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陸氣的直發抖，像是在三九寒天里赤果上身般止不住的顫抖。
既然把孩子生下來了，那不就應該盡作為父母的義務嗎？
為什么要把他們丟在甜蜜之家啊？
“所以，這些孩子，就只能等死了是嗎？”秦陸問。
“是這樣的。”安娜說道，“不過，有些孩子會自己痊愈。”
聞言，秦陸一愣。
“自己痊愈？那是什么意思？”他問。
“嗯，就是說，會自己變成正常的孩子，一樓住著的大衛他們，都是這種情況，也算是耶穌眷顧這些可憐的孩子吧。”安娜笑著說。
“耶……穌？”
“對。”
秦陸從來不相信有這種神明的存在，哪會有什么耶穌眷顧，不過是人類因為弱小而幻想出來的救世主罷了。
但是，他現在卻對神明的存在將信將疑。
靈墟之主，應該就是那種層次的存在吧。
他輕輕捏著自己內眼角的睛明穴，嘆了口氣。
“我們下去吧。”秦陸說。
他一刻都不想在甜蜜之家的三樓多待，不是因為他冷血，不同情那些孩子，反倒是因為他太在意了，看到他們那無力微垂的紅腫小舌頭，聽到他們輕微的啜泣聲，他難受，他接受不了。
回到一樓，秦陸看見了那個叫做米盧的男人，他此時正坐在甜蜜之家門口的臺階上一個人抽煙。
“進去看過了？”米盧聽到那漸近的腳步聲，頭也沒回地說。
“嗯。”秦陸說著，然后坐在了米盧的身旁。
“米盧。”秦陸忽然喊。
“嗯？怎么了？”
“你來甜蜜之家多久了？”秦陸問。
米盧抬眼看著潔凈無云的夜空，想了想，然后道：“去年九月份，到現在8個多月了。”
“那你來這里的時候，正常……嗯……健康的孩子有多少個？”
“7、8個吧，很多孩子都是在今年突然變好的。”說著，他撇過頭來，扔給秦陸一支煙以及一只打火機，才繼續說道，“很奇怪吧。”
秦陸點點頭。
“我也覺得很奇怪，明明他們虛弱的要死，但是就是在一夜之間，忽然變健康，雖然看到有孩子們能夠接觸正常人的生活我很開心，但是我還是覺得這奇怪。”
“你敢想象嗎？”米盧繼續說道，“那個不喜歡吃飯的莉莉絲，前一天肚子里的腫瘤還是大得像是懷了四胞胎，到第二天我例行去查房，去看看有沒有孩子死去，然后我就看到了趴在窗臺上的莉莉絲，瘦得像是一根桿子。”
秦陸的瞳孔縮了縮，然后道：“那么神奇？”
“還有，你知道卡洛斯嗎？”米盧問。
秦陸搖了搖頭。
“他整個人都糊成了一片，皮膚就像是濃水一樣流淌，就好像是一具尸體在臭水里泡了十幾天。我每天最糟心的事，就是去給他換床單，換被子。”
“然后他也好了是嗎？”
“是的，我睡覺前剛給他換完的床單，結果等我早上醒過來的時候，就聽到他躺在嬰兒床里大哭。”
秦陸把煙點上，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濃烈的煙辣得他幾乎要流下淚來。
“真是不可思議。”秦陸說。
“確實，我來甜蜜之家之前活了26年，都沒有見過那么不可思議的事情。”米盧說，“魯特，你剛來，很多事情都要慢慢接受。”
“我知道的。”秦陸說。
米盧笑了笑，然后站起身來，拍了拍秦陸的肩膀，道：“早些休息，晚上如果聽到奇怪的聲音，千萬別好奇，不要理睬，最好是把頭埋在被子里。”
“好的，謝謝。”
米盧將最后一口煙抽完，然后朝秦陸擺了擺手。
“晚安。”
“晚安。”秦陸回以一個微笑。
秦陸躺在浴缸里，眼睛閉著，感受著熱水包裹身體的舒適感，全身的毛孔都接受著溫和的洗禮。
“呼——”秦陸呼了一口濁氣，水溫有些變涼了，他用肥皂搓了搓自己身上的泥，然后走出浴缸，將詹姆爺給自己準備好的睡衣給穿上。
他剛穿好衣服，便聽到咚咚咚的敲門聲。
秦陸系緊了睡衣的腰帶，然后把房門打開。
映入眼簾的，是安娜那剛剛洗完澡的，香噴噴的身影。
她頭發還沒干，垂在旁邊，素顏的樣子很是養眼。
此時她手里捧著一杯正冒著熱氣的牛奶。
“魯特先生。”
“是安娜啊，有什么事嗎？”
“這是給您準備的熱牛奶。”安娜說，“快趁熱喝了吧，有助于睡眠呢。”
“給我的？”秦陸指著自己。
“那不然魯特先生房間里還有其他人嗎？”
“也是哈，謝謝你。”秦陸說，然后接過牛奶，卻見安娜手里還有兩片白色的圓形藥片。
“還有哦，這是維生素，也是給魯特先生的。”安娜說著，“啊，張嘴。”
秦陸汗：“這，嗯，我還是自己來吧。”
“魯特先生！”
“好吧……啊——”
說著，秦陸就感覺到一股酸味開始在自己的口腔里蔓延，酸得掉牙，讓他連忙把把杯子里的牛奶給一飲而盡。
“呼——很舒服。”秦陸說，然后把杯子遞給安娜，道，“謝謝你啦。”
“嗯嗯。”安娜猛點頭，然后說，“那魯特先生早些休息呀。”
“你也是。”
說完這句話，秦陸就感覺一股極強的倦意瞬間席卷了他的全身，他的眼皮開始變得沉重，明明剛剛泡過澡放松過身體，但現在確疲憊的像是剛剛爬完一座高山，腦袋里只有一件事情，就是睡覺。
“安……安娜……我好困。”秦陸有些搖搖晃晃地說。
“嗯。”
“我……我先去睡了。”
“嗯。”
“你也早……”
“好。”
安娜應道，卻依舊是在房門口站著，睜著一雙水靈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看著秦陸。
然后秦陸便是倒在了她那小小的臂窩里，眼睛緊緊閉著，呼吸漸變平穩。
“魯特先生。”安娜抱著秦陸，看著他那修長的睫毛，伸出另一只手來摸了摸秦陸的臉，然后把他抱到床上，幫他蓋上那被太陽曬過的，充滿太陽氣息的被子。
安娜坐在了秦陸的床邊，聽著他遲緩平穩的呼吸聲，喃喃自語。
“魯特先生真是個好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