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機勛章,由寶器師協會頒給那些弘揚寶器師名聲,為人類做出重要貢獻的二線以下寶器師,每年頒的數量不過十個。
最關鍵的是,天機勛章的頒者是四線寶器師。也就是說,受勛者的名字和事跡會直接被四線寶器師過目。
一個低級寶器師,事跡驚動四線寶器師,這對任何人來說都是一個至高的榮譽!
姜風聽見這話,并沒有太激動,他只是笑著感謝了甘復行。
一個還沒有成年的少年,竟然能這么沉穩,甘復行又是驚奇,又是贊嘆。他把自己的東西挪開,給姜風騰出一片空間。
于是,姜風這個還沒有正式得到寶器師資格的學徒,開始跟一個三線寶器師并肩工作了。這個場景要是被傳出去,絕對會驚動無數人。
姜風鋪開一張紙,磨好了墨,沒有馬上開始工作,而是安安靜靜地坐到了一邊。
甘復行一點也不覺得奇怪。對于寶器師來說,獲得思路跟后期制作同樣重要,或者說更重要。
姜風坐在橋欄上,感受著江風輕輕拂來,全身一片清涼。
此時,他的心也迅冷靜下來,跟身體一樣清涼透徹。
他沉入意識內部,天機魔方浮在天心種表面,向外投出一個畫面,正是魔種。
魔種在這里被放得極大,內部的結構清晰可見。
要檢測出魔種,先就是要破壞它結構里屬于“隱藏”的這一部分。
姜風意識一動,天機魔方就直接把那部分呈現出來,放大在他面前。
天機魔方實在太方便了。也正是因為有了它,姜風才有把握跟甘復行說,把這兩項工作交給他。
對于已經現的結構,要用明力破壞當然非常簡單。但這中間就有一個悖論。
你已經現了它,還需要特意去破壞它的隱藏結構嗎?
所以,如果要用這種方式來進行檢測的話,必然是對隱藏結構的一次范圍攻擊!
姜風靈機一動,這段時間他們一直在考慮怎么封禁魔穴,現在他直接聯想了過來。
共振能破壞魔穴,能破壞隱藏結構嗎?
假設在某處放一個寶器,產生共鳴,直接引動附近的魔種,把它的隱藏結構破壞……
似乎可行!
姜風正要著手嘗試設計共鳴結構,制作寶器,突然又猶豫了一下,停了下來。
破壞之后呢?
隱藏結構被破壞,武修立刻就會現明心種附近多了奇怪的力量。但是就姜風親身的嘗試來看,魔種對明力有著強烈的破壞性,假設武修們開始攻擊魔種,說不定會反過來觸動魔種,加它們的爆。
再說了,能夠感染魔種的不僅有武修,還有普通人。普通人就算現了,也一點辦法也沒有,只會平白造成恐慌。
這樣不行。必須要把檢測和攻擊放在一起來考慮……
姜風端坐不動,在他的意識深處,天機魔方不斷隨著他的想法開始改變。
沒一會兒,他又產生了新的想法。
魔穴開啟,魔種爆。這兩者之間會不會有什么聯系?如果兩者有聯系的話,萬俟魚的魔種為什么會突然爆?魔種是不是有什么缺陷?如果有的話,是不是可以從這個中間著手?
姜風猛地睜開眼睛,站了起來。他問道:“甘大師,您知道王學官在哪里嗎?”
王玄砥正在前線作戰——身為明心會學官,他地位然,本來可以置身事外。但不僅是他,明心學會的三個學官這次都沒打算這么做。每次想到這一點,姜風都覺得心里溫暖。
姜風找到王玄砥,迅從他嘴里得到了萬俟魚尸體的下落。
萬俟魚死得奇怪,王玄砥心里疑惑未解,沒直接處理掉他的尸體,而是把它保存起來,留到空閑時研究一下。
萬俟魚畢竟是禺水州州鎮,王玄砥沒把他的尸體放回會館,而是留在了州衙里。
姜風順著他的指示,很快回到州衙,順利地找到了封存在地庫的尸體。
這個胖子全身地躺一個冰臺上,渾身冰氣縈繞。不管他生前再怎么重要尊貴,死后也跟任何一具普通的尸體毫無二致。
姜風檢查了他的尸體,映證了心中的想法。
沒錯,魔種結構遠不如他想像中的那么穩定,在極端能量的逼迫下,有可能提前爆。萬俟魚當時被華蘇正面攻擊,魔種被觸動,直接傷害了他。
姜風同時也現,萬俟魚體內仍然留存著魔種的痕跡,天機魔方分析了殘留的痕跡,現它是從別處感染而來的,也曾經復制了傳播出去。
這證明,萬俟魚是源頭之一,魔種很可能已經感染了更多人。
一個想法逐漸在姜風腦海中成形,他再次回到千獅橋亭,見到了甘復行。他當面第一句話就是:“甘大師,現在禁魔寶器還能再進行調整嗎?”
他的想法非常直接。
他們要封禁魔穴,勢必是在魔穴合一前完成。那時候,魔種還沒有到正式爆的時候。
禁魔寶器將會集中大量強者的力量,那時,整個城市的明力波動將會達到最強。這種力量一定會引魔種,讓它提前爆。
那么,他們就讓它爆好了!
他們可以提前給泰倉城做好防御,引魔種,直接利用共鳴的力量,以及武修自己的力量來消滅它!
姜風把自己的現與思路給甘復行講了一遍,甘復行思索良久,肯定地點頭道:“不錯,這個想法的確可行!”
他看了眼天色,道:“不過,只有一天半時間了,我們必須抓緊!”
姜風深吸口氣,微笑道:“那就只好借華老師手里的金印一用了!”
禺水州州鎮金印,不久前,華蘇強行從萬俟魚手里得到了它。
萬俟魚寧可逃跑也想保住金印,華蘇一定要得到它,當然是有原因的。
這枚金印本身,就是一個強大的寶器!
它的作用很簡單,它能夠直接溝通泰倉城里所有人的意識,直接布政令。如果握在足夠強的人手里,布的區域甚至可以達到整個禺水州范圍。
當然,這樣使用耗力巨大,一天只能用一次。
不過,它現在的持有者華蘇可是一個意明武皇。意明武皇在此處可以說是擁有絕對的力量,金印耗費的明力對他來說只是九牛一毛。
姜風迅聯系了華蘇。此時,華蘇正帶著一群老兵,打退一波魔族的攻擊。
禁魔寶器的事情果然傳到了魔族那邊,他們現在正在集中攻擊,想要破壞制作寶器的材料。
這個禁魔寶器更像是一個巨大的陣法,材料需要按照要求提前被布置到各處,現在它們變成了魔族的要攻擊目標。
聽到姜風的通知,華蘇重新進行了安排,匆匆趕回了千獅橋。
接著,整個泰倉城都按照姜風的計劃和甘復行的布置,開始疾運轉起來。
在這緊急的關頭,華蘇毫不猶豫地把魔種的事情通知給了全城。
一開始,人們生了小小的恐慌,但華蘇很快用自己意明武皇的威望,把恐慌壓了下去。
接著,華蘇把姜風擬出的、應對魔種的方法告訴了所有人。這樣,他們將來就能夠與寶器里應外合,一舉粉碎魔種。
再接下來,泰倉城的寶器師協會全力行動起來,他們手腳不停地拼命工作,一批批寶器流水一樣從他們手里出現。這是甘復行設計的,姜風簡單地把它稱為“滅種器”,它們會被安裝到泰倉城的各個角落,成為禁魔大陣的一部分,將來與它一起共振。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整個泰倉城從未有過如此的萬眾一心。
他們是為了保衛自己的家鄉,也是為了保護自己!
終于,八月十四日上午,所有的一切準備工作全部完成。
正午明力最強,是封禁魔穴的最佳時刻。
現在離正午還有一個時辰,姜風對甘復行道:“我去各個戰區再看一遍。”
這兩天,他在泰倉城各處跑了很多次,現在儀式馬上就要開始,他決定再去確認一遍。
甘復行也起身道:“我也去,分頭行事吧。”
現在打開的魔穴一共十一個,姜風五個,甘復行六個,差不多各自分了一半。
這個禁魔寶器,實際上是一個大陣。它由一百零二名武修、三十六件修級寶器組成。
現在,這一百零二名武修已經由華蘇全部確認完畢,安排到了城市的各處。三十六件修級寶器早已制作完畢,埋設在了十二魔穴附近。
到時候,一百零二名武修將站定在確定的位置上,一起施放明力。寶器會把他們的明力全部連接起來,形成共振。
這兩天,除了這三十六件修級寶器以外,泰倉城的寶器師另外制作了七十二件滅種器,它們被安置在甘復行選擇出來的位置。
它們經過精心設計,成為了禁魔大陣新的組成部分,時機一到,就會跟著出次一級波動。武修們早已被安排到跟普通人在一起——事實上,現在留在城里的普通人已經不多了,武修們會跟隨這陣波動一起進行自檢,同時檢查旁邊的普通人類。如果現魔種,就里應外合,一舉將它摧毀。
姜風和甘復行現在要做的,就是最后的確認工作。
禁魔大陣是以甘復行為主導,這是因為他對明力結構以及寶器比姜風更熟悉。事實上,這里所有的思路都是姜風提出來的,中間他也全程進行協助。對于這個陣法,他不比甘復行陌生多少。
很快,兩人就飛穿越了全城,一處處確認無誤。
最后,正午將至,兩人回到了千獅橋,相對著一點頭。
甘復行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剛要說話,突然,從橋下水中翻出一層巨浪,一個人影直沖而上,一爪穿透了甘復行的后心!
甘復行的笑意凝在臉上,身體瞬間僵直。接著,他的身體被重重摔到一邊,砸在了地上。
直到這時,那人身上的魔氣才猛烈地釋放開來,瞬間籠罩壓制住了這一片區域,同時,魔氣形成無數把利刃,轟然刺向周圍所有人!
姜風的身體被鎖定,完全動彈不得。
他看見離那人更近的一點的橋頭護衛,一個個被魔刃刺中,血花四濺地倒了下去。同時,他也眼睜睜地看著黑氣如刃如槍般,刺到自己面前。
天心種仿佛感受到了外界的壓制,拼命地旋轉起來。他拼命地在心里召喚,快點,再快點!
但是魔刃來得如此之快,轉眼間,它已經刺中姜風的胸口,從他的背后直透了過去!
姜風只覺得一陣劇痛,登時一口血噴了出來。
這時,不知是對方放松了領域,還是天心種的搏命掙扎終于生效,姜風終于可以動了!
對方能夠使用領域,至少也是一個魔族大將,還是一個完全能力的魔族大將。姜風對他來說只是一只螻蟻,隨手就可以踩死。就算能動又怎么樣?只是早一秒與遲一秒的差別而已!
此時,姜風只有一件事能做。
他心頭靈光一閃,勉強摸出白郭的那滴血,用力向對方投了過去!
紫色的血滴出現在半空中,外面包裹的金色明力一轉,瞬間切了進去,把它爆成了一團血花!
濃郁得驚人的清甜香氣猛地噴出來,姜風一用力,把它全部噴到了這個魔族的臉上。
這只是一滴血而已,白郭的血脈魅惑之力會不會對他生效,姜風一點底氣也沒有。但現在,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
他胸口劇痛,撲通一聲倒在地上。這時,血液里的金色血氣自動運行到傷口處,劇烈的搔癢隨之而生——傷口處的肌肉開始拼命掙扎擠動,強行愈合在了一起!
這個過程需要大量的明力,姜風元枝里的明力迅被抽空,暗黑元枝蠢蠢欲動。姜風暗叫不好,強行壓制住魔氣。
他來不及關注自己的情況,瞪大眼睛看向前方。
這個魔族大將長相非常平凡普通,混在人群里,絕對很難被辨認出來。略帶紫意的血液全數噴到他的臉上,他的表情突然出現了一絲混亂。
狂喜、迷茫、貪婪……各種各樣的情緒一閃而過,他用力抹了把臉,看著自己的手,竟然伸出舌頭,開始舔舐自己的手掌!
他舔得如饑似渴,恨不得把每一滴血珠全部吞噬進去。
姜風咬牙,強忍住劇烈的癢痛,爬過去抓住甘復行的手。甘復行是禁魔大陣的主持者,絕對不能死!
武修的生命力遠普通人,甘復行的手掌還有一絲溫熱,脈搏有極其輕微的跳動。這顯然只是暫時的,姜風能夠感覺到,他的明力和生氣正在以極快的度衰弱下去。
姜風拼命催動天心種下方的金色血氣,想再逼出一道來救活甘復行。
但是很明顯,金色血脈認定的只有一個主人。在姜風身受重傷,還未復原的情況下,它是不會分心去救治別人的。
那絲金色血脈正在快躍動,金色血氣在姜風的傷口處盤旋不去,全力治療。不管他怎么努力,怎么逼迫,它都不為所動。
姜風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甘復行,一點點步入死亡!
白郭血液的作用持續時間非常短,不到十秒,這個魔族大將就清醒過來。
他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的手,瞪著姜風問道:“魅者之血?竟然連我也能蠱惑……好強的力量!小子,你從哪里得到它的?!”
他伸手抓向姜風,手還沒碰到,突然一個人影從天而降,喝道:“滾開!”
一堵冰墻豎在魔族大將和姜風面前,把他們隔開,下一刻,華蘇及時趕到,一拳把這個魔族大將打飛了出去。
魔族大將和華蘇的實力基本相當,這一場惡戰打得天翻地覆。千獅橋劇烈地震動著,僅余的橋柱斷裂,掉落下去。剛才被魔刃刺穿的衛兵們全部都死了,一個個也掉進了河里。
姜風拼命抓住甘復行,把他拖到一個相對安全的位置。
但他能做的也僅止于此了,在他的懷里,甘復行的氣息越來越微弱,無法逆轉。
這時,甘復行突然睜開眼睛,看著姜風道:“看……看來我這條老命,就要,就要交待在這里了……”
姜風抓著甘復行,眼眶紅潤:“……對不起,對不起!”
臨死之時,甘復行的心思好像無比通明,什么都知道一樣。他看了一眼姜風的傷口,笑嘆道:“對不起什……什么呢?年輕人的命……始終應該比老頭子的,值錢啊。”
他重喘了兩口,嗆咳出大量的鮮血,虛弱地抬起手,把一個東西塞到姜風手上。他聲音低微地道:“接下來的事情,全部都交給你了。泰倉城……一定要守住!還有,我那徒弟……”
姜風這才想起來,這兩天一直忙亂,竟然忘記把白郭的事情告訴甘復行了。甘復行明明很重視自己的徒弟,竟然也一直忍著沒有問。
姜風疾聲道:“白郭是天舞者后裔,她只是血脈覺醒了而已,能力再增強一點,她就能控制自己的魅惑之力,自由使用天魅歌舞。在那之間,我能幫她控制魅惑之力。”
甘復行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這時,他再無力多說什么,只能重重一握姜風的手。姜風迅明白了他的意思,道:“我會安置好白郭,不讓她有事的!”
甘復行終于得到滿意的回答,這時,他的手終于軟了下去,垂落到了一邊。
他仰望著天空。
這段時間,泰倉城充滿了魔氣,明力難以透入,空氣十分陰暗。而這時,華蘇正在和那個魔族大將激斗,明力翻騰,暫時掀開了魔霧,透過一角明凈天空。
陽光投在甘復行的眼睛里,把這位老人的眼睛照得閃閃亮,猶如恢復了青春一樣。接著,光線迅黯淡,甘復行的呼吸隨之停止。
姜風呆呆地看著甘復行的尸體,眼淚終于落了下來。
這時,千獅橋劇震,橋中出現一個巨大的裂口,將要斷成兩截。
疾風聲響起,幾個人狂掠而至,全部都是泰倉城請來的心明武宗。
靠著等級之差,放在平時,這個魔族大將當然不會把他們放在眼里。但這時候還有一個與他不相上下的華蘇。更關鍵的是,正午將臨,明力越來越強,他的力量也隨之削弱了下去。
魔族大將冷笑一聲,道:“少了寶器師,你們的禁魔大陣……嘿嘿!”
說著,他一個翻身,從戰局中脫身,向著天空直沖飛走。
華蘇要追當然能夠追上,但現在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他沖到姜風身邊,疾聲問道:“你們怎么樣?”
姜風垂著頭,沒有說話,華蘇目光在甘復行身上一掃,就重重嘆了口氣。其實剛才戰斗時,他就已經感覺到了,但心里畢竟還抱著一絲僥幸。現在親眼看見,不承認也不行了。
他拍了拍姜風的肩膀,問道:“你呢?”
姜風搖頭道:“我沒事。”
話音未落,一口熱血涌上他的喉嚨,他伸手捂住。他這次傷得極重,金色血氣也不可能瞬間治愈,尤其是身體內部的傷口同樣麻煩,他現在其實非常虛弱,只是靠一口氣強撐著。
華蘇眉頭一皺,伸手檢查他的傷口,這一看,臉色就是一變。
他沉聲道:“你還能再撐一段時間嗎?”
不需要細說,姜風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他重重點頭道:“能……當然能!”
他勉強站起,華蘇扶住他,深吸一口氣道:“你必須撐住!甘大師身故,現在只有你了!”
午時將至,禁魔大陣即將動,各方各面都需要人來主持。甘復行死了,再沒人比姜風更了解怎么做。甘復行臨死時交給姜風的寶器,也正是用在此處的。
姜風捂住傷口,明力透支讓他有點頭暈眼花,隨時都想要倒下去昏睡。
他晃了晃腦袋,讓自己清醒一點。
他安靜了一會兒,對華蘇道:“我還需要一個人幫手。”
華蘇毫不猶豫地道:“你說,隨便誰,我都給你調過來。”
姜風把一把鑰匙遞給華蘇,氣虛急促地道:“白郭是甘大師的弟子,甘大師的風格,沒人比她更熟悉。前幾天她一直在旁邊協助,全部流程她都清楚。我需要她來幫我!”
華蘇果斷地道:“沒問題,我現在就派人去接她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