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世族豪門和海盜,不怕錦衣衛,卻怕海外大國。葉行遠心中嘆息,也知道錦衣衛如今的威名,早不如百多年前,而海外諸國的實力,確實也長足的發展起來。
他面上卻不顯,笑道:“這批貨的價值,還在百萬以上。我愿意出價一百五十萬兩白銀,將其買下,你可愿意。”
葉行遠又壓低聲音補充道:“此事不必經過沈家,也免得他分你一道。”
胡九娘身子一震,沈家算是養著他們這群海盜,但從沈家銷贓,分成也是極狠,要是真能夠找到另外的出貨渠道,她等于是平白賺了幾十萬兩銀子。
她蹙眉道:“那我怎么相信你?”
葉行遠嘿然而笑道:“在下先付全款如何?”
什么?別說是胡九娘,就連身邊的蘇曼和歐陽紫玉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心道葉大人你裝土豪就算了,要不要裝得這么像?哪有人與海盜做生意,先付全款的?人家收了你一百五十萬兩銀子,無影無蹤了,你又到哪里去找他?
胡九娘也不相信,澀聲笑道:“巴老板不要開玩笑。”
葉行遠從懷中掏出一張單據,啪的拍在胡九娘面前,朗聲道:“這是瓊關錢莊的承兌匯票,一百五十萬兩,九娘只要到任何一家瓊關錢莊交了貨,便可兌現這張匯票。”
“承兌...匯票?”胡九娘不明其意。
葉行遠耐心解釋,“這是瓊關錢莊新開的業務,我在錢莊存入一百五十萬兩白銀,錢莊就為我開出承兌匯票,持此匯票者,只要滿足背書的交貨條件,便可從任意一家錢莊或者聯盟錢莊取走白花花的一百五十萬兩白銀。”
胡九娘聽明白了,噗嗤笑道:“巴老板倒是有本事,不過這也不算是先付全款,只是表示你有這一百五十萬兩銀子罷了。”
葉行遠憊懶道:“九娘明白我有一百五十萬兩,也明白我有此誠意,那不就足夠了?”
承兌匯票這事,是葉行遠在軒轅世界的金融改良。大家都與時俱進的自創期貨市場了,葉行遠也覺得自己是不是腳步太慢了些,得更早更敏捷的發現群眾需要,并引領導向。
當然這承兌匯票主要用于海貿,實際上在這里只體現出了一種第三方支付的保證模式。更像是支付寶,買方已經付錢,但是賣方沒有到貨的話,買方能夠把錢給要回來。而賣方也不擔心給了貨買方不給錢,因為買方已經將貨款支付給第三方。
其余承兌匯票的低比例保證金,以及貼現等等各種金融模式,葉行遠暫時還沒有開啟——這本來就漏洞百出,很容易被人鉆空子,至少在現在這個時代,還不實用。有現在這個模式,已經足夠說服胡九娘了。
這位青丘之國的前長公主先被葉行遠的復國承諾沖昏了頭腦,又被一百五十萬兩砸暈,稀里糊涂的便答應了這一番交易。
兩人商議決定,胡九娘收了葉行遠的承兌匯票,承諾在十天之內,將貨物送到一處瓊關錢莊。至于之后復國的合作,那就等這次交易完成之后,再行商議。
葉行遠所有的目的都達到,心情舒暢,目送胡九娘和蘇曼離去,這才回返府衙,去了偽裝。
“此事成矣。”葉行遠笑道:“我對房千戶說在一個月內解決此事,如今已經有了頭緒,而胡九娘自投羅網之日,也不過就是十日之內,不會超過一個月太久。他對洪大人,也算是能交待了。”
否則這種一百萬兩的損失,誰能承擔的起?房千戶就算不丟官去職,也得被洪指揮使扒一層皮。
青妃笑道:“那你就趕緊通知房千戶,調動錦衣衛高手,務必要甕中捉鱉了。”
歐陽紫玉還有些不明白,又道:“瓊關錢莊不是有許多分店么?你怎么知道那個胡九娘會在哪里交貨?萬一埋伏的地點不對,那可就白費功夫。”
葉行遠與青妃相視一笑,青妃解釋道:“這本來便是葉大人的心理計策,讓胡九娘覺得自己其實有很多選擇,但是仔細推算,她能交貨的地點能有幾個?”
青妃翻出一張地圖,在沿海處畫了幾個紅圈,“胡九娘的劫走的貨物,此時一定還在興州附近海域,他們要趁風聲過去,重新將這批貨物交給沈家收藏。”
這批貨物是精空國船隊的,那就意味著放在海外不安全,甚至可能引來極大的麻煩。只有放在中原陸地上,才可以保證安全。而胡九娘的聯絡人,只有一個沈家。
她的艦船肯定只能在附近轉悠,等待時機。
所以她才能輕易被蘇曼找來,這么快就與葉行遠見上面。
“如此一來,她十日之內可以抵達的地點就并不多。”青妃又畫了個大圓圈,將將把海岸線上三個紅點囊括在內,“而瓊關錢莊這幾年的分店雖然不少,但符合條件的,其實也就只有興州、臨平與濟州。
濟州位于北方,太靠近青丘之國的海域,而且那里靠近京師,朝廷水師時有巡邏,其實她根本就不會去。所以她的選擇就只剩下兩個。”
要么是三百里之外的臨平,要么就是興州。
葉行遠若是準備伏擊,其實只要一路人馬,都來得及兩面接應,隨時進行包圍。當然更可靠的做法,便是安排兩路人馬,各自守在興州與臨平,一旦胡九娘帶著貨物出現,立刻擒拿。
“而且,以胡九娘的性子,最大的可能還是到興州。”青妃又分析道:“這批貨物的數量不小,她需要碼頭卸貨,臨平一帶,他沒有熟人,而興州她卻常來常往,她如果不傻,一定會選擇興州。”
歐陽紫玉聽得似懂非懂,“她難道就不怕小葉是騙他的么?”
青妃大笑,“這便是金錢的魔力了,胡九娘大概不會想到有人會砸下一百五十萬兩白銀,葉公子扮作豪商,還真夠土豪。”
實際上葉行遠若非是瓊關錢莊的幕后老板,也根本不可能開得出一百五十萬兩白銀的承兌匯票。他雖然這幾年是撈了不少,但也不可能到這種程度,無非是信用借用罷了。
但胡九娘無論怎么去打聽,都只能打聽到要開承兌匯票,就得實打實的在錢莊中存入同樣金額的銀兩。于是胡九娘就只能相信葉行遠是一個有一百五十萬兩以上身家的西域豪商。
而女人一般都認為,一旦一個男人有了這么多錢,他就不太會騙人。但現實卻恰恰相反,越是有錢的人,就越會騙人。
“幾件大事之中,總算有一件有頭緒了。”葉行遠松了口氣,這段時間幾座大山壓在頭上,就算他從容鎮定,也難免覺得心頭有陰霾。現在花石綱一事眼看就要解決,之后埋伏動手,那是錦衣衛的事,他這個文弱書生只要袖手旁觀就好。通知了房千戶之后,他就不用費太多的心思。
記下來要解決的,便是期貨市場事件,這件事葉行遠也有了大概的思路,此時還不到徹底將這些人拿下的時候,只是要找機會點一點他們。
他出去找陸同知,命他這幾日中設宴,款待發行糧貸的幾家大糧商。
陸同知知道這件事關系到府中命脈,每日關注動蕩的糧價,他也是一直提心吊膽,聽說葉行遠要見這些人,便喜問道:“大人莫非要規勸他們,收回糧貸,不要再這么炒作下去么?”
這位同知老兄還真是單純,葉行遠搖頭苦笑,“要是這么簡單,我不早就讓他們去做了?如今他們出售糧貸,雖然回籠了一大部分資金,但一定都投入到糧食囤積中去了,哪里有辦法收回?
何況這時候的糧貸都漲了,若是讓他們以現在的價格收回,他們一個個都要破產。若是讓他們以賣出價收回,或者干脆兌出糧食,那那些買入糧貸之人又絕對不會樂意。”
期貨市場既然已經放了出來,就意味著原本只有一的市場一下子放大到了十,這就意味著根本不可能走回頭路,只能盡可能控制這個規模。幸好軒轅世界發明期貨的家伙還沒有聰明的想出杠桿體系,否則的話一的市場會變成一百,無數虛擬的資金和糧食會在流動中變得真實,那時候才真是不可控制的一個惡魔。
“那該如何是好?”陸同知愁眉苦臉,這幾天他心力交瘁,“糧價又有上升的跡象,入冬之時,只怕要破二兩銀子,這可是往年從未見過的價格,而糧貸...已經破了三兩了。”
炒作!愈演愈烈的炒作!葉行遠心里有數,但他一己之力,或許可以阻止那些豪商,卻無法阻止那些為了財富而飛蛾撲火的普通民眾——人家說不定還覺得他是多管閑事,阻礙他們發財呢。
糧價上漲的可怕,他們不會預見到,他們能想到的,只是自己手里的糧貸又漲了。
如果說前一個月興州城中大家還殘留著一些理性,大家買糧貸的時候還有些患得患失,稍微賺點錢就會轉手賣掉。那在第一波人都賺到錢之后,糧貸已經成了一個瘋狂的投資工具。
許多人一兩銀子買入,一兩五賣出,又二兩買入,二兩五賣出......到現在三兩的高位,仍然許多人搶著買入,期待他漲到三兩五乃至于四兩!
只是一個簡單的把戲,就蒙蔽了所有人的理念,當興州城中大部分人都覺得糧貸一定會漲的時候,那承載這東西價格的,就不再是實打實的糧食——事實上江東一地,也不可能有那么多的糧食——而是所有人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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