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空世道之內,那老道人端端正正坐在天廬之內,意識之中正感受著那兩枚困住張御的塵水正漸漸動蕩。
若說一開始他還沒覺得如何,現在發現,這滴塵水似乎隱隱有脫離自身掌握的趨勢了,神情不禁有些凝重。
在拋出此水的時候,他想過張御有一定機會從這里脫身出去,或許拋下這具假身也是有可能的。但是真沒想到,此水居然還可能被困住之人給反奪去了。
他眉頭不覺深皺,暗忖道:“這卻麻煩了,若是此人脫身出去,雖不見得能駕馭塵水攻我,可此水乃是祖師所賜,若是遺落在外人手中,我又如何和祖師交代?”
他不覺看向塵水所在,心下不禁想著,若是此人一旦從此間脫身,那么自己就親身下場,將塵水奪了回來,可是轉而一想,又撫了撫長須。
“不妥,不妥,此人有寶衣護持,又有斬殺氣機之手段,十分難以對付,要對付此人,除非能將之挪至既定的地界之內,布布種種陣勢,那方才萬無一失,不然我卻也沒絕對把握勝他。”
他尋思來去,一時之間,竟是沒有妥善的對付此人的辦法,不覺暗道:“莫非只能眼睜睜看著塵水被此人奪去不成?”
他冷靜想了想,發現自己只剩下一個辦法了,那就主動解開束縛,讓張御從中解脫出來,這樣塵水掌握之權還在他的手里,然后他還能再是擲出此水,將之罩定,仍有一定可能將其人拖延此中。
只是憑著其人對塵水的熟悉,或許第二次根本困不了此人,可自己大不了再提前收回。
“雍師弟那里,稍候許該打聲招呼。”
他喚了一個弟子過來,囑咐了一聲,待那弟子退去,他便凝神持坐,牽引玄機,身上法氣升騰,試圖將那塵水收了回來。
張御感受水力微微有些退卻,眸光一閃,憑著六枚道印傳來的感應,馬上推斷出來,這應當是御主見他應對自如,許是有可能脫困,所以想要將此水給拿了回去,許回頭還能再是擲出,這樣或還能再用在他或者別人的身上,
這個算盤打的不錯。但到了這時候,卻不是你想退就能退了,
他與塵水之間的法力現在正是互相牽制,而此水本來就是無主之物,你想要拿回去,那勢必要經過的他同意不可。
此前一直是水力在進攻,現在情況已然摸透了,也是輪到他轉而發起進攻了。
于是他心光一漲,直接抵住了那水力,并且向之壓迫過去,此水受了擠壓,也是自然而然生出更多力量來抵擋。
這等時候,御主想要收了回去,那就要此水激發的力量相互抗衡了。其實從塵水的運轉方式來看,御主只是拋擲此水之人,嚴格來說不能如意制束此水,反而他這沉陷水中之人,才是居于真正的主位。
那道人嘗試了幾下,發現居然遭遇了抵抗,竟是沒有辦法將此收了回來,更是覺得事情要糟。
他推算了下,覺得張御不久就要脫身,他面色一凝,眼中露出凌厲之色,道:“既然收不回來,那我舍卻此物又如何?這就推上一把,看你能支撐下去否?”
兩殿墩臺之上,卞司議站出來后,兩殿也是定下了稍候展開反攻的策略。
在鎮道之寶相互對峙,彼此奈何不得的前提之下,天夏既能利用求全上真沖擊他們諸世道和兩殿,那么他們自也能派遣人手沖擊天夏的立足之地。
現在他們還是比較有信心的,因為張御不在場上,他們就算一時拿不下,也至多一些消耗罷了,是不會有什么折損的。
卞司議沒有擊神虛之地的本事,那么勢必在此回出擊之列,還有一些求全上真,則是各世道的支援。
這些世道現在也是明白,天夏此回來勢兇勐,元夏固然有著遠超天夏的力量,可一時卻是發揮不出來,而要是再露出些許破綻,那么自己有可能會被天夏看作下一個目標的。
誠然,能力稍強的一些世道,肯定是有鎮道之寶鎮守的,沒那么容易攻破,可是他們并不敢拿自己立基之地去試探天夏的鋒芒。
那些排名靠后的世道縱使被滅了,稍候還能再立了起來,他們本來就是諸世道末流,地位也不會有什么顯著變化,而要是他們被擊破世道,那就也要淪落此等境地,這是他們不能忍受的。
故而這次諸世道聽聞要反攻天夏來敵,求全上真也是紛紛自世道之中出來,試圖配合兩殿一起行動。
待得安排妥當后,兩殿先是將無數爆裂陣器往天夏前陣傾泄,這只是攪擾感應和視線之用,那些載有求全上真的金舟則是落在其中,謹慎無比的往天夏陣地靠過來。
這一次元夏方面并不指望能一次就將天夏擊退,故而試探成分大一些,集合諸世道人手,包括卞司議在內,差不多動用十名求全道人。除此外,他們還調用了三十名以上摘取上乘功果的修道人跟隨。
以往元夏是很少讓這些人上陣的,可摘取上乘功果之人縱然不及求全之人,但對付其余修士卻是手到擒來,況且只要稍作遮掩,于氣機上也能做一些混淆,便可讓天夏這邊難以分辨出他們的真正實力。
天夏陣中,自天夏大股力量進入元夏空域后就在一刻不停的布置加固陣勢,如今各個上真都是鎮守在了陣樞之上。
既然一時無法攻破元夏屏障,天夏應對策略也是簡單,你守御不出,那我也不動,為了避開一年輪轉期,你是一定要出來的,到時候我以逸待勞。
因為之前遇到了神虛之地遭到襲擊之事,玄廷也是分降下了清穹之氣,將每一個人參戰的上層修道人在本土的正身都是盡量遮護住。
武廷執作為主持之人,一直留意對面,此刻他見到忽然無數陣器落來,又有一道道氣機夾雜其中,元夏忍不住動手了。
只是看著對面過來的氣機,似是求全上真的人數頗多,一時難以分辨出到底多少人,但當不會一上來就派遣太多,他判斷至少不下十位。
而張御不在的情形下,玄廷這邊有他、正清、林廷執;其余則有尤道人、嚴若菡、焦堯、李彌真、單道人、顯定道人等人。
還有方景凜這等暫時寬赦之人,再加上岳清澤等投誠之人,應當也是可以與對面來人拼個旗鼓相當的。
可是他們多數人需要駕馭鎮道之寶。元夏天序縱然現在提供不了多少助力了,可仍舊是對元夏是有所偏向的,而他們要維持自身,就必須要保持場中的優勢,所以真正能抽調出來應戰的就沒那么多了。
他向身邊的玄修弟子道:“方景凜回來了么?”
那弟子回道:“啟稟廷執,方上尊已然在回來的路上,稍候便可渡過兩界通道,回到陣中了。”
方景凜假身俱被消殺,但是通過化劫真陽,很快又塑造了一具假身,再一次在往這里過來、
武廷執頷首,伸手按向前方一枚晶玉,同時聯絡上正清廷執,尤老道、嚴若菡,焦堯等人,將情形先是一說,隨后道:“諸位道友,等到方上尊與我再是匯合之后,就要勞煩你們諸位上前應敵了。”
雖然人數比之對面有所不足,但是他們這里是處于守御的一方,要是真有問題,強行調動鎮道之寶也能支援。
諸人也是肅然應下。
焦堯一聽要自己上陣,心里不由一嘆,道:“老龍終究躲不開這一遭,我就說不要求全道法,怎奈還被迫走上了這一步,奈何奈何。”
他心中藏有退縮之意,其實有道理的。
他知道自己之所以求全道法,那是占了元夏真龍一族的便宜,這等機緣哪里來的?說不定就是元夏的真龍老祖給予底下子孫后輩的,他得了就是搶奪過來了。
若是在元夏施展手段,并用之對付元夏修道人,這位真龍一族的大能會怎么看?
他光是想想就頭皮發麻。
不過好在這次用的乃是假身,而且大能應當不太可能會親自出手,他安慰自己,所以只要小心些,想必是沒事的。
武廷執此時繼續道:“諸位,此一回不求勝過,只要能擋住來敵之勢便可,張廷執已是傳來消息,他很快便能脫困,只要堅持到張廷執歸來,我們就可以發起反擊。
在行駛去往天夏陣前的飛舟之中,向司議也是赫然在列,不過他這次并非參與斗戰,而是負責坐鎮后方,接應前方之人。
他此刻出聲提醒道:“諸位要小心那張道人。此人雖被困入了塵水之中,但是隨時可能歸來,要是稍候見到了此人,準許諸人先行撤走。”
這也是之前諸司議商量下來都是認可的做法,因為他們認為此人一身本事近乎沒有漏洞,連高道人都是敗亡,而辛道人的手段還未顯露,沒必要與之死扛,白白拋卻性命。
卞司議站在舟首,看著前方天夏陣勢,目光幽深。按照仇道人的說法,兩殿那位大司議才是對付張御的真正人選。不過他不會將希望寄托在一個推算,若是真遇上此人,孰高孰低,那就要碰上一碰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