張御看了一下,青朔、白朢二人求全之道同樣是要經歷一番求證的。
雖然這兩人與他乃是一氣所生,但自我意念卻是存在的,這也是我之存在的根本,既有我,那便有本我諸我之分,那便需經那求全之關。
只是他如今道法已然今非昔比,再加上他求全道法在先,知曉這里面的玄機,而他知曉,這兩人同樣是知曉,所以功成的可能是非常大的,用不著像其余修道人九死一生。
但是這里也不是說就沒有失敗的可能了,這一小部分需要交給天機運數。因為人力終究不可能撼動天意運轉,他只能盡力做到人力所能做到的極致。
只需再等上幾天,當就有結果出來了。
而他也無需坐視,倒是可以趁著這幾日繼續完善訓天道章,再解化一些道法,從而提升一兩分兩人成功的可能。
若是兩人成就,使得他的道法臻至完全,那么下來他也就可以試著考慮,如何攀升到下一個層次了。
有了六印之助,表面上看,他只需攀附這條道路就能去到上層,但怎么走還有一番講究,首先道法修持只是內部的東西。
但上境其實還有外部的條件,比如放在元夏那里,恐怕上境已無位次,天夏這方天地當還有上進之位,也正是有這個條件,他才有路可走。
而不止是他一個人看到了這點,要不然裘少郎背后旳老祖也不會主動尋上天夏來當內應了,因為在元夏其人看不到上境希望了,修行再如何完滿也沒有用處。
他思定之后,就定心持坐,解化道法,只等兩人的玄機到來。
東庭玄府,岳蘿功課做好,喚出訓天道章,意念就往里投入進去。
這些天來,她與幾位好友頻繁出入相天之印,這章印把分布在天夏疆域各個角落的玄修都是牽連起來,幾乎每一處都可去得,你根本不必出門,只要把意念投入到某個同道界域中,就能與之交流,這等新奇感,令她們樂此不疲。
但是眾人修道人見面,除了探討道法,就是切磋斗戰,她們這幾日“被迫”參與,導致功行非但沒有荒疏,反而有所提升,她和身邊同伴的都有了長足的進步。
不過這么多天下來,她們新奇感一過,也是感到有些疲累了,于是決定別處逛逛,換個心情。她與丁盈、杜瀟瀟、安染等人商量下來,都是一致決定去往那位西去探訪洲陸的舟毅處看看。
丁盈嘆氣道:“我本來想去班先生所在看看,但是班先生近來在閉關,也不放開自己的界域,真是可惜。“
岳蘿翻了個白眼,她知道自己這位好友極度推崇班先生,后者是有一點本事,在某些群體中極受追捧,可她總感覺這位班先生有問題,便道:“好了,好了,班先生在那里又不會跑,總有見的機會,舟道友那里才是機會難得。”
安染同意道:“嗯,舟毅道友這里每日只招呼數位道友,能輪到也不容易。”
杜瀟瀟見光幕之上那個代表舟毅的名印已是亮起,道:“我們走吧。”
隨著幾人點向,意念便是進入了另一片界域之中,入目所見,乃是一片一望無邊的流沙汪洋。
“幾位道友有禮了。”
一位外表二十七八,身著粗布道袍的修士對著她們拱手為禮。
“舟道友有禮。”
岳蘿等人見狀,也是萬福回禮。
丁盈好奇問道:“舟道友的兩個同伴呢?”
舟毅拱了拱手,道:“這里是訓天道章,他們意識無法進入。在這里能看見的也只是他們的虛影,只是我營造出來的,他們是我的朋友,不是展示物,所以我就不擺弄這些了,還望幾位道友諒解。”
丁盈道:“哎,對呀,對不起了,舟道友,我不是那個意思。”她連忙致歉。
岳蘿也道:“小盈向來心直口快,還望道友不要介懷。”
舟毅擺擺手,微笑道:“沒事,我知道友無有惡意。”
杜瀟瀟看了看四周,好奇問道:“舟道友,你還沒有能從這片流沙之地走出去么?這有月余時日了吧?”
舟毅點頭道:“是有這么長久了,這片黃沙無邊無際,后來我請教了一位前輩,說是我們這次遇到的可能是‘活流沙’。”
他解釋了一下,“活流沙”是一種自己會在大地上流動的沙海。它自身是有限的,但是其會不停挪動位置,時不時還會擴張收斂的。人若進入其中,要是運氣好,可能沒幾天就出去了,要是運氣不好,那么可能永遠都走不出去了。
特別是這里有強勁的地磁元力,功行不足,你連飛遁都是不能,縱能辨別方向,認得正確出路,你也走不出去。
丁盈擔憂道:“那該怎么辦?”
舟毅踩了踩腳下,道:“我們現在跟著腳下這頭沙獸,這片沙海也算是它的領地,它會巡視四周,要是到了邊緣地帶,我們走得及時的話,那么就能出去了。”
安染搖頭道:“這樣太靠運氣了。”
舟毅點頭,道:“這位道友說得對,所以還有一個辦法,每走過一處,我就會將之映照到訓天道章之中,這樣我可以直接在此將這片沙海拼湊完全,做到每一部分都是了解,那就有機會了。”
安染道:“那也不對。道友方才也說了,這里流沙是會動的,要是將流沙之變動都是照演出來,憑我們的功行幾乎沒有可能。”
弟子們于訓天道章內映照的事物也不是說不能動,如雨雪風霜都是可以照顯,但要與現實中每時每刻變動的自然之物都是一模一樣,那就不成了。
同樣道理,這流沙何止億兆之數,此中之動要演化出來,且要變動與現實一般模樣,這根本不是他們這個層次的人能做到的。
舟毅露出笑容,道:“所以這里還有其他道友及某位前輩的幫助,我這里與某位前輩的界域相接,這些演化都是由這位前輩推算完成,我也是從中學到了不少。”
岳蘿眼前一亮,道:“原來還能這樣,道友好機緣。”
她一眼看出,這等做法,意味著他們可以前輩高人的力量增長見識道法,甚至體驗其人之所見,其人之所觀。只是這等事可遇不可求,畢竟對一般人來說,玄尊的幫襯是求也求不到。
安染道:“的確好機緣,看來相天之印中還有很多東西可以探尋。”
舟毅見她們雖然為此驚嘆,但并不如何羨慕,心中馬上意識到,這幾位肯定都是有來歷的。
不過他的態度倒與之前沒什么變化,道:“是有很多東西,我到現在也只是見識了一些,不敢說都了解,不過倒是有一位姓班的前輩,特意為此總結了一些門道,我拜讀之后,也是從中獲益良多。”
他伸手一拿,憑空拿了過來一本書。丁盈驚呼一聲,道:“班先生的書。”舟毅笑呵呵道:“看來不用我多言了。”說著,把書卷遞了過去。
丁盈接過來,自己愛不釋手的看過,又分享給其余同伴,岳蘿看過,對這位班先生略微有所改觀,只是心中還是有所懷疑,“這位不會又取別人的東西改動下拿出來吧?”
此時此刻,東庭府洲,伏州一座高臺之上,班嵐與何儀一同走入了一間密室之中,前者道:“何儀,這些年來你不離左右,我能至今日,也多仰仗于你。”
何儀連忙道:“先生說什么話,何儀得了先生提攜才有今時今日,若無先生照拂遮護,何儀哪有今番之風光?”
班嵐道:“我該交代的都交代了,我的東西也都是擺在了那個錦匣之中,我身無余財,除了一些零散藏品,也就是一些修煉心得,那些不值什么,此番若是沖關不成,那些東西就隨你處置了吧。”
何儀道:“先生……”他一時欲言又止。
班嵐笑道:“你是勸說我先用訓天道章演化一遍,等此間成功了,然后再是圖謀上境?”他道:“我開始也是這么想的,可是我覺得,我若用此方法,卻反而難登上境。”
相天之印只是一個工具,但是運使之人要自己清楚工具到底怎么運使,而不是看到一個好東西就非要抓著不放。
他這一生可謂都在行險,并且在長久潛伏之中,在外力壓迫之下修得了這一身功行,所以他的道乃是潛險道,在重重危機之下,于不可能中尋得一線生機。
他自覺便是在訓天道章之中成功推演到上境,在外面再是按部就班,也未必能成得了,就算真成了,恐怕也是玄尊之中最末一等,反而是他所不能接受的。
他雖然外表待人接物謙遜有禮,溫善和氣,可骨子里卻也是有一股傲氣,自認為若是拜在大派之下,自小得上乘功果傳授,成就也不會遜色于任何同輩,又豈甘心被一眾同輩比了下去?
今次他就是要憑意而行,走上一條開闊道路來。
他道:“好了,你出去吧。”
何儀面色復雜,他鄭重對班嵐一禮,道:“先生珍重,何儀這便出去了。”
班嵐一點頭,待何儀離去之后,身后密室的石門緩緩合攏起來,他也是走到臺上,撩袍坐了下來,很快便沉入了靜定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