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尺2000米……”
“標尺1500米……”
不斷有觀測手報出數據，各輕重機槍手隨即神情專注地撥動著機槍上的標尺，鎖定正不斷靠近的黔軍大部隊。
咔嚓——
戰壕中的川軍第1師士兵也紛紛拉動槍栓，子彈上膛，整個人趴靠在戰壕上，微瞇著眼睛，瞄準蜂擁而至的黔軍中的某個目標。
此時，黔軍那邊。
劉顯潛帶著一大票黔軍軍官來到一處低矮的小坡地觀戰，浩浩蕩蕩的隊伍意氣飛揚，像是在閱兵郊游多過于戰爭。
劉顯潛的身軀雖然略顯肥碩，但筆挺的軍政、黑色的閃亮軍靴、腰間那彰顯身份的指揮刀，以及身后一眾甘當綠葉的黔軍軍官還是襯托得他英姿勃發。
交戰區域是一片開闊地，不用通過望遠鏡，劉顯潛也很清楚地看到自己的部隊正密密麻麻、漫山遍野地向川軍陣地涌去。
看到這樣的情景，劉顯潛頓時豪情萬丈，哈哈一笑，說道：“諸位，你們猜猜看，川軍到底能堅持多久？”
“標尺1200米……”
“標尺1000米……”
黔軍的龐大進攻部隊越來越接近川軍陣地了。
“來吧，趕緊過來吧……”郝剛舔了舔嘴巴，神神叨叨地說著，那模樣就像是在誘惑小紅帽的大灰狼。
后方炮兵陣地，觀測手完成了最后的參數修正，主炮手們隨后也將炮擊諸元調整完畢，百門75mm格魯森山炮進入炮擊的最后準備狀態。
“準備！”
隨著傳令兵一聲大喊，主炮手們紛紛將一枚炮彈送進炮倉，關上炮閂，右手緊緊攥住炮繩，等待進一步命令。
“兩連發校對黔軍炮兵陣地……急促射！”
“開炮——”
“開炮——”
令旗手猛力揮下紅色令旗，主炮手們同一時間狠狠一拉炮繩。
一團團炮焰膨脹炸開，巨大的轟鳴讓整個天地間陷入了無聲世界，每個人眼里只有那令人震駭、整齊劃一的排炮畫面。
轟——轟——轟——
炮聲響起，幾乎是一瞬間，黔軍的炮兵陣地就陷入一片火海。
轟——
更加劇烈的爆炸聲響起，顯然是黔軍的儲備炮彈被引爆，頓時燃起更大規模的煙火，整片區域隨即被濃濃的硝煙完全籠罩。
炮聲就是命令，這是王默開戰前就給第1師各部下達的命令。
壓抑已久的第1師各部立即全線開火，尤其是第1師1團團長郝剛更是當場跳了起來，興奮地揮舞著拳頭大叫道：“打！狠狠地打！弟兄們，給老子滅了黔軍這些龜孫子！”
噠噠——噠噠——噠噠——
最先展現出威力的依然是設置在陣地各處的輕重機槍小組，機槍手們最喜歡的就是如現在黔軍這般密集的隊形，這能讓他們將機槍的威力發揮到最大。
一道道彈鏈從黔軍密集的隊伍中犁了過去，帶起一片片血肉風暴，殘肢碎肉四下飛濺，黔軍士兵成片成片地倒下，留下一條條猩紅的血色之路。
這完完全全就是屠殺，最血腥最殘酷的屠殺！
咔咔——
一條彈鏈很快打光，因為亢奮而額頭青筋暴起的主機槍手立即大吼道：“彈鏈，馬上更換彈鏈！”
主機槍手的話音剛落，彈藥手就已經給機槍換上了一條新的彈鏈。經過一次次戰爭的磨練，活下來的老機槍小組配合是越來越默契，機槍的使用也是越來越嫻熟了。
噠噠——噠噠——噠噠——
機槍繼續噴吐火舌，再一次掀起血腥的屠殺風暴。
砰——砰——砰——
戰壕里的其余川軍士兵也相繼開槍，朝僥幸躲過機槍掃射的黔軍士兵射擊。
突然遭到如此意想不到的猛烈攻擊，黔軍各部幾乎都懵了。
不僅進攻的黔軍各部懵了，此時在后面觀戰的劉顯潛也完全懵了，站在他身后的一眾黔軍軍官一個不落都懵了。
“不可能……這是川軍？這不可能……不可能的……”劉顯潛無比震駭地低聲自語，滿臉的難以置信，哪怕親眼看到眼前的場景，他依然有種如在夢中的虛幻感覺。
劉顯潛身后的一眾黔軍軍官同樣滿臉的震駭和難以置信。
不應該是黔軍各部如切瓜砍菜般突破川軍防線，涌進川軍陣地，然后一舉殲滅任何試圖頑抗的川軍嗎？
怎么眼下卻是川軍突然爆出如此強悍到駭人聽聞的戰斗力，按住黔軍各部瘋狂屠殺？
此時，一名滿身血污、狼狽不堪的黔軍士兵跑到劉顯潛等人身前，哭喊著向劉顯潛報告道：“觀察使……炮隊遭到川軍猛烈炮擊，已經……已經全軍覆沒了……”
盡管剛才劇烈的爆炸聲傳來時，劉顯潛就已經有所猜測了，可現在聽到炮隊全軍覆沒的確切消息時，他還是腦袋嗡的一聲炸響，眼前有些發黑，一陣陣耳鳴，完全聽不到身邊的軍官們張嘴在說些什么。
好幾秒鐘之后，劉顯潛終于聽到了身邊軍官們的說話，就聽到一聲大喊：“炮擊！快趴下！”
劉顯潛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幾名軍官撲倒在地。
尖銳的破空聲瞬息而至，一顆顆炮彈從天而降。
轟——轟——轟——
爆炸聲接連響起，那處低矮的小土坡完全被密集的炮擊削平了，翻飛的土石將劉顯潛和一眾軍官全都掩埋了。
在端掉黔軍的炮隊之后，川軍第1師的炮兵團就立即對黔軍各部展開了覆蓋性炮擊，兇猛之極的炮擊讓處境艱難的黔軍各部更是雪上加霜，已經隱隱有潰敗之勢。
看到黔軍已有潰敗之勢，王默立即向傳令兵下令道：“傳令第2師立即從右翼出擊，切斷黔軍的退路！”
“是！”
傳令兵敬禮接令，隨即轉身飛奔離去。
接到王默的命令之后，被王默提為副師長，臨時負責指揮第2師的陸大勇沒有猶豫，當即率領第2師迅速出擊，從右翼直插黔軍大后方。
黔軍那邊，劉顯潛因為被數名軍官用身體護住，并沒有在炮擊中被炸死。
很快有黔軍士兵將被掩埋在土里的劉顯潛挖了出來，此外還有幾名僥幸活下來的軍官。
“撤，馬上撤！”劉顯潛恢復意識之后就立即神情猙獰地大喊道，“這他娘的不是什么川軍，這是北洋軍，肯定是北洋軍！我們入了北洋的套了，撤，馬上全軍撤退！”
劉顯潛剛剛下達撤軍的命令，早就苦不堪言的黔軍各部立刻就從地上爬了起來，轉身往后撒腿就跑。部分黔軍士兵為了跑得快一些，更是將手里的步槍都給扔了。
“少帥有令，第1師各團即刻追擊后撤逃逸之黔軍，務必全殲黔軍！”
“少帥有令，第1師各團即刻追擊后撤逃逸之黔軍，務必全殲黔軍！”
傳令兵奔向各處陣地，向各團軍官傳達追擊命令。
“想跑？沒門！弟兄們，跟老子追上去，沖！”郝剛第一個跳出戰壕，雙手抓著兩把駁殼槍，就嗷嗷叫地朝著后撤逃跑的黔軍追了過去。
郝剛從來是身先士卒的代名詞，雖然在現在這個火器時代并不合時宜，但在他的帶領下，第1師1團的士兵從來都是最敢沖敢打的。
這一次也沒有例外，川軍第1師各團展開追擊之后，在郝剛的帶領下，1團上上下下猶如餓狼撲食一般沖向潰退的黔軍，把其余兩個團的人都拉開了一大截。
事實上，如果此時黔軍穩住陣腳，轉身反撲，是完全可能給川軍第1師造成不小的傷亡，并且爭取到突圍的機會的。
然而，此戰川軍所爆發出來的強大戰斗力與他們原本的印象是天壤之別，早就被嚇壞的黔軍哪還有膽量轉身反撲。
尤其是劉顯潛，后撤跑路的途中，他就一直對北洋和袁世凱破口大罵。他認定了川軍不可能有如此駭人聽聞的實力，這些川軍肯定就是北洋軍假扮的，為的就是削弱甚至是鏟除黔系軍閥。
“卑鄙無恥的袁老賊，老子和你勢不兩立！”劉顯潛咬牙切齒地罵了袁世凱和北洋軍一遍又一遍。
騎著馬疾馳之際，突然前方傳來陣陣激烈的槍聲，戰馬受驚一揚馬蹄，劉顯潛直接從馬背上摔了下來，在地上滾了幾圈，模樣好不狼狽。
負責給主力部隊開路的安義守備團團長趙飛神情慌張地跑到劉顯潛的身前，匯報道：“觀察使……我們的退路被……被一支川軍堵住了！”
狼狽從地上爬了起來的劉顯潛怒不可及，當場一腳踹翻趙飛，大罵道：“廢物！堵住了，你不會帶著隊伍沖開嗎？”
趙飛哭喪著臉說道：“觀察使，沖不開！堵住我們退路的川軍起碼有一個師的兵力，而且他們火力極其強大。我只沖了一會，就沒了半個營頭。實在是沖不開啊，觀察使！”
“那就所有人都給老子沖，弟兄們，川軍那些王八蛋想攔住我們回家的路，你們答應不答應？”劉顯潛大聲怒吼。
“不答應！”
“不答應！”
劉顯潛也不完全是吃干飯的，幾句話就再一次鼓起了黔軍這些殘兵敗將的士氣。
然而，在火器時代的戰爭之中，血氣之勇并不能改變實力懸殊的戰局。
迎接一心想撤回黔西的劉顯潛和黔軍的，只有嚴陣以待的川軍第2師，以及密不透風的彈幕封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