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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三章

  在葉行遠看來,這批人玩的期貨賺錢手法,還算是比較粗糙的。他在現代只是個普通的大學老師,也跟著朋友玩過一點兒股票、基金、期貨什么的,賺過一點,也賠過一點,那現代的金融手段真是層出不窮,讓人目不暇接。

  現在四大豪族,其實唯一的想法,不過是炒高糧價,然后通過現貨與期貨的對沖,來實現雙倍的盈利。

  當然擠壓的普通民生,他們并不放在眼里。只要明年的糧價能夠不斷上漲,他們就能夠不斷賺錢,將這個擊鼓傳花的游戲玩下去。而等到糧價上漲到頂點,他們有能力從外地調來便宜的現貨糧食,砸下糧價,再行收回糧貸,這就以小博大,掙了兩倍的利潤。

  從他們現在的操作手法來看,以及錦衣衛調查到的種種動向,都像是這種情況。葉行遠只要稍微推測,就可以猜想出他們的想法。

  當然作為原創者,依托于錢莊,想出這么一個賺錢或者相當于洗劫的辦法,也算是擁有超時代的思維。可惜他們仍然還有局限性,如果葉行遠想玩,只要大手筆做空,能夠輕輕松松在這一波行情中賺足了。

  但葉行遠是地方上的父母官,別人能夠這么玩,他不能這么玩。他首先要考慮的,是興州人民的穩定。

  在農業社會,糧價一旦突破一個極限,那帶來的恐慌會是沖擊性的,當真發生民亂,那他可就是注定要背鍋的。所以云記和那些大糧商的計劃里面,實際上是把他葉行遠也算計了進去。

  他們知道葉行遠神通廣大,能夠在關鍵時刻平抑糧價,這甚至省了他們一半的功夫。

  但葉行遠又怎能落入他們算計之中?

  他略作思索,便寫了好幾封書信,給各地的一些老朋友。一切準備就緒,只欠東風。

  而東風,就是蘇曼在海上傳來的消息。

  這幾日葉行遠倒不著急,歐陽紫玉反而比他還急,每日見他都問:“我師兄有信來沒有?那什么胡九娘答應了沒有?我就知道狐貍精沒有一個好東西!”

  她對莫娘子還是有成見,兩人雖然許久不見,逮住機會歐陽紫玉還是得損她幾句。

  在歐陽紫玉的期盼中,第六日上,終于盼來了蘇曼的消息,約葉行遠在碼頭再見一面,“胡九娘已意動,派了一個人來與大人相見,大人可千萬不能露出破綻。”

  葉行遠大喜,知道計劃已經成功了一半。他只怕胡九娘全無反應,既然派人來問,就說明心動了。既然心動,總能上鉤。

  他與青妃商量,將計劃的細節再過了一遍,自認萬無一失,這才與歐陽紫玉一起出發,夤夜趕往碼頭,與胡九娘的使者相見。

  荒廢的碼頭靜謐依舊,蘇曼站在不遠處,等待葉行遠的出現,看他們劍光掠過,立刻揮手招呼。歐陽紫玉降下劍光,歡聲道:“師兄,這便是我家老板。”

  葉行遠從劍光中出來,已經換了一身打扮,頭戴胡帽,身披皮裘。手上帶著各色寶石戒指,嘴唇上還貼了一抹髭須。

  蘇曼看他扮得惟妙惟肖,心中喝彩,上前見禮道:“您便是師妹所說的巴老板?想要咱們海上那批貨?”

  葉行遠大大咧咧道:“那批貨倒還在其次,長公主流落海上,在下于心不忍,所以愿出手相助。”

  他話音未落,就聽斜刺里傳來一個冷冷的聲音,“你是何人?怎知我家小姐是長公主之尊?”

  一個身穿白衣的女子從蘇曼身后走出來,雖然姿容艷麗,但面色如霜。她身材高大,甚至不比蘇曼矮,在女子之中也算得上是異數,考慮到她應該是妖族化形,還能說得過去。

  葉行遠知道這便是胡九娘派來的使者,便渾不在意道:“胡乃青丘國姓,五年之前,青丘變亂,上一任國主被殺。有國主之妹,排行第九,浮槎于海,不知所蹤。聽到‘胡九娘’這三個字,若還猜不出長公主的身份,那就是瞎子了。”

  多看書還是有用,葉行遠參詳胡九娘來歷,回想起當年所見的邸報,果然一猜便中,胡九娘當真是青丘國長公主,也當真有復國的執念。

  那白衣女子面色更冷,恨聲道:“國中家奴,勾結外人,居然暗害國主,此仇不報,妄為青丘國人。巴老板身在西域,對咱們青丘國的時事倒是清楚得很哪!”

  葉行遠笑道:“我是個做生意的,生意人當然最重要獲得消息。青丘之國盛產人參珍珠,我曾去過,賺了好大一筆,原本還想再做幾票,但如今政局變化,卻得仔細安排才是。”

  他確實在青丘之國賺了好大一票的人參和珍珠,不過這是他在推衍世界敲詐得來,當然這就不足為外人道了。

  白衣女子不疑有他,故意試探問他青丘之國風土人情,葉行遠對答如流,大多都極準,偶有錯訛之處,白衣女子只當是時間久遠,他記錯了,或是作為外國人,當時就沒有理解清楚。

  至少可以證明這個巴老板確實去過青丘之國,白衣女子的懷疑也就少了幾分——青丘之國這幾十年來十分封閉,能夠踏入青丘之國的,大多都是西域的蠻族商人。

  “不過你是人族?”白衣女子敏銳的發現葉行遠的種族與預想的不同。

  葉行遠笑道:“我自小在西域長大,生活在蠻人之中,與蠻人一般無二。”

  他又信口說起西域風光,更是頭頭是道,白衣女子不虞有詐,便全盤相信了他。

  她矢志復國,任何一線希望都不想放過,便問道:“巴老板在西域做什么生意,又有什么本事,可以助我......助我家小姐復國?”

  葉行遠面不改色,淡然道:“原本在西域,我主要是做馬匹與鐵器的生意,后來又做過珠寶。但是時間一久,我就發現最賺錢的生意并不是這些。”

  白衣女子目現精光,反問道:“那據巴老板所知,最賺錢的生意是什么?”

  “是人!”葉行遠傲然笑道:“當初呂不韋見異人,便知奇貨可居,人才是最賺錢的生意。我們在西域扶持了三個蠻國,如今貨物在其中通行無阻,日進斗金,這才是最好的生意。”

  他口氣甚大,說的白衣女子都不由心動,顫聲道:“那巴老板的意思是,青丘之國,也可照此辦理?”

  葉行遠搖頭,“青丘乃是古國,情況當然不同。西域地廣人稀,只要有財富的積聚,便能形成城邦與國家。而青丘之地,地少而人多,競爭激烈,若要奪權,自然要靠刀兵。”

  他頓了一頓,又道:“當然長公主若是有意西出陽關,到沙漠上去建立自己的國家,召集舊部,在下也歡迎得很。”

  “那自然不成!”白衣女子急忙搖頭,“祖宗之地,怎可擅離?我家公主自然要在青丘復國,你可有什么辦法?”

  葉行遠聽她口氣,知道她已入彀,便笑道:“西域之地,有蠻族傭兵,只要花錢,就能夠聚集數萬雄兵。你若是出的起價錢,在下便可以幫你聯絡。”

  白衣女子也聽說過蠻族雇傭兵的事,知道他們只要收錢,什么事都能做。西域中也常聽說這些蠻人滅國之事,不由心動,問道:“雇傭一支大軍,不知要花多少錢?”

  葉行遠大笑:“千里迢迢,滅人之國,那自然是要索取高價。長公主若是能將青丘之國一半的財富分給這些勇士,想來他們會非常樂意。”

  “一半?”白衣女子苦笑搖頭道:“青丘之國,本來就是小國寡民,所謂財富,也不過分散在子民手中。我聽過西域蠻人武士殘忍,若是要屠殺掠奪,那可萬萬不許。”

  她不知不覺口氣已經變了,葉行遠也沒有戳穿她,只笑道:“長公主是宅心仁厚之人,青丘狐族原是她自己的子民,自然不會那么忍心。”

  要是奪人之國,那自然無所顧忌。但胡九娘的目標是復國,總不能復國之后,讓請來的雇傭軍將故國掠奪一空吧?

  葉行遠又提議道:“若是長公主能夠答應我,復國之后,令我得青丘國中采礦、鑄幣、開設錢莊之權,那在下就愿意私下贊助長公主軍費,足夠公主招募一萬蠻族勇士,在青丘之國,應該也足足夠了。”

  采礦、鑄幣、錢莊,都是極大的權力和財富,但與復國相比,這些似乎都不重要了。

  白衣女子有些意動,猶豫道:“此事,我要回稟長公主,才能決定。不過你空口無憑,又怎能證明你有這么多財富?”

  葉行遠大笑,終于開口道:“長公主,明人不說暗話,你既然到此,什么事都可以商量。至于你要看我的財力,那么上次你從精空國截得的那批貨,無人敢接,就由我吃下如何?”

  此言一出,白衣女子渾身一震,看葉行遠面容自信,顯然不會懷疑自己的判斷。便嘆息承認道:“閣下目光如炬,不錯,我便是胡九娘,亡國之人,不敢再稱什么長公主。巴老板只管叫我九娘便是。”

  她聽蘇曼轉達消息,心中抱了希望,怎么肯輕易派人前來,自然自己過來看個究竟。

  蘇曼也未曾見過胡九娘真面目,她藝高人膽大,自認以自己四品的修為,如今興州無人能制得住她,所以就獨自上岸。

  現在被葉行遠一口叫破,不好隱瞞,便坦然承認。

  她頓了一頓,又問道:“你怎知我這批貨物,是從精空國中劫來的?”

  胡九娘流亡海外,沒有了收入來源,只能坐吃山空,在沈家支持之下,干脆做起來海盜,原來只是小打小鬧。偶然一次與精空國船隊遭遇,打出了真火,胡九娘現天狐真身,一舉滅殺對方的提督,將艙中貨物搶來,才發現價值連城。

  沈家人驗過貨之后,也說這批貨太過貴重,只怕中原沒有人能吃的下來。

  本來他們就想將這批貨藏在沈家,陸陸續續慢慢出手,無巧不成書的錦衣衛又送上門來。沈黃芪想要賺這筆橫財,但又害怕錦衣衛將這批貨當貢品送上去之后,難免泄漏豐盛,讓精空國得知消息,引來報復。

  如今朝廷尚且不知,但這些在海上討生活的都知道,這精空國是東南方向一個極大的島嶼,面積幾乎與中原國土相當,如今蠻人盤踞于其上,建國有百多年了。勢力日益龐大,雖然還未侵入中原附近海域,但沈家知道,以自己一家之力,是斷不能與人家一國相抗衡的。

  所以沈黃芪定下計策,先將貨物賣給了錦衣衛,又將他們消息透露給胡九娘,讓胡九娘偷襲出手,劫了這批貨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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