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電影是個專業性很強的行業,一般人真沒轍本事。
這東西,外行看著也就那么回事,不過里面的門道可多著呢。
就像一個人知道病人需要做手術,但是也不能大喝一句:“沒有人比我更懂手術!”然后操著電鋸就往手術室里沖。
有一個小黑胖子說得好:“我和火箭科學家說,你那火箭不行,燃料不好,我認為得選精煤,水洗煤不好。如果那科學家要是拿正眼看我一眼,那他就輸了!”
所以一窩子導演嘮嗑,別人一句話也插不進去。
僅僅功夫一個劇組,就聚了三個大導演。
星爺,洪金保和小鋼炮。
他們三人聚在一起,整個劇組都在打下手。
這仨人腕太大了。
某種意義上來說,三人拍的都是喜劇電影,不過他們對于喜劇的把控卻是迥然不同。
小鋼炮是主打風格是大人物與小人物之間的博弈,小人物通過信息不對稱在大人物身上屢屢占據上風,這種簡單粗暴的差異感就產生了笑料。
星爺的風格是小人物遇到大災禍,在選擇中實現升華和改變,給觀眾呈現的觀感是主角并不是一個完人,但是永遠在向觀眾希望的方向而努力著。
至于洪金保,大家可能對他演員的事業頗為認可,但是他也是恐怖喜劇的奠基人,鬼打鬼就是港式恐怖喜劇的奠基之作。他習慣將各種風馬牛不相及的元素匯聚到一起,做成一鍋大雜燴的感覺,再通過每一個元素的爆點引發笑料。
因此,作為動作設計的他不只對星爺的武術風格有意見。
他這時候正值壯年,臉上沒掛著笑容時感覺自帶三分煞氣。
一張嘴,語氣里全是不滿:“這種動作不行!都二十一世紀了,沒人喜歡那種高來高去的武俠片了!他們喜歡的是拳拳到肉的動作戲!”
“這部戲不是動作片!”星爺斬釘截鐵道。
洪金保瞪大了眼睛,“都叫功夫了還不是動作片?”
他感覺自己好像被欺騙了,當初請自己出山時說的一套一套的。說什么投資兩千萬美金,就差一個行業頂尖的動作指導,到了這竟然說不是動作片!
星爺平靜道:“聞香識女人也不是三級片啊!”
洪金保頓時語塞,整張臉不斷抖動,壓抑著心頭的怒火。
小鋼炮是個人精,他當然看出了星爺和洪金保的貌合神離。
不過他就是個走過場的,人家自家事自家解決吧。
這部功夫將來是要跟他打擂臺的,自己上去給人家解決內部矛盾不是吃飽了撐的么。
兩人已經爭得面紅耳赤,他依舊老神在在,心里還不斷嘀咕著:“打起來,打起來!”
整個劇組噤若寒蟬,沒有一個人敢上去捋虎須。
關鍵時刻,還是得老演員出馬。
元萩元樺師兄妹趕緊湊上去,將兩人拉了下來。
倆人一人拎著一個,不斷地給對方說著好話。
不過星爺還好說,他們哪能拉的住200多斤的洪金保,他指著星爺,扯著嗓子大喊道:“我們花了二十年把那些高來高去的武俠片壓下去,你竟然還讓我執導這種戲?”
聽到這話,元萩元樺二人也嘆了口氣。
七小福聲名鵲起之前,整個香江的影視業執東亞之牛耳,靠的就是武俠片。
然而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風格,人們看多了天上飛的俠客也會膩。
直到他們的出頭,才讓拳拳到肉的武打片重新占領市場,成為香江動作電影的標桿。
現在讓他們倒退,無疑是打他的臉。
星爺臉上也掛起一絲疲憊,“先這么拍,不過之后的決戰不能再是這個風格。”
他做出了最后的讓步。
這場拉鋸戰,沒有一個勝者。
整個劇組的關系都鬧得很僵,每個人小心翼翼的生怕被逮住由頭大罵一頓。
可能唯一高興的就是小鋼炮了吧。
他躺在搖椅上,一口一口抿著茶水,眼睛瞇成一條縫,十分的愜意。
看他那副模樣,季云很想給他潑一盆涼水。
就算劇組鬧成這樣,你還是沒拼過人家。
想了想還是算了,誰讓過幾個月自己還得去人家手下打工呢。
釋行雨蔫蔫的蹲在角落里,他又被罵了。
豬籠城寨的大戰他是主要角色,十分的露臉。
他還慶幸自己終于到了專業項目準備大展拳腳,沒想到碰到了這檔子事,被當成了沙包一頓臭罵。
好不容易拍過了,他的身上已經沁滿了汗水。
“真羨慕你。”他抬頭瞥著季云,接過他手里遞過來的礦泉水,頓頓頓喝了幾口,水平頓時見底。
“我還羨慕你呢。”
自己肚子里的劇本,可是有好幾部動作戲的佳作,不拍出來實在可惜了。
季云看了看馮大爺,“您老準備什么時候走啊。”
“人家當家的都沒趕我,你著什么急。”
“我這不是看你日理萬機么。”
“快了,那邊基地搭的差不多了。”他左右掃了一眼,湊到季云身邊,低聲說道:“這大鬧一場,他們這進度肯定就慢下來了,我們得趕上,先一步宣傳就能獲得先機。”
季云豎起大拇指,“陰險!”
“呸!怎么說話呢,這叫機智!”
說完,他還是有些不放心,補了一句:“你可別多嘴透露消息嗷!”
“放心,我這是身在曹營心在漢。”
季云嘴上應著,心中卻不斷腹誹。
天下無賊無疑是一部好電影,可是跟功夫完全比不了,畢竟體量擺在那呢。
在功夫之前,哪有幾部電影會在特效上下這么大的功夫。他們看著感覺平平,等到了電影院配上特效,保準驚掉一地下巴。
他們這邊聊著閑白,星爺那邊卻亂了套。
他的助理匆忙趕來,“星爺,洪金保大哥那邊請假了。”
周星池臉色有些發黑,“怎么回事?”
助理張了張嘴,囁嚅道:“他們那邊說洪金保大哥病了。”
星爺氣極反笑,剛剛還硬朗著跟自己破口大罵,這么一會的工夫就病了?
“他說他剛才拍攝的時候被蚊子叮了三百多個包,這時候正在醫院昏迷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