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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天人交戰

  轟隆隆!就在葉行遠在考場中寫文章的時候,漢江上游卻電閃雷鳴,浩浩江潮形成一道寬闊的白線,洶涌而下,沖擊著群山萬壑。原本淤塞的漢西渠,被江水灌入,泥沙俱下,渾濁激蕩。

  “發水啦!發水啦!”水渠邊的村莊有人大喊。但有見識的老人卻面容激動,拄著拐杖冒雨張望,帶著濃濃的希冀之色。

  水流通過的是漢西渠古道,早已經淤積堵塞了百余年,平日最多也只有蚯蚓般的水流蜿蜒而下,連日用都不大夠用,何談灌溉?

  但今日卻不同,兇猛的水勢就像是千軍萬馬,粗魯的沖開面前所有的阻擋。原本狹窄的渠道和泥沙堆積的河床,被這水一沖,松動脫落,帶著咆哮向下游席卷,扯開了更多的裂口。

  漢西渠這是要重新打通?看這架勢,這一場暴雨之后,河道拓寬,淤積沖開,即便不能恢復到以前那樣可以行船的地步,但至少這一條水道是暢通了。

  此后只要官府有心,征發差役稍加挖掘,漢西渠自當重現于世,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老人們忍不住跪倒在地,老淚縱橫,磕頭如搗蒜,感謝皇天恩德。

  在酒樓中施法的丁如意,陡然睜眼,仿佛也感覺到大勢洶涌而來,輕笑道:“天時已至,天人合一,變亂天機,當在此際!”

  當初丁如意對知府說,愿意用這場大水交換打壓葉行遠的機會,聽起來有些匪夷所思,一個葉行遠值得付出如此大的代價?

  其實這場大水是龍王本來就計劃要做的功德,只是被丁如意巧妙的借了勢,假托為交換條件,從知府那里換取了壓制葉行遠的機會。

  就算丁如意不對知府提出來,龍王也會做這件事,丁如意只是狐假虎威罷了,借功德大勢為自己所用。

  想到這點,丁如意很為自己的智計而驕傲,什么叫縱橫捭闔,什么叫玩弄眾生于股掌,很有中原上國人民不過如此的感覺。等自己取了轉輪珠回到國內,布成那座大陣,南越國國運就將更上一層樓!

  她加快了腳步,在七星燈之中來回游走,燈火陡然更明亮起來。在她身周仿佛出現了一個隱形的氣流漩渦,衣袂飄飛,望之似鬼似仙。

  天機變動,異象頻生,雷電交加,這南蠻巫蠱之術有其特異之處,借天時、地利、人和,以心血為引,詭異莫測,能夠形成許多匪夷所思的效果。只憑定向紊亂天機的神通,便可知巫蠱之術為什么被歷朝歷代所嚴禁!

  漢江改道,七星燈轉,同命相連,天機反復!丁如意算準了這一日,徹底將葉行遠牽引天機干擾到亂七八糟。

  如果事先埋在葉行遠考棚下的亂離木能夠起到作用,那他必然會神智昏亂,寫一篇七顛八倒的文章出來。就算是考官瞎了都不可能錄他為秀才,說不定還要因言獲罪!

  就算亂離木被挖了出來,葉行遠能夠保持神智清明,發覺自己不對勁,但他也不可能強行再次扭轉天機,因為葉行遠不過是一個區區童生,沒有反制巫蠱之術的神通和手段!

  寫不出順暢的文章,終究是無用!而且不僅僅今日如此,如果葉行遠還不肯交出轉輪珠,這種混亂就會一直跟著他,成為無法消弭的后遺癥,他還能讀什么書,考什么科舉?直到葉行遠肯服軟為止!

  這就是得罪本姑娘的后果!丁如意雙臂展開,袍袖臨風,房間之中的燭火飄搖,人影凌亂,更顯得陰森詭異。

  “小姐,成了么?”紅衣丫環看丁如意順暢無礙,心里也很高心。法術施展到這一步,這次大巫之法已經算是完成,想必葉行遠在考場之中陷入苦境,小姐也應該不會受到反噬了。

  “這是當然......”丁如意微微得意的回答,話音未落,就聽一聲響動,對面的窗子竟被狂風吹開,暴雨傾泄而入,一道驚雷從天而降,啪的擊滅了離她最遠的一盞油燈。

  什么?丁如意只覺得喉頭一癢,仿佛受到巨力沖擊,身子搖晃不停,嘴角就滲出一道血絲。

  “有人在破我之法!”丁如意忍不住失聲驚呼,咬牙挺立,面色蒼白卻倔強。她手指圈劃,口中念念有詞,霎時間陰風盤旋,那扇窗子竟然是自動關閉了。

  丁如意仍然不敢放松,要是這干擾天機的大巫法失敗,那可自己可就真要到極大反噬。巫蠱之法在中原本來就很少有人認識,而她這次又是神不知鬼不覺,在知府庇佑之下暗暗設計,有誰能夠針對性的破除?

  難道葉行遠那書生,還有這種破法的本事不成?不可能,莫說他區區一個童生,便是秀才舉人,在這這種事先設計好的巫法之下,都很難破解!如果天地人三法完整,亂離木不失,就連進士級別讀書人都有可能中招!

  說起來,還要怪那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張公子,他指使人掘走了亂離木,還自以為得計,真是其蠢如豬!沒了亂離木,法術威力至少削弱一半,自己施法也更加吃力,不然早就大功告成,把葉行遠壓制到神智迷亂了!

  丁如意隱隱聽到隔壁傳來的笑鬧之聲,更是惱怒。

  “小姐可還好?”紅衣丫環急急上前扶住了丁如意。

  丁如意低頭看著剩下的六盞燈,微微搖頭道:“不妨事,現在已經穩住了。”

  剛才那一陣狂風一道驚雷真是嚇了丁如意一跳,風雷之中蘊含破盡萬法的氣勢,如果再增強一點,只怕就會如風卷殘云一般破掉她的七星燈大巫法。

  好在這股力量不足,只能滅掉一燈,還有六燈在手,如今巫法儀式已成,而目標只是一個小童生,又不是什么高明人物,所以法術也可勉強維持下去。

  葉行遠寫完“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八個字,明顯的感覺到靈力牽引天機動了動,有豁然開朗的感受,就像是漫天的烏云陡然分開,射出一道清光。

  不過很快,然后就沒有然后了,烏云重合,遮蔽日光,天機流動又有一種晦澀不明之感。

  這是怎么回事?葉行遠也算是用了不少次劍靈破字訣,解過不少危局,要不就是勢如破竹、一舉翻盤,要不然就是對方的位階太高,全無作用。似今日這般,明明起效,卻又反復的情況,真不曾遇到過。

  葉行遠再三思量,覺得這情況說明切入真言是對的,能夠催動劍靈起到一定的效果,只是因為自身實力不夠強,所以才不能一擊致勝。

  那就要多試幾次?葉行遠一蹙眉,手腕一抖,八個大字又落于筆下。

  哐!丁如意包廂的窗戶又重重晃動,只是被巫蠱之力壓制,這才沒有洞開。丁如意一聲悶哼,只覺得胸口如受重擊,痛得彎下了腰,六盞銅燈不停閃爍,卻無一熄滅。

  “小姐!”紅衣丫環忍不住驚呼。丁如意卻再次挺直了身軀,咬牙切齒,雙手伸開,帶動六盞燈的火焰上升,怒喝道:“想破我的法,沒那么容易!”

  葉行遠感到,靈力對天機的牽引又閃了一閃,而起天機似乎更清明了些,但很快又歸于渾沌。

  再來!葉行遠毫不猶豫,反正他召喚劍靈,寫下真言也不費什么力氣,既然如此,不如多寫幾遍,或者效果會更佳?當然前提是靈力足夠雄厚,不然催動幾次劍靈,自己就先耗光靈力撲街了。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

  幸好這是在紙上寫,否則按照一般情況宣之于口,這種反復念出的破字訣近乎暴力,簡直就是灌腦魔音,鬼畜之極。葉行遠多念幾遍,不用考上秀才,就能夠無師自通,get到洗腦的“清心圣音”技能了。

  “噗!”丁如意身子如風中之燭,左搖右擺,連吐幾口血,花容慘淡,簡直像是被人輪虐了一百遍。

  紅衣丫環看得淚都收不住,自家小姐金枝玉葉,何曾受過這等苦楚?她帶著哭腔勸道:“小姐,若是有高人出手,咱們這便收了法術吧?”

  主動收了巫蠱之法,所受的反噬會輕上許多,不然若是......丫環想起后果不寒而栗,竟不敢再說下去。真要被破了法,不但自身受到極大沖擊,原本害人的手段都會反噬于己身!

  “不可!”丁如意咬住牙,她抬手分開散亂的青絲,臉上充滿了倔強和決絕。她向來自詡堅韌不拔,轉輪珠對她的圖謀至關重要,豈會因為區區苦難便放棄?

  她對丫環喝道:“我巫蠱之法已成,又可借漢江水之大勢!我倒要看看,這欲破法之人有多大神通,能夠持續不懈!就算他能苦撐,難道我就不如他?”

  丁如意這時候還很清醒,只要這六盞銅燈不滅,自己就有江水大勢加成,就算撐數個時辰又如何?只要到天黑,府試便結束了,葉行遠沒有能力作文,就絕對考不上秀才!

  女人倔起來,執著的可怕。丁如意放過狠話,不讓葉行遠通過府試,就要說到做到。她又不是愚蠢無能的知府家張公子,放出了大話,最后只能成笑話!

  就算是受點痛楚,那又如何?有人嘔心瀝血要破她大巫法,就會承受漢江水勢沖擊之力,想來也不好過!

  但事實上,葉行遠沒那么不好過......他催動宇宙鋒劍靈破神通,其實壓力全被劍靈承擔了,他自己本人當然毫無所感。

  天機紊亂,葉行遠不能作文,百無聊賴之下,已經寫了整整一張卷面的“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雖然略有疲憊,但并沒有受到太大的壓力。

  比起剛才,被干擾的程度略有好轉,葉行遠也覺得頭腦也更清明了些。他便自言自語道:“真言復寫了約莫百遍,這才好過些,若想不受干擾的作文,看來至少還得再寫兩三百遍。府試到酉時截止,須得抓緊了!”

  他想起自己練習書法的時候學過左右開弓,左手寫字雖然不擅長,但目前并不是為了考試,書法優劣無關緊要。當下他就提起兩只毛筆,龍飛鳳舞的寫起來。

  丁如意只覺得壓力又大了幾分,整個人仿佛受到了千鈞重擔的強壓。她打起精神拼盡全力支撐,不惜要折損自己,再強行施法壓制對手!

  考棚里的葉行遠書寫真言,寫到第二百個“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時候,突然無形中一股重壓襲來,死死裹住了雙手!葉行遠尚未有所反應,忽然咔嚓作響,手中的筆竟然斷為兩截!

  對方韌性居然如此之強!葉行遠驚了一驚,劍靈死活破解不了對方的法術,反而連自己的筆都被憑空折斷,這下可如何是好?難道天要亡他不成?

  但要說絕境還不至于,葉行遠聽說過一種讀書人強化自身念力的辦法,那就是寫血書!血書出現,各種威力數倍于普通筆墨!

  就是會有點疼痛......葉行對此猶豫不定,真要對自己這么狠?這可是要放自己的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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