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尤道人言道:“我們雖然無法交出古邙上真,但是古邙上真所有的弟子在此地,當時攔截貴方使團的弟子也在里面,這些人任憑貴方處置。貴方以為這個交代如何?”
尤道人表面看去仍是有些不太滿意,不過因為方才兩人商談之中,他也是默認了蘭司議的提議,故他也沒繼續再說什么。
他揮了揮手,對著身后弟子很是隨意的囑咐道:“把此輩都帶了回去,交給后方處置。”弟子打一個躬,卷起一團云煙,帶著這些弟子往飛舟之上而去。
尤道人這才轉向看向蘭司議,語聲冷硬道:“尤某也不愿在這等小節上繼續糾纏下去了,早些了結這里的事情,也是尤某之所愿。”
蘭司議道:“好,那等我兩家就盡快擬定文冊。”
因兩邊皆無異議,下來動作便就快了起來。雙方將玉簡之上陳述每一條都是寫下了駁文,避免日后之牽扯。
待擬完之后,又再在上面立下名印,隨后雙方交換玉簡,在各自拿到手中的那一刻,冥冥之中有一股束縛之力解脫了出去。
到得此刻,雙方才是真正解了誓力規束,兩家約議也算是到此了結。這也意味著十載之和平已然結束,兩家又再次回到了戰時。
蘭司議緩緩道:“我等約議已然終了,兩家再見之時,就是戰啟之時了。”頓了下,他又道:“尤上真,似閣下這般人物,元夏是可以寬容的,閣下若是愿意歸入元夏,元夏必是給予厚禮。”
尤道人冷笑一聲,道:“這等話就不說用了,古邙這等人是什么下場,你當尤某看不到么?
你們一邊招攬外世修道人,一邊卻是用他們當作消耗用的棋子。
說什么同享終道,那些外世修道人到頭來不外就是被你等拋卻的下場。在尤某看來,他們這些人與其茍活至今,還不如當時殊死一搏,還不失壯烈,也對得起自身之道心。”
蘭司議神情平靜道:“尤上真此是偏見了,我元夏雖然利用外世修道人,但若是到了求全道法之境,卻是不會有任何苛待的。
每一位到來的上真,我元夏皆會與之立下勢契,以確保其利益不受損折,便若古邙上真,我等若真是不在意,又豈會盡力保全于他?”
尤道人聽到這句話,卻想譏嘲其人,你們剛才把此人的弟子交出來,現在卻大言不慚說保證其人利益。
不過他再是一想,底層修道人的性命在這些元夏這些上層修士眼里,那是根本不重要的。而那些外世弟子那更是差了一層,故對此輩而言,達成此番條件和什么都不付出也沒什么區別。
故他只是冷笑了一聲,什么都沒說,一禮之后,便直接轉身離去了。
風廷執見此,也是與對面的鐵司議執禮別過,帶著隨行諸人跟了上去,沒用多久,一行人順利上得飛舟,并不疾不徐往兩界通道行去。
蘭司議則是站在原處沒動,一直目注著他們進入兩界通道。
鐵司議走了過來,順著他的目光看了看,道:“怎么?蘭司議可是覺得有何不妥么?”
蘭司議道:“無事。”
在方才結束定約的那一瞬間,他確實感覺自己好像有什么地方疏忽了,甚至生出了將尤道人一行人重新攔下的打算。
可是到了眼前這個地步,事機已然是塵埃落定,便是真有疏忽,他也要當做沒有。
他道:“我們該是回去復命了,不能讓諸位司議等的太久了。”
鐵司議目光閃爍了下,面上露出笑意道:“蘭司議說得是。”
兩人乘上了金舟,以最快速度回到了兩殿之中,見了諸司議與上三世的凌靈子等人,便將此行之事大致陳述了一遍,至于其中交上古邙真人的弟子一事,根本沒人在意。
兩殿司議遺憾的只是羅列這么多條目,卻仍舊未曾拿捏住天夏,可他們也知道此事不太現實,因為天夏對于他們防范甚嚴。
目前打入天夏內部的暗線,也只有黃司議這里手里攥著那一條,不過地位還不夠高,不可能探聽到太多的內部消息。
萬道人待蘭司議回到了位上,問詢了幾句后,又與向司議、凌靈子等人交流了片刻,便道:“既然誓約已解,那元夏再無約束,諸位司議,且依照定計,各去準備吧。”
兩殿諸司議皆是執禮稱是,隨后一道道光束從青玉蓮花座上騰起,往四面八方分散而去。
而另一邊,天夏舟隊順利進入了兩界通道,尤道人和風廷執二人見元夏自始自終也沒弄什么手段,任憑他們離去,也是徹底放心了。
風廷執佩服道:“多虧得尤老方才一番表現,才是逼得此人讓步,讓我等得以將人帶了回來。”
尤道人無奈道:“老道平日修身養性,方才也只是勉強撐住架子,不露破綻了。”
風廷執道:“尤老自謙了,就尤老方才表現出來的態度,誰人不以為尤老乃是一位強硬人物?以后若有這等事,說不得還要依靠尤老上陣。”
尤道人搖搖頭,又笑了笑,撫須言道:“若是日后擊敗元夏,元夏有人投順,老道我倒是樂于一試。”
風廷執笑道:“那風某就等著那一日了。”
在與元夏解誓的那一刻,張御這里也是第一時間收到了風廷執送來的消息,見到順利將古邙道人的弟子帶上了飛舟,他也是微微點頭。
此事安排下去的時候,能否成功他也不清楚,因為其中有太多的不確定性。
不過此前他已經設法讓魔神在古邙真人的后輩弟子之中安插了眼前,要是這次不成功,他還有別的辦法。
此中唯一的變數,那就古邙真人有一定可能為了顏面,將自己弟子下手清除,也不愿交了出來。
只是他通過魔神,看了一些此人以往的行事風格,卻是覺得這個可能不大。
別看此人平日表現出一副對誰都是冷漠以待的樣子,好似并不把兩殿的意思放在眼里,但其實其人的底線非常靈活,兩殿若是強壓下來什么事,那他是從來不會硬扛到底的。這也是兩殿容忍其人的關鍵。
這回的結果證明,他的判斷是正確的。
他思索片刻,這一回尤道人、風廷執二人歸來,不排除元夏有尾隨而來,發動攻襲的可能,哪怕有一線可能,也不能放松。
故是他喚來明周道人,吩咐其傳命下去,讓各處做好準備。
倒是重岸那里,本來每隔一段時間會通過魔神送傳回消息,但是數天前傳來了一個消息,說是跟隨黃司議去往兩殿,之后便就沒了下文了。
他推斷重新若是不曾暴露,那么此刻極可能就是在黃司議身側,這樣的話,的確是不方便傳訊。不過一旦離開兩殿,并且重新恢復溝通的時候,極可能就是元夏發動的時候了。
又是數日過去,在眾人等待之中,尤道人、風廷執一行人順利返渡回來,而在他們歸來那一刻,兩界通道也是轟然合閉,徹底上關了雙方往來之門戶。
張御與風廷執借助訓天道章一陣交流之后,便道:“明周道友,去把那位霓道友請到此處。”
明周道人打一個稽首,便化光不見。
沒有多久,神人值司傳告霓寶已至,便喚其入殿。霓寶進入大殿,對著座上萬福一禮,道:“見過張廷執。”
張御客氣言道:“倪道友不必多禮,坐下說話吧。”
“多謝廷執。”霓寶再是一禮,到了席上落座。
張御道:“根據霓道友此前所描述的線索,我等用了一些策略,現在已是把古邙道人身邊的弟子俱是帶至了天夏,現在還要請霓道友鑒別一下,看那里面是否由有那另一位道友。”
霓寶有些驚訝,她真是沒想到,天夏這么快就能找到那另一個靈化之身了,心下也是喜悅,她道:“好,敢問張廷執,不知人在何在何處,妾身這便辨認。”
張御心光一轉,就在大殿之上化顯出一面巨大水鏡,此中將那古邙道人所有弟子都是照顯了出來,他道:“霓道友可以細觀。”
霓寶通過水鏡望了出去,認真看了幾眼之后,眼前一亮,道:“是她。”說著,伸手一指。
張御看過去,見是一位模樣俏麗的女修,道:“道友可以確認么?”
霓寶無比肯定道:“我看到這位姐妹心中便有感應,這與我先前所感應到的氣機一般模樣,不會有錯的。”
她不待張御開口,從座上起身,萬福一禮,道:“妾身愿意走一趟,說服這位道友歸順天夏。”
張御點頭道:“那此事交給霓道友了。”
霓寶神色認真道:“霓寶領命。”
此時虛空世域之中,某處浮空飛岳之上,古邙道人的一眾弟子從昏沉之中清醒了過來,在得知自己已然到了天夏,并且是被自家老師送來賠罪的,眾人一時都是惶惶不安。
沉珠醒來之后,卻是不像其余同道一般驚惶,反而有著一絲解脫般的輕松。這時天外一道金光落下,顯露出一名道人,其人目光一掃,落在了沉珠身上,聲音冷漠道:“你,隨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