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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 談崩

七十談崩  “有傳聞,惡恐離已經去世了,褐魔部落已經分裂,臣屬各部也紛紛離褐魔而去——當然,具體情況到底如何,我們還在查。”

  葉迦南秀眉微蹙,神情凝重。

  按道理,對敵國軍情的偵查,這是東陵衛的職責范疇。但是草原盟主惡恐離死亡這么重大的消息,陵衛在草原上的情報網居然一無所知,還是從軍方那邊知道了消息,這不能不說是東平陵衛的一次重大失職——若說有什么讓她覺得舒服點,那就是其他五省的東陵衛同樣沒能得到消息。

  “原來是這樣。。。可知道入侵的兵力如何嗎?”

  “今年草原上鬧了雪災,魔族崽子的牛羊都被凍死不少,不過來搶我們一把,他們也過不下去。遭到入侵的不止我們東平省,具體情形現在還不得而知,不過規模肯定不小。

  根據各地的報告和斥候的消息,在我東平境內的突厥和柔然兩部魔族有四萬多人,其中一部正朝靖安撲來,不日即至。這路兵馬擁有鎧斗士多達四千余人,騎兵約有一萬五千人。”

  “四千斗鎧,一萬五騎兵?”

  “差不多是這樣了,縱有出入也不會太遠。”

  孟聚聽得渾身冷汗直冒:四千具斗鎧?當年天武王起兵南下滅漢時也不過擁有三千具玄鎧而已!

  令他不解的是葉迦南和兩位邊軍將領的態度,談起這個消息時好象并不是很在意——難道現在大魏朝已經強盛到這種地步,不把區區幾千具鎧甲放眼里了?

  好像不是這樣吧?南唐部署在江淮前線的斗鎧也不過是七千多具而已,南朝就囂張得不得了,整天嚷著要北伐,洛京被嚇得一日數驚。

  就孟聚所知,東平省都督府下轄只有兩個師,加起來也不過八百多具斗鎧,而且還有很多分散在前沿各地,不在靖安城里——面對四千具斗鎧,他們憑什么那么鎮定?

  看出了孟聚的困惑,葉迦南對他解釋說:“魔族的斗鎧制造工業很落后,他們的斗鎧戰力很差,十具也頂不了我們一具,不能拿我們的斗鎧來衡量他們。”

  聽到這個消息,孟聚心下稍安。

  葉迦南與兩位邊將談得很快,因為沒到那個層面,孟聚對他們的對話也不是很理解,但大致可以聽出,兩人是希望當魔族抵達時,靖安守軍能出城野戰,在野戰中殲滅魔族部分兵力。

  葉迦南很奇怪:“野戰?先前,東平都督府的戰略不是說以守城為主嗎?為何要改變?”

  “鎮督大人明鑒,這完全是為了全局著想。目前東平戰區的局勢十分危急,前沿各郡縣皆在魔族的圍攻下奄奄一息,一些防御薄弱的郡縣如扶風已被魔族擊破。

  靖安守軍是東平省中樞,也是重兵之地。東平各個郡縣里,我們的駐軍最為充足,是唯一有能力對魔族起反擊的郡。

  末將認為,其他各省的局勢未必比我們好,甚至可能比我們還困難。若要等待六鎮大都督府給我們派來援軍,那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在此之前,若我們坐守觀望,等魔族擊破了前沿各郡再與我軍當前之敵會合,那敵人將越加強大,我們真的再無勝機了。

  倘若我軍能在野戰中消滅一路魔族,那就取得了全局的主動,也有能力援助前沿各郡,葉鎮督也是久知兵事的行家,當然知道這樣的好處了。”

  易小刀滔滔不絕,申屠絕不住地點頭附和。

  葉迦南問:“這個想法,是元都督的意思還是二位的意思?”

  “這個。。。到目前為止,還是我們倆的想法,但希望能得到葉鎮督您的支持。”

  “東平戰區內的戰守大計都要得到元都督的同意,若是元都督也同意出城野戰,那我自然也沒二話說。”

  “這個。。。只怕有點難處。葉鎮督你也知道,元都督年紀大了,想事情自然就保守一點,萬事總想著周全穩妥。可葉鎮督您是明白人,打仗哪有十拿九穩的事?元都督這樣,只怕會延誤戰機。

  倘若葉鎮督您也支持我們的話,那我們說話的分量就重得多了,也有把握說服元都督了,拜托葉鎮督您了。”

  葉迦南打量著易小刀那因為殷勤而顯得十分謙卑的臉,心中暗暗揣測對方的目的。

  現在靖安城內的守軍有四個旅,申屠絕和易小刀二人各統帶一旅,自己也統帶一旅。東平都督元義康雖然名義上是東平省內軍事最高指揮官,但他性子軟弱,沒什么才能也沒甚主見,常常被部下們所裹挾——若自己贊成他們的話,那四個旅帥中就有三人都要求出戰,元義康想不出戰都難。

  可這兩個家伙打的什么主意?為什么想野戰呢?

  仿佛猜出了葉迦南的想法,易小刀很靦腆地笑了:“葉鎮督莫要誤會,我們這樣,并無個人目的,完全是為了大局著想。魔族如蝗蟲一般,每一日我東平百姓都在遭受荼毒。為了早日逐走他們,只有盡快擊潰當面之敵,靖安守軍才能騰出手來,增援前線還被圍困的同袍弟兄。所以,盡早開始反擊是非常必要的。”

  葉迦南微蹙秀眉,沉默了好一陣。

  她注視著易小刀,誠摯地說:“二位將軍保境衛民的拳拳赤心,我已真切地感受到了,十分欽佩。”

  二位將軍低頭以示謙虛。

  易小刀說:“不敢當鎮督大人盛贊,末將是軍人,保家衛國是本分。葉鎮督能理解我們的心意,這令我們十分感動。我們只是邊疆的粗鄙軍將,人微言輕,元都督未必會聽我們的話。但葉鎮督您出身高貴,還是行省大員,您說話,元都督無論如何都要重視的。”

  一直沒說話的申屠絕站了起身,他對葉迦南深深地彎腰鞠躬,直率地說:“一切都依仗鎮督大人了。”沒有什么客套和謙虛,這個沉默寡言的壯漢這么直捅捅說來,反而令人更加難以拒絕。

  葉迦南看起來也有點動搖。她問:“倘若出城野戰,二位將軍有多少勝算呢?”

  易小刀喊道:“十成勝算,鎮督,末將有十成的把握!敵人遠道而來立足未穩,我軍準備充足以逸代勞;敵人不過草原上狼奔兔涿的烏合之眾,我軍則是裝備精良的王師。而且敵人來自兩個部族,我軍則是上下一心眾志成城——無論哪個角度看,我軍都是穩操勝卷!”

  葉迦南鄭重地點頭:“二位將軍久經沙場,心懷全局,見識必定高明,我也很信得過”

  聽葉迦南這么說,兩名邊將都是眼睛亮,面露喜色,不料她輕飄飄的一個轉折:“只是戰守大計不只關系靖安城的安危,更關系整個東平行省的存亡淪陷,此等大事,我不可不慎重。這樣吧,我與元都督商議一下再答復二位如何?”

  二人是來求葉迦南出面去說服元都督的,她卻說要跟元都督商議后再答復——這擺明就是委婉地拒絕了,這層意思,申屠絕和易小刀都聽出來了。

  易小刀還不死心,反復勸說,他又是利誘:“只要出戰,大勝可期,葉鎮督巾幗名將必將揚名天下!”又是激將:“難道葉鎮督是有所擔心嗎?這倒也難怪,女子為將,膽子總是小些,躲在城里是安全些,這也是人之常情。”

  但無論他怎么說,葉迦南都只是淡淡地微笑著,也不出聲和他分辨爭論。

  眼見反復勸說不下,申屠絕臉色越來越陰沉,眼神也越來越冷,呼吸也越來越粗重。他的身上散著濃烈的煞氣,屋子里的氣氛漸漸變得緊張起來。

  當易小刀最后一次勸說被拒絕時,申屠絕終于失去了耐性。

  他騰地站了起來,兇惡地逼視著葉迦南,粗大的拳頭捏得咯咯作響,那兇猛的氣勢猶如猛虎咆哮。

  孟聚立即跟著站起,一個箭步擋在葉迦南身前,毫不示弱地與申屠絕對峙著。

  面對身高八尺的魁梧巨漢,嬌小的少女葉迦南顯得柔弱又無助,猶如颶風前一朵飄零的小花。

  她玉容冰雪不動,平靜地問:“申屠統領為何起身?可是茶水涼了不可口嗎?”

  申屠絕緊繃著臉,也不答話,只是不住地呼吸著,粗重的呼吸聲在屋里顯得特別清晰。

  易小刀連忙打圓場:“正是,正是。茶水太涼難以入口——申屠,你還不趕緊坐下,莫要在鎮督大人面前失禮!”

  申屠絕悶哼一聲,猛然轉身,大步“騰騰騰”地走出去,他身上黑色的斗篷如風一般張狂地飛舞著。在門口時,他長嘯一聲,喝道:“庸碌無能充斥廟堂,蒼生皆為此輩所誤——憐我東平百姓何辜?”

  沒等眾人反應過來,他已經推門離開了,“砰”的一聲將門給摔上了。只聽見騰騰騰的腳步聲遠去,他卻是自己走了。

  屋里眾人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還是易小刀先清醒過來,他起身深深鞠躬:“抱歉了,申屠這個人性子粗直,當兵的廝殺漢不懂禮數,一時沖動對您失禮了,非常抱歉。回去后,元都督肯定會責罰他的,葉鎮督大人大量,念在他一片忠心并無惡意,請您多多包涵——驚擾了鎮督您,真是對不起了。末將代他謝罪了!”

  “易統領此言差矣。”葉迦南的神色平靜,她笑著說:“申屠將軍剛毅魯直,赤膽忠誠,憂國憂民,這正是我輩軍人本色,何罪之有呢?正相反,我是很欽佩申屠將軍氣概的。”

  “鎮督大人的心胸猶如高山大海,實在令我等男兒汗顏。但無論如何,申屠絕的行為決計是不能被原諒的。當他知道鎮督大人您的胸襟后,相信也定然羞愧無地。我回去一定要他好好反省,改日登門向鎮督大人您負荊請罪。”

  易小刀一再道歉,葉迦南也一再表示不會介意,但無論如何,到了這個地步,正事是談不下去了。客套幾句后,易小刀也告辭離開,葉迦南壓根沒起身送他,只是坐在椅子上說了一句:“易將軍慢走,我就不送了。”

  易小刀深深一躬:“不敢勞動鎮督大駕,末將告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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