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爾抬手接過水,同時轉身看了一眼遞水的人,道了聲謝謝。
這人穿的戴的,比自己好上不止幾萬倍,甚至幾十萬倍上百倍。卻比自己還邋遢,尤其是臟,和亂。
這個世界,真的是太奇妙了。
“先別換歌,把剛才這首再唱一遍吧。剛才沒聽完整,還沒聽夠呢。”
是一口濃而地道的本土土語。
坐在地上的其中一個老者,見牛爾咕嘟咕嘟喝了幾口水后,又坐下來重新操起了吉他,就及時地提出了要求。
沒想到老者的這一聲吆喝,竟然得到了周圍大多數人的響應。
“沒聽夠,再唱一遍吧。”
“再唱一遍吧……”
牛爾想了想說道。
“這首歌,其實還有另外一種風格的唱法……”
“重唱一遍吧,沒聽全,還是先重新唱一遍吧!”
隨著話音,一頭四五十歲的壯牛健步如飛跑了過來,把手中不知握了多久的幾張百元票子丟在了琴盒里。隨后又蹲下身子,用琴盒里的幾枚一元硬幣把幾張大票都壓住了。
“再重唱一遍吧,我剛才只聽到了結尾的兩三句。唱完這一遍,然后你再唱另一種唱法或者其他的什么歌。”
“再唱一遍吧!”
人群見壯牛丟下了幾張百元大票,呼喊聲比剛才一下子就猛了很多。
“好,那就聽大家的,我就再重唱一遍。”
牛爾現在的心情,比見了韓老師好像還要高興一些。
雖然至今也沒接到韓老師或那個助理的電話。
粵語流行曲不是沒有聽眾,更不是沒有市場需求。而是他們原來的那些歌,可能是真的有些過于落后時代的審美需求了。
牛爾雖然想到了前世的粵語流行曲在這個世界可能也會有市場,卻真的沒想到這么老少咸宜。那兩位席地而坐的老漢,聽口音就知道是兩個老粵州老粵城人。
牛爾粗粗掃了一眼圍觀的人群,小到十幾歲的中小學生,大到六七十歲的老者,男女老少都來得,還挺齊全。
國慶假日第三天,全民休息玩樂最佳檔。
只有苦逼的銀雀娛樂不休息。
只有娛樂唱片演藝公司不休息……
剛才第一個過來送百元大鈔的,顯然就是這條街上某個娛樂唱片公司的中高層職員。
為啥這些公司就不休息呢。
幸好自己沒準備去這些公司,否則就太慘了。
有這么廣泛的歌迷基礎,只要找個不錯的錄音棚,再找個有發行渠道的公司甚至直接與渠道平臺合作也未嘗不可……
即便韓老師已經把自己給忘了,那又如何。
牛爾又掃了人群中那幾個漂亮丫頭一眼,自信心又增加了幾分。
雖然自己一身破衣爛衫,人群中的那幾個年輕漂亮丫頭,還是在不斷地向自己放電。
唉,尼撒鎮還是太小太落后了。
前奏再次奏響,牛爾繼續炫自己的牛逼指彈。
其實前世的牛爾就覺得,盧冠廷的版本,只需一把木吉他就夠了。
加上了一些電音鼓點,反倒是影響了這首歌的味道。
然而第二遍剛開口唱了幾句,牛爾自己都感覺到,顯然不如唱第一遍時有感覺了。
唱第一遍時,因為沒有及時見到韓老師,后續是個什么樣的結果還是個未知數。
自己孤身一人遠道而來,奔到這個很遠又幾乎是完全陌生的城市。
牛爾即便自己不愿意承認,滋生在他心底里的一些落寞情緒,也是真實存在著的。
所以第一遍的一生所愛,隨著歌曲的進程,他的真實情緒也就漸漸與歌曲達成了某種共鳴。
哀傷,無奈,遺憾,蒼涼……
歌聲宣泄著他的情緒,情緒升華著對歌曲的演繹。
牛爾全情的投入,讓他第一遍演唱的這首歌,把自己的情緒已經不知不覺地融進了劇情,把歌曲的演繹也推向了一定的藝術高度。
第二遍時,牛爾的心情已經發生了較大的變化。
逐漸增多的圍觀觀眾,不斷丟進琴盒子里的鈔票,讓他已經不太在意韓老師是否能夠約見他,他是否還能夠等到那個助理的電話了。
他仿佛已經看到了粵語流行曲在這個世界瘋狂受歡迎的場景,已經看到了不止一個個小小目標的實現。
然而第二遍唱完時,圍觀的觀眾們仍然把最熱烈的掌聲送給了他。
牛爾并沒有片刻休息,緊接著就開始唱前世素人黃亮輝主唱,莫聞蔚和聲的那個版本。
“我現在用另一種風格再唱一遍這首歌。等我唱完,我希望大家能給出一個比較,就是你更喜歡這首歌前后這兩種風格的哪一種。”
這個檢驗市場的機會完全是個意外,純屬妙手偶得之。
如果不加以利用一下,就特么辜負了自己這個牛逼上天的穿越者身份。
前奏明顯比前兩次稍稍明快了一些。
炫指彈還是必須的。
這一次炫得更炫,因為節奏也明顯比前兩次稍稍快了那么一丟丟。
情人。
別后。
永遠再不來。
無言獨坐,
放眼塵世岸。
鮮花雖會凋謝,
但會再開——
一生所愛。
忍讓在白云外——
苦海——V——
沒等長尾音結束,人群中已經響起了熱烈的掌聲,還有驚嘆甚至口哨聲。
牛爾不用抬頭看就知道,聽這些聲音就知道,大多都是來自年輕人。
苦海——V——
泛起愛恨 在世間,
難逃避命運。
相親——V——
竟不可接近。
或我應該,
相信,
是緣分……
再次唱完這首歌,掌聲響起,比前兩次哪一次都更加熱烈,也更加齊整。
牛爾問距離自己最近的那兩位老漢,“你們兩位覺得前后哪一種唱法更好一點?”
“都很好聽,但第一遍是我最喜歡聽的。”
“對,第一遍最有味道……”
兩位老人家不出意外地選了第一遍。
演唱的第一遍,牛爾是完全把盧冠廷的版本照搬了過來。純正的本土粵語,唱腔中粵劇精華的轉化延伸,與電影劇情絲絲入扣的情感融入,讓這個版本才更像一首純正的粵語流行曲。
“第一遍我聽的時候,心里有些難受。剛才這遍就沒難受,只覺得好聽,非常好聽!”
這是最早過來的一位女生之一,他幾乎從頭聽到尾。
“是的,還是最后這遍最好聽,還不難受!”
立刻就有更多人附和著。
牛爾心里敞亮了。
剛才這遍黃亮輝的版本,咬字比前兩遍要清晰很多……因為黃亮輝的版本咬字,是普通話粵語……牛爾也是全盤粘貼了過來。
粵城畢竟是商業空前繁榮的城市,流動人口數量在全神州也是占據著前幾位。普通話粵語的市場,顯然要比老粵城更大一些。
并且黃亮輝的版本,明顯忽略了這首歌在大話西游電影中出現時的那種畫面感,以及劇情發展中,那種蝕骨銷魂般的哀傷,無奈與蒼涼。
如果眼前的這些人看過大話西游,看到過土城墻上那位年輕武士與紫霞在悟空的幫助下,終于相擁在了一起,而悟空卻像一條狗一樣,扛著金箍棒轉身離去的孤獨背影……
如果他們看到了師徒四人在廣袤蒼涼的大漠,正在奔向遠方……悟空在隊伍的最后,回頭張望著,又戀戀不舍地轉身而去……
恰在這些畫面與劇情出現的檔口,盧冠廷的唱腔悵然而起……
那可能就會像當初的牛爾一樣,會覺得黃亮輝的這個版本,好聽是很好聽,卻總覺得缺少了點什么。
“前面的第一遍唱法,幾乎傾注了歌者的全部情感。唱的是,愛情的諸多無奈,遺憾和憂傷,甚至唱出了生命本身的很多無奈。”
“剛才的這種唱法,很好聽。”
“也就是很好聽……”
這幾句輕飄飄的話,來自牛爾的身后,卻讓整個場子立刻就安靜了下來。
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靜靜地看向了牛爾身后,看向了被牛爾認為最邋遢最臟的那個邋遢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