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上殿內,蘭司議在原地邁步來去,萬道人要他直接去剿滅那混沌修士留下的弟子,而且一個都不能留。
他卻知道這不是什么好的選擇。
這會導致元夏再添一個莫大的敵人。
據他觀察,那個渾沌修士的目的目前看來沒有那么瘋狂,其過去至多只是針對一些修道人的假身,實際沒有造成什么太大的危害,可以說是比較克制了。
以其人之能力,要是放開手腳,可不止能做這么多事,那為何要將之逼得對方不得不與他們拼殺呢?尤其是在與天夏敵對的情況下。
至于那些擄掠去的人種,別說他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會放在心上。
他想了下,決定再去與萬道人討論一下此事,盡量阻止此事。
故他直接來到了殿中見到了萬道人,并道:“萬司議,方才的傳書在下收到了,只是在下認為,這個時候,如此處置并不怎么妥當。”
萬道人緩緩轉過身,深沉的目光看向他,蘭司議不禁心中微微一跳。
過了一會兒,萬司議才道:“如此是可能導致此人與我徹底撕破臉面。可現在此人的危害并不大,那只是目前如此,不要以為一個污濁尚小就不以為然,待擴散開來,那時候想再動手祛除就無有那么容易了。”
蘭司議道:“在下并不是認為此人沒有威脅,而是現在不適合動此人,我與天夏爭斗在即,沒有必要在輪轉之期前動手,現在不是上好時機。”
萬道人沒有與他爭辯,只是沉聲道:“此是諭令。”
蘭司議暗嘆了一聲,執有一禮,道:“是。”
萬道人道:“下去吧。”
蘭司議又是一禮,就走出去了。
萬道人目注他離開,口中道:“段司議。”
語聲落下不久,段司議就從偏殿之中走了出來,執禮道:“萬司議有何吩咐?”
萬道人道:“如果蘭司議不動手,就由你去處理此事。”
段司議笑了笑,道:“段某遵諭。”
蘭司議回到前殿之后,他考慮了一下,他認為自己做的是正確的,不當做此事。
不過明著抗命也不妥,司議之間,縱然沒有明確的上下級劃分,就算自己什么都不做,萬道人也動不了他,可萬司議是主持上殿大局之人,如是他不理睬此令,那么就再也得不到信任,下一個接替之人就未必會是他了。
這里處置方式也是簡單,他可以照著萬道人的吩咐去做,但只需找不到就是了,對方遁逃迅快,找不到也是非常合理的。
于是他立刻安排下去,于是整整十多天時間,都沒有任何收獲。
就在他準備這么拖延下去的時候,段司議卻是尋了過來,并拿出一枚符信,面上玩味道:“蘭司議,萬司議對你處置之事無有任何進展非常不滿,故讓我來接替此事,下來此事便與你無關了。”
蘭司議心下一沉,他想過萬道人可能會讓人接替自己,可為什么會是段司議?在他推斷之中,這一位極可能是站在上層那些人一邊,并且準備攪亂元夏天序的。
可是現在……
他理了下思緒,冷靜道:“既然如此,這件事就交由段司議你來繼續了。”他回轉身,對著那些上三世到來的道人道:‘諸位,你們的事情已經做完了,可以回轉了。”
“誰說結束了?”
段司議神情一變,上前一步,道:“諸位,事情還沒有結束。”
那幾名負責推算的道人對視幾眼,都是沒有開口說話,而是冷眼看著,有些人眼神中帶些許機巧。有些人則露出看好戲的神情。
兩殿之間內訌,居然能當面見識到,這一次來的不虧。
段司議轉過身來,對著蘭司議指責道:“蘭司議,你知道在做什么么?你如此所為,我懷疑你與混沌修士有所勾結!”
蘭司議表情絲毫變動也沒有,道:“這些話段司議你覺得諸位司議會信么?”
段司議冷笑一聲,道:“若不如此,你為何百般維護那些人?”
蘭司議沒有去解釋理由,他不信對方想不明白,而是深深看了他一眼,道:“段司議,你太急了。”說完之后,他直接踏步離去,邊走邊言道:“你要如何便如何吧。這里之事下來就交由你來處置了。”
走出去的時候,他心中甚至一陣輕松,此后事情與他無關了,這一次萬道人違背命令,下一次也用不著再跟隨在此人身邊,因為他并不看好這一位與上層的爭斗。
萬道人是被天地真環喚回來后沒有更多的路可選擇了,可他還有的選擇。
段司議見他離去,便看向那些上三世的修道人,語聲客氣道:“諸位,還要勞煩你們推算一下那混沌修士巢穴所在。”
那幾位道人卻是搖了搖頭,其中一人道:“段司議,對不住了,我們要做的事情已經做完了。”
段司議忙道:“蘭司議說得話已是不作數了。”
答話那名道人看了看他,淡淡一笑,那意思是你的話就作數了?你又是什么人,能夠來命令我們?
這時又有一名道人出聲道:“并非我們不配合,而是來的時候我們就與蘭司議說好了,只是負責推算那些混沌之氣落處,其余事機不歸我等管,方才已經沒有了混沌之氣,照理我們已改離開,考慮到兩殿事機還未完成,出于道義,我們還可以再停留一日,貴方要做什么抓緊去做,過后就恕我等概不奉陪了。”
段司議聽了之后,心下暗惱,但面上他還保持著和氣,因為他知道自己還需依靠這些人,并且上三世的人對待兩殿之人也是一貫如此,既然要此輩出力,那就只能態度暫且擺低一點。
故他一點頭,道:“那就有勞了。”
吩咐過后,他離開此間,這時他的一名親信族人湊到了近處,道:“叔祖,侄孫方才已是問過了,只靠這些人特是不成的,他們的確只是推算混沌之氣落處,而現在混沌之氣幾乎被清剿干凈了,就算他們留下也只是起到防備的作用,可靠此輩是抓不到那人老巢說了在的。”
段司議冷聲道:“看來只有我們自己想辦法了。”
那親信族人道:“侄孫已是問清楚了,這些人此前是請教了那位穆司議,借了這位的名頭才讓這些人愿意幫忙。
段司議略作思索,道:“穆司議,我知道他。你去把他請過來,讓他替我們把那個所在推算出來。”
親信族人道:“可是這位不太好打交道,先前蘭司議去請,也沒有能請動,據說他們還有約定,不再去打擾此人了。”
段司議冷笑一聲,道:“客氣一點才稱他是穆司議,也不過是一個退位司議罷了,有什么資格與我兩殿討價還價?請他是給他臉面,不給又如何?你去把他給喚過來。”
親信族人道:“是。”又道:“只是侄孫需要一道諭令,畢竟這位乃是求全上真。”
穆司議的推算能力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這人乃是一位是求全修道人,這才是其人立身的依仗,所以前面蘭司議才對他那般客氣,不得不好言好語的相商。
段司議將手中那一枚萬道人給予的信符甩給了族人,關照道:“且拿去,必須把人給我請來。速去速回。”
那親信族人一把接過,執禮之后,就往后殿這里來,然而來到了穆司議日常修行之地,卻沒有找到其人,不覺向守殿弟子問道:“穆司議人在何處?”
那弟子恭敬回道:“穆司議受邀,去了上三世某處上真那里作客,至今未歸。”
那段姓族人神情一變,道:“上三世,穆司議走了多久了?”
那弟子道:“自上回蘭司議來過之后,穆司議便就離開了。”
段姓族人一聽,放棄了原來追回的想法,只是他卻還不肯放棄,繼續問道:“穆司議所去的又是上三世中的哪一處世道?”
那弟子搖頭道:“這就不知了,在下只是兩殿派駐在此的執役,穆司議具體行蹤也不會對在下交代啊。”
段姓族人見狀無奈,只得轉了回來,并將此如實告知段司議。
“去了上三世?”
段司議臉色冷了下來。
若是穆司議去了那里,他還真沒有什么好辦法。
上三世之人可以絲毫不理會兩殿諭令,只要拒之不見,他也無從進入。
而且穆司議是退位司議,失去了兩殿的權柄,但同樣兩殿的規矩也約束不到他了。
想到其人在蘭司議離開后就直接去了那里,那說不定是靠著推算之能知悉了自己可能會涉及一些麻煩,所以直接離開了。
看來此人推算之能比此前所想更為高明。可是以前怎么沒有注意到這個人?
只是現在既然指望不上此人,那只有另尋辦法了。
他吩咐道:“給我把兩殿所有能推算的修道人都是喊上,一起推算那處巢穴之所在!我卻不信了,找不到那混沌修士,莫非還算不到其人的弟子么?”
他命令一下,上下兩殿擅長推算的修道人全數被集中到了一處。事實證明,這些人推算之能也是不弱,終究他們要推算已不是到達了求全層次的羅鐘,而是兩個元神層次的弟子。
黑鏡固然能夠為這二人提供一時之遮掩,可是兩個人的法力不足以全程推動,當中必須交替輪換,這交替的一瞬間,就有一個空隙出現,而擅長推算之人恰恰是最擅長于抓空隙的,故是沒多久就找到了二人大致方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