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王默高興不已的是,林博文夫婦最終答應了出任川南地區的教育專使,全面接過目前正在進行的西式小學堂籌建事宜。
林博文夫婦這樣留過洋的高級人才,當然不可能僅僅就用在籌建西式小學堂上,往后的中學、大學以及職業學校的建設,都少不得他們的統籌規劃。
有林博文夫婦接過在川南地區各地籌建西式小學堂諸事,王默終于得以開啟籌劃已久的上海之行,讓他有些頭疼的是林韻兒大小姐最終還是得到林博文夫婦的允許跟他一起前往上海。
這個時代出遠門可比不得后世那么方便快捷,尤其是在四川,“蜀道之難,難于上青天”體現在現實中可不僅僅一句話能說得清楚的。若非如此,川漢鐵路也不會鬧出諾達風波,最終成為掀翻腐朽清王朝的導火線。
最終,王默選擇水路出川,這是四川境內最方便快捷的出行方式。出川后,一路順著長江順流而下,便可直達坐落于長江出海口的上海。
嗚——嗚——嗚——
輪船悠揚的汽笛聲響起,客輪緩緩進入上海港口碼頭。王默站在甲班上,欣賞著百年前大上海的風光。
“少爺,這里就是大上海啊?哇,好多船啊!”陳石興奮地指著碼頭停靠著的密密麻麻的各種船舶。
林韻兒也顯得有點興奮,迫不及待地說道:“王默,我們也快點下去吧,我從小就聽爹娘說大上海怎么樣怎么樣,這回總算有機會親眼看看了。快點啦,王默!”說完也不容王默拒絕,便拽著他一路小跑下了客輪。
陸大勇帶著一小隊特戰隊員緊隨王默身后護衛,那彪悍干練的模樣頓時讓碼頭上不少黑幫分子打消了宰肥羊的心思。
“黃包車!”走出碼頭區之后,王默叫了兩輛黃包車,然后便與林韻兒坐上黃包車前往法租界徐匯區,找了個高檔旅館暫時落腳。
來之前,王默就考慮好了,想要招聘到足夠愿意前往四川的教員,首先是花費重金在上海各大報紙上刊登廣告,再然后就是前往各大院校上門招聘了。
上海開埠之后,受西方經濟和文化思想的沖擊,迅速成為全國傳播西學的最大基地,是擁有新式學校最多的城市。在這里,王默想招個幾十上百的優秀教員前往四川應該不難。不過,人總是得隴望蜀的,難得來上海一趟,他不趁機大肆搜刮人才,也對不起自己千里迢迢的跋山涉水不是?
林韻兒自告奮勇去聯系上海各大報社刊登廣告,王默沒有多考慮便應允了,反正是花錢的活,怎么也不至于辦砸了。至于林大小姐的安全問題,讓陸大勇帶兩名特戰隊員跟著就是了,收拾一般的地痞流氓不在話下。
王默也沒有閑著,帶著陳石前往各大院校聯系聘用畢業生,第一個目的地便是郵傳部上海高等實業學堂,也就是上海交通大學的前身。
鐺——鐺——鐺——
有軌電車穿行來往于上海主干道上,不時有人上上下下,王默帶著陳石和幾名特戰隊員在站點走下電車。
“少爺,這什么電車挺好玩的,就是慢了點。”陳石下車后依然不住打量著遠去的電車,似乎還沒有坐過癮。
“呵呵。”王默笑了笑,“既然電車好玩,那石頭,你想不想天天都能坐著這電車來來去去啊?”
陳石到底少年心性,高興地說道:“少爺你要買一輛電車帶回去咱們富順嗎?那感情好啊,也讓三水他們開開眼。”
買一輛電車回去富順?
還真敢想,這可不僅僅是買一輛電車就能用這么簡單,拉電網、鋪設電軌、電力供應等是一個系統的體系。最重要的是,富順那樣的小縣城可沒有讓電車生存下去的市場。
王默只當沒聽到陳石這話,又問道:“石頭,你覺得上海怎么樣,喜歡這里不?”
陳石沒有絲毫猶豫便回答道:“喜歡啊,上海很大,人又多熱鬧,到處都是漂亮的小洋樓,那些說書說的紫禁城和這就差不多吧。”
還真把說書的話當場金科玉律了啊,王默有些無奈,說道:“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喜歡上海的話,就留在這里讀書怎么樣?”
一聽這話,本來還挺開心自在的陳石頓時沒了笑容,低著頭,忐忑不安地問道:“少爺,我是不是做錯什么事情,惹您生氣了?”
“啊?”王默楞了一下,旋即說道,“沒啊,我什么時候說過你做錯什么事了?”
“我沒做錯什么事的話,那少爺你為什么不要我了,要把我丟在上海?”陳石顯得十分委屈,若不是顧忌大庭廣眾之下,怕是要當場哭出來了。
“哈哈!”王默樂的忍不住大笑了起來,“石頭,這可就是你胡思亂想了,少爺我不是要丟下你。正是因為要重用你,我才想把你留在上海讀書的,明白不?”
陳石茫然不懂地搖著頭,聽不到王默兩相矛盾的話,明明是要把他一個人丟在上海,卻又說是要重用他。
見陳石一副茫然不知的模樣,王默又問道:“石頭,你自小在我們王家長大,一向機靈懂事,也跟著少爺我接觸過幾年私塾。你知道我爹他想做什么,少爺我又在做什么嗎?”
“帶兵打仗,爭天下啊。”陳石頭不假思索地說道。
又是聽說書說的吧?王默心里一陣吐槽。
果然,陳石頭馬上又補上一句:“說書的就是這么說的。”
“算是,也不算是吧。”王默一腦門黑線,“石頭,我現在跟你說,你也聽不懂。以后我要做的事,你也幫不上多大的忙。如果真聽少爺的話,想幫少爺做事,那就聽少爺我的安排,在上海好好讀幾年書。”
遠離家鄉,孤身留在上海讀書,陳石頭心里自然是極不樂意的,可又不敢忤逆王默的意思,只能沉默不言以示反對。
讓陳石頭去上學讀書,這是王默早就有的想法了。現在的陳石頭機靈是機靈,可文化學識束縛住了他的成長。像他這么忠誠可靠的人手,王默自然是要著力培養,培養出來再重用就順理成章了。
知道陳石頭一時半會還接受不了,王默也沒有急于一時,反正還會在上海待上一陣子。
談話間,王默一行人沒多久便到了郵傳部上海高等實業學堂。
郵傳部上海高等實業學堂創辦之初分為四院,師范院、外院(后改為附屬小學堂)、中院(中學,也稱二等學堂)、上院(大學,也稱頭等學堂),王默此行的目標便是師范院。
為了引起重視,王默是以捐資辦學的名義求見學堂監督唐文治先生的。不過,捐資辦學可不僅僅是王默想引起重視的幌子,他是真的打算這么做的,捐助的對象就是由唐文治主持興辦的中國近代史第一個高等航海學府。
這“捐資辦學”的牌子的確好用,王默很快便得到了學堂監督唐文治先生的親自接見。
“后生晚輩王默見過先生。”王默一見面就躬身施大禮,神態無比恭敬。這不僅是禮節,也是對唐文治這位教育大家發自內心的尊敬。
王默的年輕讓唐文治有些意外,微微打量了一番,說道:“你此來是為了捐資助學?有心了,看你年不過二十,可曾就學?”
王默答道:“晚輩乃是保定軍校畢業生,此次來滬辦事,聽聞先生籌建高等商船學堂,所以特來襄助10萬大洋,以盡一份心力。”
“好,好!”唐文治十分高興,“我替商船學堂所有師生向你致謝!”
唐文治說著就要給王默施禮致謝,王默連忙避開,躬身說道:“只是稍盡綿薄之力,實不敢當先生之謝!”
唐文治對王默的謙恭非常滿意,神態和煦,問道:“小兄弟可有表字?”
王默微微搖了搖頭:“家父多年行伍是個大老粗,晚輩又未滿二十及冠,所以自今還未有表字。”
“如此……”唐文治微微沉吟了一會,又問道,“如果小兄弟不介意的話,我替你取個表字,可愿意?”
王默當然不可能拒絕這樣的好意,連忙說道:“當然不介意,先生能給晚輩取表字,這是晚輩的榮幸。”
唐文治沉思了一會,說道:“你雖是行伍之人,但也不可凡事皆用之以武,亦當佐之以文。表字就取‘子文’,如何?”
“子文,王子文?”王默默念了幾次,感覺有點怪怪的,不過還是很高興地說道,“多謝先生,從今天起,晚輩表字就是‘子文’!”
唐文治對態度謙恭的王默印象非常好,王默又是發自內心尊敬唐文治這樣的教育大家,兩人很快便相談甚歡。
聊了好一會,王默這才略帶感慨地說道:“先生,此次來滬,我才知道滬地教育如此興旺,我的家鄉比之卻是天壤之別。川民十之目不識丁,實在是可憐可嘆。”
唐文治卻是沒有回應王默的感慨,只是好整以暇地看著王默,直看得王默心虛尷尬不已。
好一會,唐文治才呵呵笑道:“子文,你是準備在你的家鄉四川辦新式學堂吧?”
得,那點小心思,還沒說出來就被看得一清二楚,王默也沒打算再拐彎抹角,說道:“沒錯,先生,我是準備在川南地區各縣都興建一所西式小學堂。辦學的錢倒是好說,可就是沒有足夠的教員,所以……”
“所以你就打起了我這里師范院的主意了?”唐文治似笑非笑地看著王默。
“這個……我的確是想聘用一些師范院的畢業生前往四川任教員,還請先生成全!”王默站起來躬身施大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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