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撼天闕299章沙州城 睿的護軍30C0狹長的河西走廊上的緩緩前行,從年的深冬一直走到了開元二十六年的上元節,才到了甘州一線。
河西諸郡州歸屬隴右道管轄,河西走廊諸州府的上元節雖然沒有長安城里的那么富麗堂皇,但也很是熱鬧。西去或者東來的唐商或者胡旅們都紛紛就近進入城池,共度這大唐最為重要的節日。
甘州刺史良茂率當地官僚一行將靖難郡王、大唐安西都護府大都督、安西節度使蕭睿的車馬迎接進了甘州城中的驛館中安置。良茂科舉及第也算是文士出身,對于這位名滿天下的權貴兼才子,他心里既懷著一份敬畏又擁有一份崇敬。
蕭睿的那些詩文以及那本《開元時錄早已廣為流傳,成為天下士子必讀的范文和做人處世讀書的勵志名言,縱然是蕭睿自己,其實也不甚了了,他如今在天下士林的名望已經漸漸蓋過了王維和賀知章,當然還有號稱詩仙的李太白。
但不管良茂怎么求見,都被李光弼擋駕,云蕭大人旅途勞頓不愿意驚動地方,只得作罷,但心里也難免腹誹了幾聲蕭睿的架子忒大。
其實蕭睿壓根就不在隊伍中,車馬中乘坐的是被蕭家幾個女人硬塞給蕭睿的貼身侍女秀兒。蕭睿遠行赴任西域,按律自然不能攜帶家眷,但是,帶一個侍女隨身侍候還是不算違規的。
就在上元節過后的第三天,整個河西下了一場鋪天蓋地的鵝毛大雪。而就在風雪乍停的時節,在呼嘯地寒風中,蕭睿卻微服只身帶著令狐沖羽和李嗣業,還有幾個親兵,縱馬趕到了他前世聞名已久的沙州城。
只是這座城池太小,遠遠看去,土坯筑成的低矮城墻甚是破敗,有幾處甚至還陷出了幾個深洞,覆蓋滿了積雪和沙塵。這讓身臨其境的蕭睿多少有些失望,不由暗暗搖了搖頭。
這便是史書上所載,“敦煌雪山為城,青海為池,鳴沙為環,黨河為帶,前陽關后玉門,控伊西而制漠北,全陜之咽喉,極邊之鎖鑰”的沙州古城?
“鳴沙山下古沙州,一片黃云繞碧丘,絲路凄涼成過去,駝鈴聲碎旅人稠。”
古人詩中地這種映照沙州繁華地勝景。也翻然不見。望眼處。皆是一片荒涼和積雪覆蓋地戈壁灘鹽堿地。如果不是低地城墻內傳來喧鬧而嘈雜地人聲鼎沸。蕭睿還道這是一座荒城。
三兩棵歪脖子紅柳。一片白茫茫地戈壁荒漠。一座孤立地小城。這構成了蕭睿對沙州地第一印象。
城門口兩個衛卒靠在城門上閉目養神。雙手抱在胸前。口中呵著熱氣。
微微有些暖意地陽光直射下來。蕭睿翻身下馬。向人跡冷落地沙州城門口望了一眼。嘆了口氣道。“兩位。這沙州之荒涼。出乎我地意料。真是沒有想到。”
令狐沖羽微微一笑。他生在洛陽長在洛陽。從來沒有到過西北。自是對沙州不甚了解。
而李嗣業在西北軍中呆過多年。心里有數。見蕭睿神色有些遺憾。上前躬身笑道。“郡王。這沙州自是如此。雖然望來商賈多積聚于此。但此地地處大唐與吐蕃交界。自高宗皇帝以來。吐蕃亂兵或者賊寇每年都要來襲擾多次。故而。這小城中人口稀少……好在吾皇隆御天下數十載。這沙州漸漸獲得安寧……”
蕭睿哦了一聲,也不置可否。
“郡王,我們入城去打尖吧,由此西去出玉門關,我們還要在此城歇上幾日,與那西去的商隊一起結伴前行,免得迷失了路徑。”李嗣業地陌刀被布條緊緊地纏裹著,抗在肩上,朗聲道。
“也罷,我們入城看看。”蕭睿擺了擺手,帶頭牽馬而行。
沿著一條雖然簡陋但卻非常寬闊的街道,蕭睿等人一眼就望到了城中心廣場上那密集地人頭攢動,喧鬧的聲浪由那廂傳了過來。
幾個衣衫襤褸的乞丐和小廝嬉笑著從幾人身邊穿過,向那人群聚集地地方奔去。一個面色黝黑的小廝不慎跌倒在地,爬起身剛要前行,便被蕭睿攔在了。蕭睿俯身和聲道,“小兄弟,前面為何這般熱鬧?”
小廝瞥了蕭睿一眼,見他衣著華貴裹著皮裘,身后還跟著一眾虎背熊腰地壯漢隨從,像極了大地方來的大人物,不由目光有些畏縮。他向后縮了縮肩膀,小聲怯怯道,“金剛智大師在城中弘揚佛法三日,今日是最后一日,我要去為我娘求取護身符呢……”
“金剛智?”蕭睿陡然一震,緩緩直起身來,任由那小廝匆匆跑去。
“郡王,你識得這什么金剛智嗎?”李嗣業雖然人長得五大三粗,但卻絕不是一個粗人,否則,他就不會是 名赫赫地一代大唐名將了。不但不粗,其實心思還善于察言觀色。
見蕭睿神色驚訝,便問了這么一句。
蕭睿笑了笑,“金剛智大師,我倒是聞名已久,不過卻并不識得。走,我們去聽聽。”
天竺人金剛智,中國佛教密宗的創始人之一。他帶著《大般若經等許多經典梵夾,以及印度的七寶器具和許多名貴香料珍品,從海路經獅子國、佛誓、蘇門答臘等二十余國,歷經艱險,歷時三年,開元七年到達大唐嶺南。從此,在大唐弘揚佛教多年。蕭睿雖然不是佛教徒,但也知道這位很是出名的佛教高僧。
沙州城中心的廣場上,早已搭建起一座木質的高壇,高壇上鋪著紅地毯,紅地毯上趺坐著一個面容清奇額頭突出的異域胡僧,正在那閉目養神。他的身后,是兩個穿著華麗袈裟的中原和尚,而在他的身前,是一張棗紅色的案幾,案幾上,擺放著一盞清茶,一爐檀香,一卷經書。
人群將高壇圍了個里三層外三層。
西北河西走廊諸地尚佛之風甚重,民眾皈依佛教者不知凡幾,否則敦煌一帶就不會給后世留下著名的佛教圣地莫高窟了。
蕭睿等人到了近前才發現,不是誰都能近前聽經的,必須要交錢。這已經令他驚訝了,但更令他驚訝的是,圈在高壇外圍的竟然是身著鎧甲鮮明的豆盧軍卒。
百余名豆盧軍卒圍成一個圓圈,只有在中央的數個巨大木桶中投下50文錢的人,才能被士卒放行,進入場中聽經,同時領取一枚明黃色的三角綢布護身符。
和尚講經,大唐軍隊收錢保護?蕭睿眉頭一皺。
蕭睿見此,不由有些意興闌珊,對金剛智的“熱情”也就冷了下來。正要帶著李嗣業等人退去,卻聽入口處傳來一聲尖細的慘叫聲。蕭睿循聲望去,見方才那個自己問詢的小廝被一個錦衣漢子一腳踹倒,伏在地上哀哀哭喊起來。
“老爺,求求你,給小的一枚護身符吧……”
錦衣漢子呸了一聲,斥道,“趕緊滾,沒錢來聽什么經,滾!”
蕭睿皺了皺眉,大步走了過去,俯身下去扶起那小廝,柔聲道,“小兄弟,這用來斂財的護身符想必也不靈驗,要它作甚?”
小廝搖了搖頭,哽咽著道,“老爺你不知,我娘親患病多時,前日來求了一枚護身符,我娘的病體便好多了……”
蕭睿嘴角一曬,他當然不會相信所謂的護身符就能療病。佛法固然博大精深,但佛法用來診病求雨之類,多是愚民罷了。
他笑了笑,掃了那面色不善的錦衣漢子一眼,回頭向令狐沖羽使了個眼色。
令狐沖羽面色淡然,從懷中掏出一張十貫錢的飛票,投入面前的木桶中,順手從一旁的另一木桶中隨意抓了一把護身符,交在了感激涕零的小廝手上。
小廝感恩戴德地懷揣著這些護身符匆匆離去,蕭睿猶豫了一下,還是帶著令狐沖羽和李嗣業進入場中,其他親兵都留在場外。
那錦衣漢子見蕭睿氣度不凡,加上出手闊綽,知道是遠方來的大人物,非富即貴,倒也不敢怠慢,趕緊賠笑著帶著蕭睿徑自走上了高壇對面的一座土臺。土臺上擺了數十座位,已經坐滿了一些錦衣華服的男子及其女眷。
剛剛坐定,突聽對面的高壇之后一聲洪亮的鐘鳴。繼而,鐘鳴聲次第響起,一連響了九九八十一聲。
檀香冉冉升起,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子淡淡的香味兒。金剛智雙手扶在膝關節上,用他那略微有些生硬地長安官話開始誦念起由他翻譯過來的梵文佛經名典。
“若善男子善女人,有能受持此陀羅尼者,即入如來一切法平等,一切文字亦皆平等。速得成就摩般若,才誦一遍,如持一切八萬四千修多羅藏。欲受持者,應先請入灌頂曼茶羅……”
“大起浮屠寺,上累金盤,下為重樓,又堂閣周回可容三千余人。作黃金涂像,衣以錦彩。每浴佛輒多設飲飯,布席于路,其有就席及觀者且萬余人……”
金剛智那嘶啞低沉而洪亮的吟唱聲震蕩全場,場上一片鴉雀無聲。見所有人都沉浸在某種虛幻地意境中不能自拔,見金剛智從佛經禪講開始轉到老掉牙的善惡因果普度眾生的層面,蕭睿越聽越感無趣,意興闌珊。
便起身帶著令狐沖羽和李嗣業,準備悄悄退走。
但剛下了土臺,就聽高壇上傳來一聲低沉的呼喚:“這位施主,請暫留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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