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鐘道人一禮之后,正清道人平靜也是回有一禮,道:“正清在此領教。”
他沒有如對方一樣報上道傳師承,是因為當初名義上他已是被師長驅逐出來了,之后哪怕擔任了廷執,也再也沒有見過。所以不必再言。
隱鐘道人看去性情冷淡,也是不在乎這些的,他一點頭,足下法駕踏起,便展開了自身道法,團團晶瑩流光從那里流溢而出。
此光一出,好似暴洪傾泄,無有止勢,正清道人也是隨之張開自身道法,然而他的道法與那流光一處,那本是仿能清凈一切的清光,竟是眼見著就被迫退了回來,似乎連阻擋一下都是不能。
這一幕,令天夏這里的許多求全上真都不覺為之一凜,正清道人的道法在正面戰陣上至今可從沒遇到過真正的敵手,誰知今日非但不能敵住對手,反是被反壓了回來。
隱鐘道人之法名喚“真從合化”,他的道法從陰陽順逆之理,有起落漲回之妙,
特點在于上升之際,無可阻擋,落回收斂之際難以拽止,更其道法之威能,就在一呼一吐、一起一落之間。
張御望著那隱鐘道人,他之前是也見過此人的。其在前次攻打天夏大陣時曾經有過露面,當時這人道法就引起了他的注意。
只是那時候他的交手對象是貞顯道人等幾人,所以并沒有與之正式交手。
雖然一開始正清道人被壓了下來,可從道法變化來說,這是十分正常的事情。此中不講道理的地方在于那道法升勢的時候,除非你能全面碾壓前人,不然難以阻遏正面。
就算他自己站到前面,祭起正御中天應敵,在面對升勢的時候同樣也不會占到多少便宜。
當然這只里是純粹道法的比拼,真正斗戰起來他的手段絕不止這一種。
正清道人其實也不是第一次見到此人的道法,在對陣辛道人之時,他便見識過了,但那個時候,那還只是種在辛道人身上的一縷氣機,遠無法眼前所見相比。
他平靜立在那一片清光之中,任由那流光擠壓過來,看著即將把他整個人包圍進去的時候,他的身影卻是微微一虛,正卻是直接用寶衣虛化之能,那一道清光便直接從他身上透照出去,難以觸及到他分毫。
既然身有寶衣,那自然是要用上,他不會因為只是兩人間對抗而棄于一邊,而且對方此來與他交手,那也是一定暗藏多種的手段,此刻不用,不等于沒有。
而在對方道法最強盛的巔峰過去,那接下來自是不可避免走向回落,他身上本來近乎熄滅的清光又一次迸發出來,并向著對面反推了回去。
隱鐘道人面對正清道人的反擊,他一樣沒有選擇退避,在道法落空那一瞬,不待正清道人出手,他就已是主動將道法往回收斂了。
如此一來,那清光照來,反而助長了他往回收斂之勢,可這里若是一個處置不好,那么清光順勢到來,不定就能直接將他這具假身傾毀,使得這場斗戰提前結束。
那道法收斂到了身上之后,他身外本來所有的流光都是消失不見,包括腳下法駕同樣變得成了一虛影,好像驟然回歸到了平淡,沒有了外圍的遮擋,隨即到來的清光自是無遮無掩的涌上來。
就在光芒距離他身軀只有分毫之差,即將他淹沒之時,霎時陰盡陽生,那流光又是再度綻放出來,將到來之清光重又反推了回去。
無論元夏還是天夏這里,兩邊觀戰的求全上真對此都沒有表現出絲毫意外,他們都能看出隱鐘道法大體上的變化之勢。
道理上說,趁著道法回落的時候攻擊那是最妥當的,可事情當也沒有這么容易,否則這門道法只要他人挺過第一升漲之勢,那就能將之打壓下去了。
而且那一來一回之間看著兇險,那應當都只是雙方的試探,真正對抗,還要往后看。
正清道人看著再次攻來的道法,這一次卻是與上一次攻擊有所不同,多了些許變化在其中,攻來之勢中不再是單一的升勢,而是有升有回,有起有落,滿是生消長化之道。
可是同樣,這也是沒有了先前渾然凝合,一氣去盡之勢,遇到那些清光之時,也半路之上被遮擋了下來。
但他的可不止單純的起落漲合那么簡單,在陰陽轉化之中,其勢會積蓄起來,若不打破這等變化,那么每一次變化都是一次增勢,以至趨于無窮。
隨著斗戰逐漸往后推演,他的道法威能也會隨之攀升上去,甚至突破自身難以容納的界限,正方才是真正的升漲起落之道,此番整個斗戰,便是處于那更大的升勢之中!
張御眸光微閃,他一開始就在觀察雙方的道法變動,尤其是隱鐘道人那一邊,此刻也是看出了這其中可能蘊含的變化。
這個時候要破此道,唯有尋找破綻,壞其道法之勢。
只是此人之道不但落于大勢之上,也著意于更為微小之處。
那流光之中蘊藏有無數縷道法氣機,每一縷都可陰陽輪轉,演化起落之變,此人已然將自身道法運煉到渾還一體之勢,幾乎沒有破綻了。
要單純從道法上破解,那么唯有在沒有漲勢到極致的時候搶先下手,那么還有一點機會,越到后面越南破解。
他相信以正清道人的經驗,當也是能夠看到內里玄機的。可以現在表現出來的情況,正清道人似乎毫無所覺一般。
他轉了轉念,這位一定有自己的想法,或者道法上還有以前未曾展露出來的玄妙,那倒要看下去,看這位如何破局了。
隱鐘道人見正清道人沒有采取任何阻礙他進勢,略微有些意外。
他也不認為后者看一點也看不出來自己的道法變化,可他不會因為對方的不作為而改變自己的進攻節奏,便有什么變化,他也一樣能接住,故仍是維持著此前的進勢。
而雙方在對抗了一會兒之后,正清道人這里終于出現了變化,他似乎是為了針對隱鐘道人的道法轉化,他也是著意在了細微之處。
當對方每一縷氣機欲要拔高之時,便就主動灌入氣機,助其推高拔升,所謂盈滿則溢,看似是助長了對方,實際上卻是使得道法展現出來的威能稍現即逝,不能起到本應有的作用,
而在那道法落去低回之際,又是收勢回退,叫其不得借力,盡量拖長回勢,這一來一去之間,自便消弭了諸多威脅。
可是想一時破開對方道法,似也沒那么容易。雙方很快陷入了僵持。
因為在現階段,雙方的道法都可以做到出現任何疏漏,只要雙方都不犯錯,那么誰都沒法于瞬間壓倒對方,如此就會就會持續下去。
可這也是十分兇險的,當中只要有一個不慎,哪怕只是一個微小處的判斷出現了偏差,就會給對面抓住機會,并拿著這一點不放不斷擴大優勢,直至將對面推翻。
這兩人道法碰撞對抗,使得虛空之中光芒流溢,攻守來回之間,也由此演繹出了不同道法對撞時產生的諸多玄妙,讓雙方觀戰之人都是大為贊嘆。
可是相比較元夏那邊眾修士神情較為輕松,在場的天夏諸多求全上真,大多都是一個個神情嚴肅。方才張御能看出的問題,他們也是一樣看到了。
在他們看來,正清道人選擇很明顯,應當就是想著在對方起勢到無可抵擋之前,找到一絲破綻,進而引發對面全局的崩塌。
此一戰,便看誰先犯錯,看誰少犯錯了。實際上這拼的就是雙方判斷力和各自的斗戰經驗了。
要是隱鐘道人不犯錯,那么輸得可能就是正清了。只是聯想到后者身上還有一件寶衣,或者才做出了如此選擇。
張御看著場中之戰,與眾人想法不同,他認為除了斗戰經驗,還要看兩邊誰的道行更高。
以他如今對道法的理解,能夠居高臨下的俯瞰諸多道法,很多地方的缺陷一辨即明,哪怕在別人看來完滿的地方,在他看來也是有疏漏的。
只是通常他與人斗戰直接用劍斬過去就是了,不會持續很長時間,所以也幾乎不會需要他以道法來爭勝負的情況發生。
在他看來,正清道人的道行比隱鐘略高一線,但使得正清道人在斗戰的前中期搶占到優勢,到了后面,這點優勢就會被抹平,若是那個時候仍不發動,結果就不好說了,不過有些變化,唯有對戰雙方才是知悉的。
在不知不覺間,正清、隱鐘這一場對抗便是持續了十多日。
其實這在求全道人的斗戰中是十分正常的,要是雙方真身斗戰,那會更為長久,彼此可能要反復滅去對方幾次世身,直至找到神虛之地,再追覓到神虛之地和世身之間的漏洞,于同一時刻滅殺,方有可能擊殺對手。
有的時候或還不成功,或可能導致對手遁避。
而若是勢均力敵的對手非要分個生死,不間歇的斗戰個數十上百載那是難見勝負的。
可眼下不是如此,隨著隱鐘道人的道法蓄勢愈盛,雙方都是知道,勝負當就在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