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苑茶社,是一家很普通的茶社,它坐落在一座居民小區里面,名氣不顯,但總有客來,老板每天下午自己泡茶,有客人時同飲,沒客人時,就獨飲,倒越是瀟灑自在;
今日,老板剛煮著茶,擺放著茶具,客人,就已經上門了。
來客身穿一件藍白色的襯衫和一條休閑牛仔褲,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身上洋溢著一種令老板自己都很是懷念和羨慕的朝氣;
其實,老板自己也不是很老,嗯,確切的說,他不是很顯老,雖然他已經六十歲出頭了,但是旁人看了,絕對只認為他不過四十歲,頭發烏黑,牙口整齊,皮膚沒有半點褶皺只有油膩,走路硬朗,健步如風。
雖說茶社人氣不是很旺,客人不是很多,但是老板一個人從上到下獨自操持下來,也是殊為不易。
“喝茶”老板問道。
“是,喝茶。”趙鑄回答道。
“那就請坐,茶還沒煮好。”
趙鑄入座,座椅很有講究,雕鏤花紋很是精致,看起來雖然不是什么文物級別,但也應該是民國那時候的珍件兒了。
茶社里布置陳設也是很有韻味兒,再配合點兒茶葉的香味,在這里喝茶,其實和在西湖邊喝茶的感覺,沒太大的區別,或許,這也是因為范篇的那家茶社,開著也只是為了開著而已,也沒在茶道上下太多的功夫,所以在趙鑄眼里,就真的被眼前這個開于市井民居之中的茶社給比了下去。
茶,還沒好,又一個人推門而入,這個人一進來,趙鑄就情不自禁地扶住自己的額頭,因為他感到頭痛,這是,真正的頭痛。而不是心理上的作用。
之前,趙鑄無論在哪里,無論在干什么,哪怕是在睡覺。精神力也會擴散出去,只是有時候擴散的范圍大,有時候范圍小而已,這已經是趙鑄的一種本能了。
但是,就在剛才。就在那新來的客人進來的那一刻,當趙鑄的精神力習慣成自然地掃描到他身上的一刻,趙鑄感覺自己的識海之中,一陣被針猛刺的感覺,他不得不低下頭,皺起眉頭,鼻尖一涼,伸手一摸,竟然流出了鼻血。
“少年人,火氣旺。得多喝點茶啊,敗敗火氣。”煮茶的老板注意到趙鑄手背上的鮮血,開口道。
“嗯,曉的。”
趙鑄回應道,但聲音之中明顯帶著一種嗚咽,因為趙鑄這時候簡直就是疼哭了是的,一個大男人,眼淚都疼得流了下來,這是一種身體的本能反應機制,和趙鑄自己的意志力什么的并沒有太大的關系。就像你往堅韌度再強的人眼睛里撒辣椒面兒,他也會流眼淚。
新來的客人,在趙鑄的面前坐了下來,不過。無論來多少客人,都是老板一個人煮茶,這是老板的規矩,一直以來的規矩。
十分鐘后,趙鑄才將之前的那種刺痛感從腦海之中驅除,鼻子里也不再流血。擦去眼角殘存的淚痕之后,趙鑄抬起頭,這一次,他不敢再用精神力去探查對方,所以,他選擇直接看過去。
對方身穿著一件黑色的t恤,脖子邊戴著一枚玉佩,而后,就是給人一種“白”的感覺,他的皮膚很白,他的指甲很白,他的臉很白,他的牙齒,也很白。
這種白,和死人的白既然不同,這個人的白,是真正體現了一種氣質,一種純然不染塵埃的氣質。
似乎是注意到了趙鑄的目光,這個人對著趙鑄笑了一下,很含蓄,卻也很大方,趙鑄也是回了一個笑容,而后,長舒一口氣,繼續坐在這里等老板煮茶。
這時候的趙鑄,已經直接忘去了自己來這里的初衷,因為他發現,無論是哪種目的,哪種初衷,在這個新客人拉開門,走進來的一剎那,就已經無所謂了,沒意義了。
“你好,在哪里上班”對面那個很白很白的男人開口問道,他說話時露出了的牙齒,都讓人有一種美輪美奐的感覺。
“在醫院。”趙鑄回答道,回答的時候,他情不自禁地正襟危坐起來。
“呵呵,醫生好啊,當醫生,工資好,福利好,也穩定,就是有時候累一點。”老板煮茶的時候還分心聽著趙鑄和那男人的聊天。
“這也要分兩面看,最近這幾年,醫生被打被殺的都不少,一些地方,醫患關系很是緊張的。”男子微笑著說道,“不過,我看這位先生,應該不是在普通的醫院里上班的,應該是在那種高級醫院內,是吧”
“嗯,還好。”趙鑄應了一聲,頓了頓,主動問道,“你呢,在哪里上班”
“我啊,呵呵,公務員,整天就坐坐辦公室,看看報紙,然后喝喝茶。”男子回答得很是隨意。
“既然是喜歡喝茶,怎么今天是第一次到我這里來喝茶呢”煮茶的老板問道。
“可不是說的,我那部門雖然清閑,但請別人來喝茶,可不是很吉利。”
“哦,是紀委的”
“嗯,不是卻也差不多吧。”
“那還真是不吉利,你們請誰去喝茶,那些官帽子的褲襠里就先得尿一壺出來。”煮茶老板附和道。
“這沒辦法,誰叫他們不懂規矩呢,規矩,本就已經擺在這里,誰都清楚,誰都知道,觸犯規矩的,那肯定得讓我來請喝茶了。”
“能請你喝茶,也是老頭子我的榮幸。”煮茶老板笑道。
“沒錯,是你的榮幸,但是,老板,你的茶壺里,水早就煮干了,你拿什么來泡茶”男子忽然發問道。
“咦,額這,老頭子我年紀大了,煮茶也會走神了,你瞅瞅,水都干了還不省的,我這就去重新添水,再燒一壺。”老板作勢欲起身。
但是男子卻開口道:
“沒必要了,其實,我還知道一種水,很熱很滾燙,拿來泡茶,也挺不錯的。”
“不知道,是什么水,我這里也儲存著很多地方運送來的泉水。”
“哦,你想嘗試一次么”男子繼續問道。
老板嘴唇囁嚅了一下,最后,還是很艱難地點了點頭。
“那好。”
點頭的老板,他的頭,就這么掉了,然后一腔熱血噴到了煮干了的水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