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默一身戎裝走進設置在前沿陣地的指揮部,手上不僅戴上了從來不戴的白手套,腰上更是別著一把這個時代特有的指揮刀,鎏金的刀鞘在陽光下爍爍生輝。
指揮部內24名團級軍官齊齊起立,向王默敬禮,然后肅立待命。
王默來到正中的主位坐下,然后抬手示意所有人坐下。
噗——
所有軍官同時坐下,整齊的聲音形成共鳴,宛若一個聲音。
“把地圖拿過來!”王默向指揮部內的勤務兵命令道。
很快,勤務兵就拿上來一張川東道地圖,并將之攤開平鋪在桌面上。
王默配合著地圖說道:“諸位,根據前線偵查部隊傳回來的消息,今天上午黔軍的先頭部隊已經越過南川,正迅速向重慶逼近!”
“少帥,不知道黔軍的兵力有多少,火力配備如何?”川軍團第2師2團團長李堅問道,他算是這一批軍官里戰爭思維最像科班軍官的,喜歡科學計算和周密推演。
王默還是很喜歡這樣的軍官的,贊賞地看了李堅一樣,說道:“從目前偵查的大致情況來看,黔軍有三個團的兵力,還有一個規模堪比我們兩個炮兵連的炮隊,再加上一些輔軍,有將近一萬人。”
“才三個團不到一萬人的兵力,也膽敢入川,簡直就是不知死活!”
在場的所有軍官基本上都是這種想法,不知不覺中他們已然有身為強軍的自信和驕傲了。
“少帥,讓我帶1團去吧,先把黔軍的先頭部隊滅了。告訴告訴黔軍那些龜兒子們,四川可不是他們想來就來的地方!”郝剛率先站起來向王默請戰,看他躍躍欲試的興奮神情,就知道他是想狠狠地給黔軍來個下馬威。
“不!”王默一擺手拒絕了郝剛的請戰,說道,“我們不動黔軍的先頭部隊!不僅不能動,而且我還要將一路上所有的地方武裝和哨卡通通撤走,讓黔軍暢通無阻地長驅直入!”
葛長春想了想,問道:“少帥你的意思是誘敵深入?”
王默點點頭,說道:“沒錯,我準備將戰場設置在重慶郊區的這片開闊地,和黔軍打一場面對面的陣地戰!”
“少帥,萬一黔軍察覺到我軍的強大實力,不敢進攻重慶,而是轉道西進,奔襲成都呢?”李堅又問道 “不錯,是有這個可能!”王默點點頭,說道,“所以,我決定將第2師部署在前往江津方向的右翼。一旦黔軍有轉道西進的意圖,第2師就立即出擊,將其西進之路堵住!”
王默頓了頓,接著說道:“如果黔軍沒有轉道西進的意圖,而是直撲重慶。那么開戰后,第2師同樣立即出擊!”說到這,王默右手五指并攏成手刀,在地圖上從江津往菱江、南川方向猛然那么一切,“從右翼切到黔軍的身后,徹底堵住黔軍的退路!”
這時所有人都看出來了,少帥這是打算要將黔軍一網打盡,連個渣都不剩啊!
“這一戰,我需要的不是什么防御阻擊戰,也不是什么狗屁擊潰戰,我要的是殲滅戰!我只要將黔軍全殲,一兵一卒都不能漏網,明不明白?”王默說罷重重一拳捶在地圖上代表著黔軍的標識上。
“明白!”
所有軍官凜然肅立,齊齊大聲應命!
“川軍也能算軍隊?”劉顯潛滿臉不屑地對身邊的軍官如是說道。
劉家是大富之家,咸豐年間,劉顯潛父祖因辦團練而大興,其后劉氏兄弟承繼父業,練勇辦團,聯合鄉紳,勾結官府,鎮壓革命,屠殺人民,稱霸一方,建立了劉家小王朝。
貴州也是個窮地方,不過正因為窮,所以民風彪悍,境內土匪橫生。也因為窮,黔軍曾多次假裝土匪劫掠湖南、川東等地。
在王默入主川東之前,劉顯潛就曾不止一次親自率隊入川東劫掠,這是他的幸運也是他的不幸。幸運的是他沒一頭撞上王默這塊鐵板,不幸的是正因為如此,現在他還并不清楚王默是塊鐵板而不是他想象中的豆腐渣。
劉顯潛手下的軍官都是他任安義鎮總兵時的老部下了,自然知道什么時候湊趣,因此馬上就有軍官笑道:“觀察使說得是,就川軍那些癟犢子玩意,也值得我們大張旗鼓地入川圍剿?聽說云南那邊的蔡都督都率領大軍入川了,真真是牛刀殺雞啊!”
提及蔡鍔率領滇軍主力入川,在場的黔軍軍官無不面露輕松,呵呵笑了起來。在他們看來,哪怕川軍還有些壓箱底的實力,那也肯定是調過去應付在川南那邊實力更加強大的滇軍了,自然不可能再有什么像樣的部隊來阻擋他們。
“好了,川軍雖不足為慮,但你們這些兔崽子也別一個個都給老子放羊了!”劉顯潛警告了一下已顯懈怠的眾人,然后轉過頭向一名中年軍官問道,“則華,你的前鋒1營現在是什么情況?”
中年軍官叫趙飛,安義守備團團長,是劉顯潛多年的老部下,出列答道:“稟觀察使,前鋒1營目前已逼近重慶郊區,一路上并未遇到川軍的截殺和埋伏。”
馬上有軍官譏笑道:“看樣子,川軍那些癟犢子發現我們大軍逼近,都嚇得尿褲子,跑得沒影了!”
“哈哈……”
一眾黔軍軍官哄堂大笑,仿佛親眼看到了無數川軍士兵被嚇得屁滾尿流,撒腿往重慶城跑。
“既然川軍已經縮卵子了,那咱們也沒必要客氣。讓弟兄們加快速度,進了重慶城,要銀子、要娘們有得是!”劉顯潛這話說得匪氣十足。
不過,劉顯潛手下的部隊本來就是亦兵亦匪,聽到銀子和娘們,立即兩眼冒光,恨不得現在就沖進重慶城,大肆搶掠一番。
黔軍并不怎么將川軍放在眼里,大搖大擺地朝重慶進軍,若不是王默為了將他們放到重慶郊區全殲,恐怕只要一個突襲就能讓黔軍陷入大亂而潰敗。
在信息化戰爭之前,任何軍隊的戰爭都是首先從偵查部隊展開的。偵查部隊就是軍隊的眼睛和耳朵,在主力開戰之前,往往是偵查部隊先展開慘烈的廝殺。因此,偵查部隊大多是一支軍隊的精銳,偵查部隊的實力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主力部隊的實力。
這一次黔軍和川軍的戰爭也不例外,雙方均派出了大量的探馬和偵察兵,對自己部隊周邊的情況進行詳細探查。
王默并沒有截殺黔軍派往重慶方向的探馬,就是明明白白地告訴劉顯潛,重慶這邊沒有埋伏,盡管放心大膽地進軍。
然而,在江津方向的西路就正好相反,王默幾乎是將第2師所有的精銳偵查小分隊全都派了出去,全力截殺黔軍派往西邊的探馬,避免第2師的情況被黔軍察覺。
西路的詭異情況雖然也引起了劉顯潛的一些注意,不過他認為這是川軍在守住西撤的后路,于是也就沒有再投入兵力和探馬摸清西路的情況。畢竟在他看來,只要擊潰重慶的川軍,自然一切順利。
“他姥姥的,川軍這群怕死的貨,防御工事挖得倒還不錯!”劉顯潛放下望遠鏡罵罵咧咧的說道,他原本以為會很輕松解決川軍,沒想到川軍還構筑了看起來很堅固的防御工事,這讓他多少有點氣悶。
“觀察使,卑職以為,可以讓炮隊先清除川軍防御工事上的火力點,這樣我們會減少很多傷亡。”趙飛說道。
“也好,傳令炮隊,把所有火炮,連同壓箱底的那十門七生五過山炮也都給老子拉出來!讓川軍那些土鱉瞧一瞧什么才叫火炮,怎么樣才算真正實力強悍的新軍!”劉顯潛霸氣地揮手下令道。
七生五,也就是75mm口徑,這個口徑的火炮在洋人那只算輕型火炮,不過在火炮匱乏的國內已經稱得上重炮了。
劉顯潛一個小小的黔西觀察使能攢到十門七生五過山炮,確實非常難得,這也是他極為自傲的一件事。
黔軍的炮隊接到劉顯潛的命令之后,很快部署完畢,并迅速向川軍陣地展開了炮擊。
轟——轟——轟——
一顆顆炮彈砸在川軍的陣地上,那一個個似乎非常顯眼的碉堡和掩體接連被炮彈摧毀鏟平。
“呸!呸!格老子的,真他娘的憋氣!”防炮洞中,郝剛吐出灌進嘴里的沙子,神情不忿,“少帥也真是,還要搞什么誘敵。真刀真槍干就是了,老子就不信滅不了黔軍那些龜孫子!”
幾輪炮擊之后,劉顯潛通過望遠鏡一看,十分滿意,目光所及的川軍陣地上的堅固工事基本上被夷為平地了。
劉顯潛一揮手,下令道:“傳令各團,發起全面總攻,給老子一個沖鋒干掉川軍!”
此時川軍陣地上,一個個川軍士兵麻利地從防炮洞中鉆了出來,一個個輕重機槍組從隱蔽的塹壕中冒了出來,紛紛架起一挺挺輕重機槍,旁邊堆上成箱成箱的彈鏈。
塹壕后方的炮兵陣地,百門75mm格魯森山炮掀開了用來遮掩的樹枝、樹葉,露出猙獰身姿。
“目標,黔軍炮兵陣地,各炮立即調整炮擊諸元!”
傳令兵揮動令旗,下達命令。
觀測手迅速報出參數,主炮手隨即奮力搖動搖架,調整炮擊諸元。
隨著主炮手們搖動搖架,一百門75mm格魯森山炮的炮口緩緩向上移動,一排排黑洞洞的炮口顯得殺氣騰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