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導和控制輿論對于一方勢力的重要性,王默這個后世人非常清楚。尤其是在這個獲取信息的渠道非常少的時代,如果能辦一家報社作為官方喉舌,那對川南革命軍的生存和發展都是非常有利的。
王默想了想,決定給許文杰一個機會試試,于是說道:“許文杰,你和你的同學想到我們四川去辦報紙,這我非常歡迎。不過,如果你要求我提供資金上的支持的話,我可能需要對你們的報社進行一定程度的掌控。”
許文杰到底是年輕人,心里的不悅和抗拒立刻就表現了出來,說道:“王公子,你這是什么意思,難道你還要控制我們登什么新聞不登什么新聞?報社可是有新聞自由的,你沒有權利控制我們。”
王默也不在意許文杰的態度,微微笑道:“那我換個說法,既然要我提供資金支持,那就把我的資金換算成報社股份。作為大股東,我要求報社在刊登新聞的時候照顧一下我的切身利益,不算過分吧?”
許文杰接受的是新式教育,又在租界接觸西方文化較多,倒也明白大股東意味著什么,知道王默的要求不算過分,可還是有些不情愿:“可是……”
王默沒等許文杰繼續找理由推脫,就打斷了他的話:“沒有可是,這就是我的條件,你們接受不受自己選擇。”
年輕人總是想著意氣飛揚,揮斥方遒,指點江山,激揚文字之類的,也總覺得新聞自由神圣不可侵犯,自己不能向強權屈服。因此,許文杰聽到王默不容拒絕的條件之后,臉上不免流露出失望之色。
王默也沒想逼得許文杰打退堂鼓,于是安撫道:“你也別多想,說是掌控,實際上是監控更為準確。我并不想干涉報社的新聞自由,只不過涉及到川南革命軍的時候,需要注意一點。對于我們川南革命軍,報紙上可以挑刺,可以批評,但是不能抹黑,不能夸大其詞,不能煽動民眾對抗。你回去和同學們商量一下,如果愿意接受這個大框架,明天中午之前來找我。”
許文杰神色變幻,一時間拿不定主意,只得告辭,按王默所說的,先回去和同學們商量一下再作決定。
許文杰離開之后,下一位進來參加篩選的人更加讓王默感到意外,居然是個金發碧眼的洋人。
這的確讓王默非常意外,他可不覺得四川那窮鄉僻壤有什么吸引洋人的,要么這是一個十分落魄從而看上王默的無息貸款條件想投機一把,要么是某些組織或者某些勢力的滲透行動。
王默個人覺得第一個可能比較大,因為川南革命軍如今不過是窩在四川的一個土鱉軍閥,根本沒資格引起外國勢力的注意,更別提什么派人滲透了。
進來的那個洋人舉止沉穩自信,開口自我介紹道:“王先生,我叫卡爾·理查德·瓦格納,偉大日耳曼民族的一員,按照你們中國人的習慣,你可以稱呼我為卡爾。”
這一口京腔的官話,雖然有些別扭,但咬字很清楚,看樣子還是個中國通。
好吧,雖然來個中國通的洋人很意外,但王默還是按規矩問道:“好吧,卡爾,你來這里報名,是想經營什么樣的工廠呢?”
“開礦,我想到四川去開礦,至于開什么礦,這要看四川具體的勘探情況。”卡爾忙不迭地將手上的經營策劃方案遞過去給王默。
開礦?胃口倒是不小。
王默接過來翻了翻,還別說,方案很詳細也很專業,估計下了不少功夫。
“很抱歉,卡爾,目前我方還沒有足夠的資金和技術進行礦場開發以及重工業發展。”王默很干脆地拒絕了,因為一窮二白的四川的確還不是發展重工業的時候。
卡爾立刻就急了:“噢,不,王先生,技術不是問題,我可以幫忙引進。至于資金也好辦,只要礦場開辦起來,賣原礦石就能夠獲得足夠的資金。我有渠道可以聯系各國鋼鐵企業,原礦石的銷售絕對不是問題。”
賣原礦石?這是最愚蠢的選擇。
“不必多說了,我方目前還沒有這方面的計劃。”王默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卡爾,不過隨即又給了他一個新的選擇,“開礦是不可能的,不過我這里還有個電廠項目,如果你感興趣的話。只要能招聘到足夠的技術人員,那我就可以為你提供相應的機器設備,無息貸款,分期償還,如何?”
剛剛因為被王默拒絕而頗為沮喪的卡爾此時眼睛一亮,發電廠也是個利潤豐厚的大項目,忙不迭地應道:“沒問題,王先生,我保證能招聘到最優秀的電廠技術人員和管理人員。”
之后王默又了解了一下卡爾的具體情況,卡爾自稱是德國某鋼鐵公司在亞太地區的中層管理人員,因為得罪某個董事家族的少爺導致被辭退,所以才會在上海租界四處碰壁。
卡爾所說的情況,王默并不是很相信。不過這不要緊,只要這個卡爾真的能夠招聘到足夠的電廠技術人員和管理人員,能在四川把發電廠建起來,那就一切都不是問題。
送走卡爾之后,王默的招商大會也到了尾聲。忙碌了一整天,王默一共簽訂了十五份合作協議,除發電廠之外,都是輕工企業。
此外,唐文治先生那邊,還幫他招聘了近百名各科目教員。這樣一來,不僅已經建好的西式小學堂的教員有了著落,就是中學堂的籌備也可以開始了。
總的來說,此次大會算是非常圓滿成功的,王默的目標基本都實現了。
第二天一大早,不出王默的意料,許文杰和他的同學最終還是接受了他的條件,準備前往四川辦報紙。這讓王默感到非常高興,當場邀請許文杰等人和他一起回川。
下午,碼頭,客輪停泊處。
王默一行人浩浩蕩蕩,送行的人不不在少數,大多數是四海車行的人以及秦祥林、許文杰等人的親朋好友。
“王兄弟,一路順風,以后若是再來上海,一定要記得上門做客,我們四海車行的所有兄弟永遠都不會忘記你的恩情!”劉大海帶領著四海車行的兄弟們給王默送行。
王默笑了笑:“什么恩情不恩情的,既然是兄弟,就不要在意這些。如果青幫以后還有什么動作,車行的弟兄們撐不住的話,記住不要硬拼,可以離開上海,過來四川,我保證兄弟們生活無憂還是沒問題的。”
四海車行的兄弟們俱都感激地看著王默,有了王默的保證,他們也算是無后顧之憂了。
嗚——嗚——嗚——
輪船的汽笛聲響起,客輪即將拔錨。
“好了,天下無不散之宴席,四海車行的兄弟們,有緣我們自會再見面的。”王默揮手告別四海車行的兄弟們,轉身登上了客輪。
嗚——嗚——嗚——
汽笛聲再次響起,輪船緩緩啟動,慢慢駛離碼頭。
站在甲板上,望著漸漸遠去的繁華大上海,一時間,王默頗有感觸。上海此行的收獲無疑讓他非常滿意,大興教育的教員招聘到了,籌辦醫院的醫生和護士挖到了,發展工商業的實業家找到了。
只要這些計劃開展起來,川南地區乃至整個四川的發展指日可待。
川南革命軍崛起的時間太短,不過幾個月的時間就像吹氣球一般,將勢力擴展到了整個川南地區,根基必然不牢固。
沒有底蘊,沒有根基,川南革命軍再強大也是脆弱的。不過,只要王默的計劃順利,川南地區的工商業發展起來,必然會打破原有的產業格局,造就出能和封建頑固勢力抗衡的新的一批社會階層。
簡單點說,只要川南地區的工商業發展起來,并讓人民的生活因此逐漸富足起來,到時想找到反對川南革命軍的人都難。
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可與此同時王默卻察覺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已然由一個純粹的軍人慢慢蛻變了,他開始不由自主,或者說不可避免地介入到了軍事以外的事情。作為一個穿越者,盡管他是一名軍人,但他終究還是相信自己從后世帶來的信息,并以此來規劃川南革命軍的發展。
來到這個時代,王默是想改變這個時代的,卻沒有想到,被改變的首先是他。
“王默,傻愣愣地在這吹風,想什么呢?”林韻兒不知道從哪里冒了出來,打斷了王默的感慨和思緒。
王默看著洋溢著青春氣息的林韻兒,剛才那點感慨似乎瞬間就不翼而飛了,笑道:“你不是和許文杰他們聊辦報紙的事情,正聊得起勁嗎,還有空過來管我想什么?”
也許是許文杰出于抵抗王默掌控報社的打算,也許是林韻兒感興趣,總之結果是林韻兒興致勃勃地要加入即將組建的報社,還向王默宣布要成為一名聞名天下的偉大記者。
提及辦報紙的事情,林韻兒有些煩悶,說道:“許文杰他們也是的,討論了大半天,連報社的名字都沒定下來。要不,干脆王默你給他們起個名字算了,怎么說你也是大股東啊。”
“報社的名字嗎?”王默沉吟道,“中華復興報,這個名字怎么樣?”
“中華復興報?”林韻兒眼睛一亮,“這個名字不錯,我這就去告訴他們!”于是蹭蹭地又轉身跑回去船艙了。
中華復興!
這是多少華人多少年來的期盼,多少華人為此舍生忘死、拋家舍業!
“既然我來了,那中華復興就不再僅僅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而是逐漸實現的事實!”
王默暗暗在心底向自己,也是向天下華人宣誓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