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穹云海深處,陳首執正站在那方大玉璧之前,他在等了一會兒之后,便見上面出現了七個巨大的道人身影。
他看了看,沒有從形影上辨別出各人具體為誰,但是他判斷,如今站在最右、最左的兩位,應該就是張御和莊執攝二人了。
他打一個稽首,道:“見過諸位執攝。”
當中那一個道人出聲言道:“不知陳首執何事尋我等?”
陳首執道:“今次來此見諸位執攝,乃是因為自張執攝離去之后,廷執之位空出一席,經廷議之后,如今已有增補,并將名印交由諸位執攝一觀。”
說著,他取出一枚玉符,向前一送,其便飄入了大玉璧之中。
張御這時感應了那名冊,這次增補上來的廷執,倒不是一十三洲或四大府洲的玄修,而是一位原本鎮守外宿,名喚狄岸的渾章修士。
他仔細一想,就知這位不但道行修為已然夠擔任廷執的資格,并且這人對真法、玄法的分別也沒那么好重,向來秉持就是哪個好用用哪個。
玄廷選擇其人,應該是繼續維持原本廷上真修、玄修各有分占的局面,不使有所偏向。但是他成就上境之后,玄修固然有了上進之法,可下層勢力實際是大大減弱的,估計今后很長一段時間都難以彌補上來。
對于這個人選,其余執攝都只是表示知曉了。
玄廷具體的用什么人,執攝是不會過問的,他們只是保證玄廷的大方向不變,道途不至于偏移。并且在上層力量有所干涉之時提供守御之力。
雖然天夏下層之道和他們所持的上層之道不同,可下層之事只要大致方向上和他們保持一致便可,真正如何想的,他們并不在意。
居中左之位的道人這時道:“廷執名冊我等已是看過,陳首執可還有事么?”
陳首執道:“我元夏攻伐如今陷入僵持,卻是虧輸在了鎮道之寶上,若有一件開辟兩界門關之寶,當可占得上風,如此或能早日覆滅元夏。”
中右之側的道人開口道:“尋得這等鎮道之寶,需得等待緣法,若見機緣,自會拿了出來。”
張御是清楚的,現在下層需要的是能另行開辟兩界通道的寶器,只是這等具備決定性力量的寶器若是祭煉出來了,局面說不定就完全倒向元夏這一邊了。
可這恰恰牽涉到無數天機,就算天道現在在大體上偏向天夏,也沒這么容易祭煉出來,五位執攝不是愿意,是的確現在緣法未到。
他道:“陳首執,可耐心等候,便無這等寶器,天時也是站在我等這一邊的。”
陳首執聽他所言,立刻就明白,這一位執攝應當就是張御了,不覺看有一眼,不過所見到,也僅僅是如同筆墨勾勒的巨大形影。
當中那道人道:“陳首執可還有事么?”
陳首執打一個稽首。
諸位執攝見他已無事要稟告,便就陸續離去,身影也是從大玉璧上緩緩淡散了去。
張御沒有立刻離去,而是留在了最后一個,待得諸執攝走后,他意念一動,一枚玉符從玉璧之中飄了出去,并道:“陳首執,你可持此物在云海之中種下,今后若要尋我,可至此處。”
太素執攝在清穹云海之中立了一個島洲,可以讓玉素道人和他前來相見,他也一樣可以。
雖說執攝不能干涉底下之事,可是廷執前來面見卻是可以的,因為他們盡管不直接下場參與斗戰之事,可是廷執之間的人事權柄卻是拿在手中的,并且名義上還是天夏之執攝,這也是有其意義的。若不是如此做,那么整個天夏就可他們沒有關系了。
陳首執打一個稽首,肅容道:“多謝張執攝。”
張御點首回禮,隨后他的身影也是緩緩從這里消失而去。
陳首執待他也是離去,才從里退了出去,他到了外間,看了看手中的玉符,將將之往外一拋,便此玉符飄飄蕩蕩沉落下去,霎時在云海之上呈現出了一個漩渦,里間隱隱約約可見一個巨大的浮空島嶼。
只是隨后有云涌上來,其便又是沉陷了下去。
張御意識退了回來,也是朝元夏那里望了一眼,卻是見到里局面仍如自己離開前一樣,天夏方面進無可進,元夏也只是守著自己半邊天幕。
但是他已然不在那里,元夏下來在察覺到這一點后,一定是會設法將他們驅逐出去的。正面力量碰撞現在當是落在下風了。
正在思量時,元空之中泛起了漣漪,卻是有大能來訪,在氣意傳遞過來的那一刻,他已然知悉了這一位的身份。
龍祖么?
隨后他從元空之中望到了這一位的道名,此位名喚“燭相”。
說來當初與真龍族類也有一些牽扯,焦堯乃是十分他看好之人,而本來借托上行,差點登臨上境的驚龍子,便是被他所斬殺。
而且這位身為真龍,很可能是元夏方面唯一一位非是先天之靈出身的上境大能了,至于林鬼背后可能存在的鬼祖,目前在沒有見到元空道名之前,他還無法確定是否真的存在。
這也難怪原來北未世道的真龍族類不受其余世道待見,他人祖師都是先天之靈,偏偏你是真龍化成。
上境大能這里還好說,只是看重道行境界,可在下層境中,特別元夏這等偏向于保守內斂的世域中,人人皆為人身修士,偏你卻是真龍,那自然就會受到排擠。
他心意一轉,戴著遮帽的白果出現了一邊,并開了宮門,帶著后者走了出來,到了外間,便見一個道人朝此走來,這位身形高挑,眉目俊逸,并沒有顯現出自身圣相,都是以道人形象示人。
其人人還未曾走近,便笑一聲,稽首一禮,道:“清玄上神,有禮了。”
張御回有一禮,道:“燭相先圣有禮。”
燭相道人四處看了看,見到了堪稱雄偉的地陸山川,道:“清玄上神的道宮卻是別有意趣,這是你們天夏所在的景物吧?”
張御道:“確為故土。”
燭相道人意味深長道:“說來先天之靈與清玄執攝的故土,乃是一處呢。”
張御則道:“燭相先圣可是有意觀覽一番么?”
燭相道人哈哈一笑,道:“正有此意。”
張御當下一揮袖,一駕飛車落來,他先是踏了上去,隨后邀請燭相道人同乘。
燭相道人覺得很有趣,張御完全不用上神先圣之能為,展示的只是以往在下層境時所用的借步手段,似乎在用此表明什么。而他對此也是毫無異議,樂呵呵的接受了這些安排,邁步踏至車駕之上。
飛車往這里安山所在而去,并在一座山脈頂上的開闊地界落了下來,這里能夠望見周圍諸般風光。
張御令白果擺開席榻,并邀燭相道人入座,白果則是在一旁為兩人斟茶。
燭相道人饒有興致的看著,待是茶水備好,張御道一聲請,他也是很給情面拿了起來,并飲了一口,并道:“好茶。”
到了上層境界,每一個人能將自身隨意化成自己所想要的狀態,道理上無物不可用,不過他又有所不同,天地之間只要出現的物事,他都能自行適應并且化變,并且小到微塵之蟲,大到銀星天河,都可存于命身之中。
張御道:“燭相先圣倒是喝的慣。”
燭相道人呵呵兩聲,道:“我有何喝不慣的,倒是那些先天之靈,高高在上慣了,可能嘗不出這里的味道了。”
張御看了看他,他知這位今次來此必有目的,不想倒是一上來就擺明車馬,表示自己并不喜歡那些先天之靈。
他道:“我在下層境時,倒是接觸過不少燭相先圣的族類后裔。”
燭相道人目光炯炯,道:“此我知曉,算來清玄上神還壞了老夫一個布置。”不待張御開口,他又哈哈一笑,擺袖道:“說笑罷了,后輩那些事情,老夫也就是給了他們一個機會罷了,他們若是自己不爭氣,又關老夫何事?”
說話之間,他又飲了一口,白果便是上來斟茶。
燭相道人看了看,道:“這茶水倒是有意思的緊,上來濃烈,后又清淡,下來卻是回味無窮,需得慢慢品味。”
張御見他不明說來意,也不去主動提及,反正這位來了,總是要說的。燭相道人似同樣也是不急,待一盞茶喝過,他道:“我觀這里風光勝景無數,枯坐無味,不知清玄上神可能帶鄙人游覽一番么?”
張御道:“自是可以。”
他帶著燭相道人再次上了飛車,并往遠空而行,這一次,到了半途之上,燭相道人才沉聲道:“清玄上神想必也見過那五位了,其實那五位所行那一套,許多人都不滿意,奈何他們勢大,又裹挾我等同意立道,以至于無法說出拒絕之言。”
張御道:“燭相先圣看來也是其中一位了。”
燭相道人毫不遮掩道:“老夫定然是不滿的,且他們至少還是先天之靈,而老夫呢?乃是真龍成就。天生與他們格格不入,這一次來清玄上神這里,就是來尋一個出路了。”
張御轉目看向他,道:“燭相先圣待要如何?”
燭相道人哈哈一笑,隨即看向張御,悠悠道:“不會讓清玄上神為難,老夫所求,只是想要在天夏立一身映身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