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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8章 蘇府赴宴

  若是往常盧夫人早就對兒子的無禮態度大加怒斥了,就算是一炷香之前,她也會為兒子的無禮大發雷霆。

  但出人意料的是,盧慶元的無禮并沒有讓盧夫人惱火,她滿面驚訝,不敢相信兒子說的話,好一會兒,她才遲疑著問道:“你是說,張鉉被封為江淮招討使了?”

  盧慶元心中頓時生出一線希望,難道母親對張鉉被封為江淮招討使也有興趣了嗎?

  他連忙點點頭,“是今天上午圣上下旨,封張鉉為左衛將軍,江淮招討使,帶御史中丞銜,主管江淮軍政大權,實際上就是和郭絢一樣的封疆大吏了。”

  盧慶元并不是很了解自己的母親,他不知道自己母親其實很勢利,盧夫人之前對張鉉很嫌厭,無非是認為他出身不好,不是世家子弟,歸根到底她是覺得張鉉官卑職小,配不上自己女兒。

  可現在張鉉居然成了像郭絢那樣位高權重的封疆大吏,盧夫人開始有點心動了,這一刻,兄長對她的囑托漸漸被拋之腦后,崔家的利益也似乎不再是那么重要了。

  蘇威的府邸位于天街東側的尚善坊,是一座占地約八十畝的大宅,蘇威在大隋當了近三十年的相國,栽培桃李無數,在官場人脈深厚,堪稱大隋第一重臣。

  不過讓人詬病的是,蘇威的長青不倒也和他左右逢源,善于見風使舵有關,他從不會激烈反對天子的意見,更不會當面頂撞,甚至他也不會和當權者沖突,

  當然,蘇威有自己的見解,也會不平而鳴,但他的問題是不會堅持到底,固執己見,遇到強硬反對或者發現天子不滿,他就會怯懦退讓,由此他也得到一個‘官場不倒翁’的綽號。

  盡管如此,蘇威在朝廷還是有著崇高的威望,他的態度對很多朝廷重大決策都有著舉足輕重的作用。

  張鉉也深知蘇威的重要性,因此,蘇威借族孫之口請他吃午飯,他也欣然來赴約了。

  書房內,蘇威正和次子蘇均閑聊著朝廷的熱點,和裴矩一樣,蘇威因為年事已高,上朝下朝對他已經沒有太大的限制,因為今天中午請張鉉吃飯,他便早早從官房回到府中。

  “父親是擔心張鉉不來嗎?”蘇均見父親有點心神不寧,便笑問道。

  “他能否來蘇府赴宴很重要,如果他找借口不來,那我就可以確定他是裴矩一黨,也就沒有必要在他身上浪費時間了,可如果他欣然前來,那就說明他沒有成為裴家的黨羽,只是稍微傾向裴矩而已。”

  “可是他明白來與不來的重要性嗎?”

  蘇威笑著點點頭,“他一定很清楚!”

  “父親,孩兒真不太明白”

  蘇均猶豫一下問道:“張鉉要資歷沒資歷,要背景沒背景,為何圣上如此重視他,短短一年之內連升三級,居然當上江淮六郡招討使,不止是孩兒,很多人都感到困惑,這是為什么?”

  蘇均的話代表了絕大多數官員的困惑,隋朝畢竟是世家權貴把持的王朝,等級意識根深蒂固,一個沒有資歷、沒有背景的年輕人居然在短短一年內屢獲升遷,讓人怎么能不驚訝,讓人怎么能不困惑?

  蘇威捋須淡淡道:“如果是在十年前,誰告訴我某人將得到這樣的升遷,我會第一個跳起來反對,但現在我不會。”

  “這是為什么?”

  蘇威瞥了兒子一眼,“均兒,難道你還看不出,大隋已經岌岌可危了嗎?”

  “這.....孩兒知道現在稅賦形勢不妙,但說已經岌岌可危,是不是有點.....危言聳聽了。”

  蘇均又連忙道:“孩兒絕對沒有說父親的意思,只是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蘇威倒沒有生兒子的氣,他搖搖頭道:“那是因為你們站的位置太低,看不到全局,你知道這兩年朝廷為什么取消太守入京述職了?因為沒有幾個太守會進京了,總是這樣那樣找借口請假。”

  蘇均吃了一驚,“父親是說,朝廷已經控制不住地方了?”

  “那是當然,圣上想加強對地方官府的控制,所以今年科舉擴招,往年錄取百余人,今年錄取兩千人,結果呢?朝廷任命的地方官有幾個能真正上任?很多縣出現了兩個縣令,兩個縣丞的荒唐局面,現在朝廷真正能控制的地方就是河洛地區,如果再發生一件大事,那么朝廷就會對天下完全失控了,你說現在大隋還不岌岌可危嗎?”

  蘇均愣住了,半晌才結結巴巴道:“所以圣上才會用能打仗的張鉉,不論資歷背景,讓他去平定江淮之匪,是這樣嗎?”

  “也不完全是,這其實是一次利益交換,張鉉替朝廷收復了青州,使青州成為朝廷除河洛之外又一塊能控制的地區,所以朝廷用已經失控的江淮把張鉉從青州置換出來,這其實是筆好買賣,張鉉得名,朝廷得利,你以為圣上會做虧本生意?”

  蘇均這才恍然大悟,“孩兒明白了,圣上用張鉉去掃平江淮,然后再置換,讓張鉉去河北,比如封大將軍,幽州都督等等,是這樣嗎?”

  蘇威欣慰一笑,“吾兒總算明白過來了。”

  這時,房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有下人在門口稟報:“啟稟老爺,張將軍來了。”

  蘇威大喜,連忙對兒子道:“替我接他去餐堂,我馬上就來!”

  “孩兒明白了!”

  蘇均起身快步離去,蘇威這才站起身,兩名侍女連忙進來給他更衣。

  張鉉跟隨蘇定方走進了蘇府,一路上只見各種亭臺樓閣,流水潺潺,各種綠樹環繞,盡管是盛夏也不覺得熾熱,倒有幾分清幽,令人胸中暑氣頓消。

  “不錯,果然是一座美宅!”張鉉由衷地贊道。

  這時,蘇均快步迎了過來,滿臉堆笑行禮道:“歡迎張將軍來鄙府做客!”

  蘇定方低聲給張鉉介紹道:“這位是我二叔,現任大理寺丞。”

  “原來是蘇二叔,晚輩張鉉有禮!”

  蘇均已四十余歲,論年紀和輩分確實可以當張鉉的叔父,但以張鉉的身份卻主動自稱晚輩,這著實讓蘇均心里感到舒服,他呵呵笑道:“不敢當,請張將軍隨我來。”

  他又對蘇定方道:“定方,你也一起來!”

  張鉉被請到貴客餐堂內,這里是蘇府專門請客吃飯之地,布置得十分奢華,廳堂寬大,白玉為席,擺放了五張金絲楠木小桌,兩邊站著幾名美貌如花的侍女。

  位子已經安排好,蘇均請張鉉先坐下,侍女們給他們上了冰鎮酸梅湯,張鉉喝了口冰甜的酸梅湯,看了看五張小桌,只見每張桌上都有一面玉牌,也就是說會有四個人陪同自己用餐,除了蘇威、蘇均和蘇定方外,還有一人是誰?

  正想著,只見從院門走進一群人,被簇擁在最前面的老者,正是主人蘇威,他穿一件細麻白色禪衣,頭戴平巾,雖然須發皆白,但精神卻很好,滿臉笑容。

  在他身后卻跟著一名,美目如畫,面若秋月,雖然已到中年,卻有一種成熟而不失優雅的韻味,她穿一件寬袖長裙,肩披紅帛,烏發如云,閃爍著璀璨的珠翠。

  張鉉連忙起身行禮,“晚輩張鉉參見蘇相國!”

  “讓張將軍久等了,今天老夫備了幾杯薄酒,請張將軍一敘,感謝將軍賞臉,請坐!”

  “老相國請!”

  眾人紛紛落座,蘇威又笑問道:“我記得將軍表字叫元鼎吧!”

  “正是!”

  張鉉欠身答應一聲,這時他發現那居然坐在自己對面,蘇均反而坐在下首,他心中有些不解,這女子是何人?

  蘇威笑著給他介紹道:“這是我的次女二娘,目前守寡在家,府內府外,都是由她來打理。”

  蘇二娘笑著向張鉉點點頭,“久聞張鉉將軍年少有為,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原來這個是蘇威的女兒,守寡在家,張鉉卻一時不該怎么稱呼她,蘇威善解人意,笑道:“我們上下都叫她二娘,朋友也這樣稱呼,元鼎也叫她二娘便可!”

  “原來是二娘夫人,失敬!”

  二娘后面還加上夫人,眾人一起會心地笑起來,這時清幽的絲竹聲響起,一隊端著酒菜的侍女翩翩而來,給每張桌子都上了酒菜。

  和裴蘊府中請客一樣,蘇威的酒菜也不多,每人面前只有四五碟小茶和一壺酒,但非常精美,儼如一道道藝術品,令人不忍下箸,酒也異常醇厚,甚至比天寺閣酒樓的葡萄酒還要醇厚甘美。

  蘇威看出張鉉并不太明白自己請客所上的菜,便笑著解釋道:“菜不多,但每一樣都比較少見,同州的苦泉羊羔,會州鹿舌,波斯的君達菜,新羅白球,還有張掖烤羊肉配名貴的阿魏,這些都是民間看不到的菜肴,是宮廷之菜,元鼎不妨嘗一嘗!”

  張鉉聽得一頭霧水,這些他都聞所未聞,不過他品嘗以后才明白過來,原來君達菜是甜菜,新羅白球是一種白色的小圓茄子,阿魏是胡椒,他不由啞然失笑,點點頭道:“果然是與眾不同!”

  蘇威端起一杯酒又笑道:“定方是我蘇氏家族中的佼佼者,卻一直沒有出征機會,這次將軍要去江淮剿匪,老夫就把他交給你了,希望他在將軍帳下能奮勇殺敵,早立軍功!”

  張鉉看了蘇定方一眼,點點頭道:“相國請放心,一定會有蘇公子立功的機會!”

  這時,坐對面一直沒有說話的蘇二娘微微笑道:“張將軍應該知道我父親愿意替你為媒妁之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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