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南革命軍這個徹頭徹尾的地方軍閥指責四川軍政府是蠻橫的獨裁軍閥,在外人看來,這不過是狗咬狗一嘴毛,估計搬張板凳坐旁邊看熱鬧的人居多。
不過,對于川南地區絕大多數老百姓來說,四川軍政府無緣無故悍然出兵川南,挑起四川內戰,這就是蠻橫無理的獨裁軍閥作風。
“要共和,不要獨裁!要和平,不要戰爭!”
中華復興報3月22日的頭版頭條如是報道,文中對一意孤行挑起四川內戰的四川軍政府口誅筆伐,直接把某督軍打成了阻礙民主共和的大反派。
“胡說八道,簡直就是一派胡言!”尹昌衡面色一片鐵青,氣得將手中的報紙揉成一團,砸進了垃圾桶。一向被稱為共和功勛的他如今竟然被污蔑成了獨裁軍閥、阻礙民主共和的大罪人,這叫他如何不怒火沖天?
川軍第一師師長周俊勸說道:“督軍何必在意,這不過是川南革命軍的無恥伎倆。只要直先兄他們殲滅川南革命軍,掃平川南,取締這個什么中華復興報不過是督軍一句話而已。”
尹昌衡的臉色陰沉依舊,又問道:“老師回來了沒有,重慶到底是怎么破的?川南革命軍區區一個師,怎么可能短短三天時間就攻破了重慶?”他本想借助胡景伊那條老狐貍,兵不血刃收拾掉重慶鎮撫府的,卻沒想到反而牽扯出了川南鎮撫府這條更加兇狠的惡狼。
看在胡景伊那老狐貍平時還挺會做人,周俊開口為其開脫道:“督軍,重慶失守,未必就是軍團長防守不力。”
尹昌衡冷哼一聲,說道:“重慶那些部隊雖說都是一些雜牌軍,但怎么也能湊出兩萬多人守城。面對區區不到一萬人的川南革命軍,連三天都沒有守住,這城是怎么守的?”
“督軍,卑職聽聞,川南革命軍的炮團裝備了上百門西洋火炮,火力非常兇猛。軍團長僅憑一些雜牌軍,想在上百門西洋火炮的猛力炮擊下守住城防線,無疑是非常困難的。”周俊把川南革命軍的炮兵團拋了出來,作為重慶失守非戰之罪的原因,卻沒想到錯有錯著,倒是說中了重慶失守的重要原因。
“真的?川南革命軍的炮團能有上百門西洋火炮?王浩山和洋人有聯系?”尹昌衡神色一驚,有些難以置信,就憑川南那樣的窮鄉僻壤,王浩山怎么可能拉得起這樣一支炮兵團?
周俊點點頭道:“應該不假。督軍還記得去年滇軍入川之事吧?川南革命軍就是憑借這支炮團的強大火力,才得以擊退滇軍的。”
周俊這么一說,尹昌衡也很快就想起來了。如果川南革命軍的炮團真的如此強大,那第2、3、4師進軍川南未必就能如預想中那般順利了。
想到這,尹昌衡本就緊皺的眉頭頓時皺得更緊了。
富順至隆昌一線,通往瀘州的交通要道上,被川南革命軍挖掘出了數公里長的戰壕防線,徹底截住了川軍第2、3、4師。
川軍第2、3、4師雖說傷亡了四千多人,可還是有兩萬五千多人的,遠遠望過去,漫山遍野,黑壓壓的一大片,一種幾乎讓人窒息的壓迫感迎面撲來。
而川南革命軍,算上炮團,也只有不到七千人,差不多是對方的四分之一,兵力非常懸殊。
“蟻多咬死象,大帥,這一戰恐怕不好打啊。”二團團長張立望著前面浩浩蕩蕩的敵軍,難掩心中的憂慮。
郝剛倒是絲毫不懼的樣子,罵罵咧咧地說道:“人多有個錘子用,機槍突突過去,照樣死光光!”
要真這么簡單就好了!
沒搭理郝剛這沒心沒肺的二貨,張立又說道:“大帥,我們得想個法子限制,或者說不讓對方發揮出兵力優勢,否則我們恐怕很難守得住。”
王浩山點點頭表示贊同張立的說法,卻沒有說什么話,因此除了死守,他實在想不出什么法子限制對方的兵力優勢。
此時,王默站出來說道:“父親,我倒是有個主意,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噢,默兒你有什么主意,快說來聽聽。”王浩山心里一喜,他深知自己這個兒子,如果沒有幾分把握,是不會主動提出來的。
王默緩緩說道:“首先,要充分發揮我們的火力優勢。賽電槍、迫擊炮這些火力點在防線上的布置要有層次,能夠封鎖住他們人海戰術式的沖鋒。每個火力點必須要有備用小組,一旦出現損傷,能夠立即補上,保持火力封鎖。其次,川軍第2、3、4師聯軍未必是鐵板一塊,我們可以分化瓦解他們。”
“分化瓦解?少帥,你的意思是?”張立疑惑不解地問道,難不成大戰當前,還派出使者玩離間計不成?
王默微微笑道:“這些天以來,川軍第2師是損失慘重,少說也沒了大半個團近兩千人。如果再傷亡個一兩千人,恐怕彭光烈非得心疼得昏過去不可。”
王浩山神色一動,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驚喜道:“默兒,你是說……”
“沒錯!”王默右手猛一攥拳頭,“開戰之后,不惜一切代價,在最短的時間內,把第2師徹底打殘,打到彭光烈心疼得不敢再打下去。只要第2師退出戰斗,第3師和第4師就會猶豫、觀望,不再全力和我們血拼。”
這個時代,兵為將有,手底下的兵就是這些軍官們的命根子。
彭光烈雖然會聽從尹昌衡的軍令,但這并不代表著他愿意把第2師拼光。沒有了第2師,那他就什么都不是。
聽完王默這番話,王浩山大喜,笑道:“好,這主意好。傳令炮團,盯住第2師的隊伍,讓彭光烈那龜孫子哭死,哈哈!”
“大帥說得對,讓彭光烈那龜孫子哭死!”
旁邊的軍官們紛紛附和地大笑了起來,此前因為敵人龐大兵力造成的壓迫和緊張一掃而空。
或許是覺得自己勝券在握,川軍第2、3、4師只休整了半天時間,當天下午三個師便各自集結起了一個團的兵力分左、中、右三個方向朝川南革命軍的防線發起第一輪進攻。
三位師長大人看著己方龐大的部隊,信心滿滿,第一輪三個團進攻僅僅是個開始,一旦川南革命軍的防線有被沖破的跡象,他們還會立即增兵撲上去的。
“彭兄,孫兄,川南革命軍的炮團實力非常強大,據說裝備了上百門西洋火炮,這恐怕是個巨大的威脅。我知道你們肯定都藏著一支炮隊的,不如把我們三個師的炮隊聯合起來,也好壓制一下川南革命軍的炮團,如何?”劉存厚提議道,他在滇軍任參謀長的時候就曾見識過川南革命軍炮團的強大火力,因此非常忌憚。
彭光烈卻有些不屑:“上百門西洋火炮?胡吹的吧,川南那窮鄉僻壤,王浩山就算刮地皮刮個底朝天,也不見得能弄到錢買這么多西洋火炮。”
孫兆鸞也表示反對道:“殺雞用殺雞刀,殺牛用殺牛刀,就王浩山這六、七千人,動用我們的炮隊豈不是太浪費了。”
劉存厚心里清楚,炮隊都是彭光烈和孫兆鸞想方設法才攢下來的,絕對是他們壓箱底的家當,輕易是不肯動用的,只得打消壓制川南革命軍炮團的主意。
既然有極大的兵力優勢,自然是選擇人海戰術。經過一番試探和火力偵察之后,川軍第2、3、4師的三個團很快對川南革命軍的陣地發起全面進攻。
三個團七、八千人烏泱泱一大片,猶如出窩的螞蟻般向川南革命軍的陣地迅速逼近。
砰——砰——
槍聲響起,雙方你來我往地射擊,不斷有士兵中槍倒地,不得不永遠沉眠于這片土地上。
噠噠——噠噠——
機槍響起,一連串彈鏈掃射過來,進攻方士兵成片成片慘叫倒地,軍官開始指揮士兵朝著機槍所在方向射擊,壓制以及摧毀防守陣地上的機槍火力點。
此時,天空中傳來陣陣尖銳的呼嘯聲。
“炮擊,臥倒,全都臥倒!”軍官們第一時間臥倒,高聲大吼起來。
轟——轟——
炮彈接連落地,震得地面一陣陣震動。
然而,第3師和第4師的官兵驚喜地發現,居然沒有一顆炮彈落在他們頭頂上,而是全都砸到了左翼的第2師那邊,炸得第2師那個團是哭爹喊娘,不一會就潰不成軍了。
通過望遠鏡看到這一幕的彭光烈差點沒直接一口血噴出來,當眾破口大罵道:“王浩山,日你個仙人板板,老子是殺你親爹還是搶你女人了,這么針對老子!”
最后彭光烈還真的當場吐了一口血,實在是戰場上的情況讓他看得瞠目欲裂、心如刀絞。
彭光烈怎么也想不明白為什么,川南革命軍對于第3師和第4師的部隊只是阻擊,遏制沖鋒,并不力求最大殺傷,而對他第2師的部隊就往死里打,炮擊一直就沒停過,十幾挺賽電槍死命地往他的部隊那邊招呼,仿佛王浩山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短短一個多小時,第2師那個團在川南革命軍集中火力的兇猛打擊下傷亡近半,殘余部隊狼狽逃竄了回來。
第2師那個團被打殘,第3師和第4師的兩個團也沒法再攻下去,只好撤退,第一輪進攻就這么詭異地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