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與往常沒什么兩樣,依然是潮濕的多霧天氣,依然沒什么驚喜的生活。
然而,對于鎮撫府的人來說,這一天是非常特別的一天,因為上任三個月基本沒怎么露過面的總長大人竟然來鎮撫府辦公大樓辦公了。
“總長!”
“總長!
王默帶著貼身衛兵二虎一路走進鎮撫府辦公大樓,所遇見的無論是官員還是底層辦事員,俱都先是一驚,隨即連忙躬身問好。
王默剛一走進總長辦公室,關上門,外面就猶如炸開了鍋一樣,各司各處的人都議論紛紛。
能看透內情的聰明人都明白,這是一個信號,這是鎮撫府這潭波瀾不驚的池水即將被攪動的信號。鎮撫府上上下下各有打算,有求安穩,不被殃及池魚的,有求維護既得利益的,有求抱上大腿,從此飛黃騰達的,紛紛擾擾。
王默并不理會外面那些人有什么心思,剛一走進總長辦公室坐下,就向二虎吩咐道:“二虎,你過去一趟財政司,把財政司司長龐…..龐海,對,應該就是叫龐海,把他叫過來,另外讓他帶上這三個月鎮撫府財政收入和開支統計表。”
“是!”王二虎應了一聲,便開門出去了。雖然他并不知道財政司在哪邊,不過隨便找個鎮撫府工作人員應該都能問得到。
王默很清楚,要想掌控鎮撫府,最關鍵的是要掌控住財權和人事權。如果是和平年代,他少不得得經過一番博弈、妥協和算計,再逐漸掌控大權。不過,現如今這有槍就是草頭王的時代,手握軍權的他雖然不能粗暴地一口氣掀翻現有牌面,但也不必如和平年代那么麻煩。他只要找出愿意為他效命的人加以提拔,將不愿聽命和哥老會沆瀣一氣的人清除出鎮撫府,然后選拔新人填充進鎮撫府,那么重塑出一個完全聽從他命令的新鎮撫府并不難。
“咚——咚——”
正思索間,敲門聲響起,應該是財政司司長龐海過來了,于是王默說道:“進來!”
門推開,走進來的是一個看起來起碼有兩百斤重的大胖子,皮膚白哲,很顯然這是個養尊處優的人。
“總長,這是您要的鎮撫府這三個月財政收入和開支統計表。”龐海一臉諂笑地躬身問好,然后遞給王默一份文件。
王默接過文件,翻開來查閱,越看臉色越是陰沉,一股怒氣勃然爆發。
王默抄起那份文件狠狠地砸到龐海那滿是肥肉的胖臉上,怒氣沖沖地大罵道:“這是什么狗屁玩意,整個鎮撫府銀庫就只剩下不到一千大洋了?想糊弄誰呢,格老子的,真當老子不敢殺人?”
龐海是有那么點想蒙混過關的小心思,可哪里想到王默這就要喊打喊殺了,嚇得他雙腿一軟,當場就跪下了,哭訴道:“總長,這……這真的不關卑職的事啊,銀庫里是真的只剩下這么多錢了,卑職絕對沒有說謊,不行您可以派人去查。”
王默氣極而笑,大罵道:“狗屁,真以為老子好糊弄?現在川東各地的厘金稅卡還沒撤吧,港口那邊的稅也不少吧,夏稅也在收了吧,這些錢呢,都哪去了?答不出來,老子現在就以貪腐之罪斃了你!”
王默掏出駁殼槍拍在桌子上,絲毫不掩飾他的殺意。他是真氣得想殺人了,這些王八蛋實在狗膽包天,居然把鎮撫府銀庫掏空得只剩下不到一千大洋,簡直就是肆無忌憚。
看著閃著金屬光澤的駁殼槍,仿佛那黑洞洞的槍口下一刻就會向自己噴射出致命的子彈,龐海嚇得直哆嗦,聲音顫抖地說道:“總……總長,這真不關我的事,收稅的事都是按照以往的規矩辦的,我們財政司根本沒多少收入,開支卻不小,賬上是留不下什么錢的。”
“規矩,什么規矩,誰定的規矩?”王默厲聲質問道。
面對王默的厲聲質問,看起來膽小怕死的龐海此時卻沒有回答,只是低著頭瑟瑟發抖。
“說!”王默拿起駁殼槍,走過去用槍口抵住龐海的腦門,陰測測地說道,“你要是不說,老子現在就往你頭上栽一個行刺本總長的罪名,然后將你就地正法!”
真往龐海頭上栽一個行刺總長的罪名,雖然很荒唐無稽,但龐海還真沒有反抗的余地,死了就死了,根本不能在鎮撫府內掀起一絲波瀾。
“不要,我說,我說!”龐海嚇得大叫道,“這是袍哥的規矩,以前蜀軍政府的時候就定下的,很多袍哥‘公口’的生意,都是只需要向鎮撫府交納象征性的稅。還有厘金稅卡,以及下去下面收稅的稅丁都是各‘公口’的袍哥,收上來的稅都要被他們層層盤剝,最后到財政司手里就沒剩多少了。”
“你也是哥老會的人吧,會沒有你的份?”王默冷笑道。
龐海沒敢啃聲,不過看他的神情,顯然正如王默所說。
這鎮撫府幾乎上上下下都是哥老會的人,能在公賬上留下差不多一千大洋充門面,這些碩鼠已經是手下留情了吧,王默心里冷笑不止。
“龐海,實話告訴你,從你走進這間辦公室的那一刻起,你就只剩下兩條路可以走了。”王默冷冷地說道,“第一條,繼續和袍哥們沆瀣一氣,和我對抗到底,然后被我以貪腐之罪或者什么莫須有的罪名逮捕,最后背著一身臭名走上法場。”
王默還沒把第二條說出來,龐海就急著喊道:“第二條,我選第二條,我馬上和仁字堂撇清關系,從今以后惟總長之命是從!”
龐海低頭得這么干脆倒是出乎王默的意料,原本以為這家伙怎么也要虛以委蛇一番,然后找機會向仁字堂求救才對。不過,龐海現在這樣子也不像是裝的,如果真是裝的,那還真是影帝級別了。
看樣子,這龐海多半是為了貪墨的利益才加入哥老會的,并不能算仁字堂真正的核心人物。
王默想了想,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就給你半個月時間整頓財政司,把那些對哥老會死心塌地的袍哥清除出去,讓那些隨大流的袍哥退出哥老會,徹底剪除哥老會對財政司的影響。辦好之后,給我列一份財政司所有人員名單,附上他們的詳細情況。”
王默并不在乎龐海剛才的效忠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那么王默并不介意給他一個機會。如果是假的,沒有按照王默的要求整頓財政司,那么王默也十分樂意有個殺雞儆猴的機會。
龐海走后,王默又相繼召見了其余各司的重要官員。很可惜,大多數人說的都是套話、空話,表面看起來服從,實際上陽奉陰違,并不像膽小怕死的龐海一樣,稍稍恐嚇就納頭拜倒。
這很正常,王默并沒有感到很意外。雖然他十分希望多幾個龐海這樣的人,但這顯然不大可能。
“咚——咚——”
敲門聲再一次響起,不過此次王默卻是有些奇怪,因為他要召見的人已經全部見完了,這應該是個不請自來的人,會是誰呢?
“進來!”
王默話音剛落,門被推開,走進來一個身著稅務團軍裝的軍官走了進來。
“卑職稅務團副參謀長于超,參見總長!”軍官的聲音洪亮,軍禮標準有力,一副精悍軍人風范迎面而來。
稅務團的副參謀長?這樣的身份,此人倒是有些意思。
王默眼睛一亮,問道:“你來這,是有什么事要匯報嗎?”
“卑職此來,是向總長匯報稅務團的情況,并請總長徹底整頓稅務團!”于超答道。
這于超雖然表現出一副剛硬正直的軍人風范,但王默還是從他的眼睛里看到了炙熱的權利,恐怕也不是什么好鳥。
“整頓稅務團?稅務團好好的,上下官兵也都盡職盡責,有什么需要整頓的?”王默一本正經地問道。
于超神情一愕,顯然沒想到王默會這么說,此前的氣勢頓時削減大半,好一會才說道:“稟總長,稅務團團總程飛實乃哥老會義字堂袍哥,稅務團上上下下很多人也都加入了哥老會義字堂,他們截留稅銀,搞得整個稅務團烏煙瘴氣。”
讓于超很奇怪,而且有些忐忑不安的是,王默聽完這些話,并沒有如他想象中那樣勃然大怒,反而看起來似乎絲毫不以為意地說道:“哦,是嗎?稅務團的情況真的這么糟糕了?”
于超強自按下心中的忐忑不安,答道:“卑職句句屬實,絕不敢虛言。”
王默深深地看了于超一眼,問道:“那么,于副參謀長,你是否也加入哥老會了?”
聽到這個問題,于超根本不敢抬頭看王默,很沒底氣地答道:“卑職……卑職被他們所脅迫,所以才……才不得不虛以委蛇,加入哥老會。”
“夠了!”王默厲聲喝道,“于副參謀長,你是不是覺得我這把刀很鋒利,想借來用用,為你鏟除往上爬的阻礙?”
于超隱藏的心思被王默一口喊破,差點沒嚇得他心臟停頓,有些六神無主地說道:“卑職……卑職不敢!”
“有上進之心是好事,我這人向來就很喜歡有上進之心的兵,但這并不代表著我能容忍下面的人對我耍什么手段,明不明白?”王默冷冷地說道。
“卑職明白!”于超額頭滿是冷汗。
“回去好好反省,稅務團的事情我自有安排!”王默沒再說什么,而是下了逐客令。
雖然王默并沒有說出來,但實際上他已經打算要用這個于超了。剛才之所以那么說,不過是敲打于超,免得以后不好掌控這個野心勃勃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