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力推門進來的時候,胡文虎正坐在一邊跟另外一個,人聊天兒。這人張力也認識,只是此人的出現還是讓他感到有一點點奇怪,因為那人就是列誥。
張力不明白,港英政府的布政司跑到香港報界同仁的酒會來干什么。不過,雖然驚訝,他還是很禮貌的朝對方打了個招呼:
“列蔣先生!”
“張先生,我們又見面了。過來座!”胡文虎看到張力就微笑起來。也沒有起身,直接就招呼他過去坐。旁邊的列誥也微笑致意。
“是!”張力了沒有猶疑,見蘇能望并沒有跟進來,便自己關了門。然后走到了胡文虎的一側坐了下去,正好跟列誥并列在這位老先生的左右兩側。
“張先生,我賣一個老,叫你一聲阿力,可以嗎?”見他坐下,胡文虎又一臉溫和地笑問道。
“呵呵,胡老您愿意這么稱呼晚輩。那可是我的榮幸。”張力笑道。他這說的可是實話。胡文虎這人既有著讓人不得不側目的財力,又有著讓人不得不敬佩的德行,不管是哪一方面,人家愿表示的親熱一點兒,都是看得起他。
“那好,從今往后,我就叫你阿力了!”胡文虎顯得很高興,又對張力說道:“阿力啊,你知道我為什么叫阿望把你們都召集起來,又單獨把你叫過來嗎?”
“那當然是因為您有什么事要吩咐晚輩去做了,不知道我猜的對不對?”張力笑道。
“哈哈哈,這可不只是有事去做那么簡單,更加不是會是什么吩咐。”說到這里,胡文虎臉上的笑容收斂了一下,微有些嚴肅地問道:“阿力,還記得上一回在虎豹別墅的那一場酒會嗎?”
“當然記得!”張力點頭說道。就是在那一場酒會,他坐莊了可能是全香港有史以來最大的一場賭局。當然,這個最大并不是指賭博的金額最多而是所涉及的人和這些人身后所代表的財力是最大的。而除了在山莊里因的那場賭局,還有發生在門口那件事。他跟廖其松相當于就是在那一天開始正式對上的。廖其松想要他傾家蕩產,他也就刺刀見紅!
“現在香港形勢不是很好。所以。我老頭子雖然提倡大家一起投資發展香港經濟,可歸根到底,現在并不是抗戰勝利之后萬眾一心的時期了。而且這里畢竟只是香港,并非咱們的國家。所以。大家也沒有以前那么踴躍胡文虎又接著嘆氣道。
“大家都有各自的擔心,無可厚非。不過,胡老您居一地,便造福一地,這種胸懷還是讓我們大家敬佩莫名的。”張力趕緊說道。
“你這可是謬贊啦!”胡文虎看了一眼旁邊一言不發的列誥,微笑著搖了搖頭。他人老成精,自然聽得出來張力這話里有點兒刺弄列誥的意思”香港可是英國的殖民地,英國政府不操心,港英政府也不操心,反過來還要中國人勞心勞力。實在是太不要臉。
“胡先生的道德品質,怎么贊揚都不會過份。不過,我們大家的時間都很寶貴,還是談一下正事吧!”果然,列誥膘了一眼張力,轉移了話題。
“是啊。還是先談正事兒!”胡文虎也不想節外生枝,聞言又慨然對張力說道:“那一次的酒會。雖說大家并不是很愿意把資本投入到香港的建設中來,不過,總算我頭子還算有點兒面子,大家不忍心讓我面子上不好看,后來馬馬虎虎的又捐了一些錢,湊了六百來萬,我呢,自己再添上一點兒,湊了個一千萬的整數。”可我畢竟年紀大了。所以,想把這些錢托付給你,交給你的香港房屋公司運作,你看如何?”
“我?”張力終于明白了胡文虎的想法,可是,這可是一千萬”“胡老。您在商界這么多年,手下能人輩出,難道就不能讓他們去負責處理這一千萬嗎?找個人,這對您來說應該不算是難事才對。”
“這個我當然明白。可是,既然香港房屋公司已經開始行動了,我又何必再添一家公司?行政資源也很消耗金錢的,這一點我可是很清楚!”胡文虎笑道:“省下這筆錢來,說不定能多幫那些老百姓多造一棟樓呢!”
“這,不是您的理由!”張力想了一下,搖頭笑道。
“卑呵呵”胡文虎指著張力笑了起來,“聰明。年青人像你這么聰明的,不多啊,阿力!”
“您還是先別夸我了。”張力苦笑了一下,“一千萬對您來說可能不算多大的數目,但對我來說。這卻是一筆足以稱得上鋪天蓋地的巨款。”沒錯,我的香港房屋公司現在已經開始工作,可是,公司具體的架構卻根本沒有形成。許多事情甚至還要我親歷親為。除此之外,我們公司還遇到了不少麻煩”比如瓦斯公司最近就告訴我們,公共廉租房不能連接瓦斯管道,可具體原因卻根本就不告訴我們!”
“有這種事情?”胡文虎看向了一旁的列誥,眼含詢問。
“這件事我回去之后一定會調查清楚。張先生請放心,如果這并非出自于你們廉租房的問題,我一定會讓人嚴肅處理的!”列誥苦笑著答道。他知道張力是故意當著胡文虎的面說這話的。不過,那個瓦斯公司雖然不歸他們布政司管,可明明知道廉租房的意義居然還敢這么亂來。這也等于是變相的找他們港英政府的麻煩,這事兒他一定要好好的。
“那我就提前謝謝大人了!”張力笑道。
“不用謝我。”列誥撇了張力一眼,“胡先生提議讓香港房屋公司接管那一千萬善款,政府方面本來是不支持的。可是,胡先生堅持己見。我們也沒有辦法。不過,我們還是比較信得過張先生你的人品,至少,我們相信你不會拿這一千萬港幣去胡亂投資,最后害得股東們血本無歸。”
“股東?”不是善款的么?張力問道。
“這是一千萬。雖然名義上是善款,但一旦投入到香港房屋公司,就等于走進入了市場。所以,它必須成為貴公司的股份!”列誥又道。
“胡老,這是您的意思?”張力轉頭向胡尖虎問道。刪下紋個意思。,胡女賞略男的有點幾不好意思,“泣是大家一起墊付出來的,說是投資。可還是捐款的成份大一些。但是,既然真的要投入到經濟建設,我還是覺得應該給大家一個合理的交待!”只是。全香港我認識的人里面,既能讓人信得過,又有這個能力,同時還經營建筑和房地產這些事業的。就只有阿力你一個了!所以”
“所以,您就把我當冤大頭了?”張力苦笑著問道。
“如果張先生不愿意,我們香港政府是會非常樂意替代您的!”列誥笑道。
“胡老,您就真的沒有別的人選了嗎?”張力沒理這家伙,只是又向胡文虎問道。他對這老先生的做法倒沒有什么可以非議的地方。老人家號召大家投資,大家都投來了,雖然錢沒有想象的那存多,可至少也表示了一種善意。身為提倡者,當然不能讓這筆錢打了水漂。可是。站在他的立場,一千萬港幣算做股份投入到香港房屋公司,雖然這會使得房屋公司可以迅速擴張,但也等于是攤薄了他的股份,如果日后有事。難免會有人仗著股份來對付他。也就是說,沒有了絕對控股權,這不符合他日后的利益。畢竟,就算沒有這一千萬,他也照樣能使房屋公司獲得快速的發展,就算晚也不會晚多久。因為,現在全香港還沒有多少人意識到房地產會在以后的日子里大幅上漲,他基本沒有什么競爭對手。
“我的家里人,各有各的司職,其他的朋友,也都各有各的生意。阿力啊,你說,我還能去找誰?”胡文虎反問了一句。
“港英政府就這么看中這一千萬?”張力膘了一眼列誥,不滿地問道。
“政府其實并沒有多少錢。”列誥攤了攤手,并沒有理會張力話里的諷刺:“一千萬雖然看上去并不是很多的樣子,但如果用來進行張先生你所說的公共廉租房的建設的話,卻可以解決很多的問題。這才是政府最關心的所在。”
“如果僅僅是公共廉租房,政府可就,占了大便宜,可這一千萬的投資就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掙回來了!”張力笑道。
“可這筆錢如果交給政府,它所起到的作用將會比在一般商人的手里更加巨大。
就像我們先前贈予張先生您的那幾塊地皮,政府要開發,所需的成本將遠遠低于任再一家公司!”列諾說道。
“那你們為什么不這樣做呢?”張力看了一眼胡文虎和列誥,“實在不行,政府也可以再拿出一些地皮,或者優惠政策,算成是投資折算到這筆錢里,到時候,由政府,還有投資者們一起決定這筆錢的具體運作!這樣互惠互利,不是更好嗎?”
“政府不會插手公司的運作的。”列誥搖頭笑道:“如果插手我們就需要另派專人常駐公司,這將是一筆附加的費用。當然,這只是小意思,并不代表多少。可是。張先生你應該能想得到,如果由政府插手公司,那么,公司也可以反過來影響政府。到時候,為了政府可能的獲利,我們不敢保證會否在某些事情或者政策上支持這家公司,可這樣一來,就會影響到市場的自由競爭和公平的秩序!”
“您這話說的非常有道理。可是,如果我是您。一定會盡可能的保持政府對一些主要公司企業的觀注。以保證政府能隨時去影響那些公司企業!”張力笑道。
“這個我可以理解。”列誥笑道。“你們中國人總喜歡將一切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不論是中央集權。還是其他的什么。就像你們的那位蔣總統,總是不肯放棄手中的權力。而那位和他一起的汪精衛先生。為了權力,居然可以背叛自己的國家但這并不符合我們西方人的觀點。分權、公平,是我們最為注重的兩點!”
“你們的公平根本就無法保證。”張力笑嘻嘻地搖頭說道,“因為。資本自誕生的那一刻起,就是無比貪婪的。當有利可圖的時候,它會擺脫任何壓力,沖破一切阻力的奮勇直前”,然后,催動經濟過熱發展,進而產生泡沫,再之后”砰!”經濟危機鋪面而來!”
“豐場可以處理一切。而政府干預市場,那是社會主義的做法!”列誥看著張力說道。
“意識形態。”張力指著列誥。笑呵呵地對胡文虎說道:“老外一向注重實際。可沒想到現在居然也被蘇聯影響到現在這種地步了!,管他什么做法方式,白貓黑貓,抓得著耗子就是好貓。能讓人民享受到長期而穩定的發展,還有這種發展所帶來的好處,這個政府就是成功的。他的政策就是成功的。管他什么社會主義還是資本主義?說到底,這個地球轉來轉去,還不都是咱們人類的?理念歸理念,大家總有共同的需求嘛!干嘛不能求同存異,非要分得那么清楚干嘛?您說是不是?”
“說的好。求同存異;白貓黑貓,抓到耗子就是好貓”這個比喻好啊。”胡文虎笑道。
“這話您可千萬別說出去!”張力突然雙拿合什,請求道,
“為什么?你這話說的很有道理的嘛。我覺得完全可以讓大家一起分享一下。”胡文虎奇道。
“分享?嘿嘿,胡老,您忘了現在是什么時期?”張力搖頭苦笑:“那么多國家,還有他們國家的領導人都在站隊!不管什么都是一刀切,仿佛這個世界不是黑就是白,,你看看,偌大的中國,居然因為夾在美蘇兩個大國中間,連個外交自主的自由都沒有。您相信的領導人看不到只跟蘇聯結交的弊端?可大氣候就是這樣,他們想另來一套都不行啊。像我剛才的這種話,放個幾十年可能就是真理,可現在那就是和稀泥,是立場不堅定,一旦傳出去,兩邊肯定都得收拾我!”
“哈哈哈,有道理。”胡文虎也是苦笑。張力看得出來,他又怎么看不出來現在這社會的弊端所在?世界上哪有完全的黑或者白?可誰叫美蘇這些界的兩極在搞對抗呢?不管你怎么樣,都得找一家附著。不然,兩家都饒不了拜而這個時期的新聞報道,就算想保只能就一 中、進行評論,像張力眾種明顯大而化蘭的話。如果說出喚,日定是要遭人嗆的。而以《香港人報此時此刻的影響力。到時候嗆過來的絕對不只是香港的這些報紙電臺。
“那張先生就不怕我把這話傳出去?”列誥又向張力問道。老少兩人只顧自己聊天兒,布政司感覺自己被無視了。
“您說出去我也不會承認。如果您堅持,我倒真的很想看看大家信我還是信您!”張力笑道。
“這”列詩想了想,苦笑舉起了雙手:“我覺得他們還是相信張先生你會比較多一點!”
“哈哈哈”胡文虎在一邊大笑。張力現在可是鐵嘴,牙齒幾乎能當金子使的,本身又在建公共廉租房,很得人心;而列誥本身就是外國人,就算是代表著港英政府,可港英政府為大家做過什么?真要斗嘴。還真未必能贏得了張力。
“我們還是談一點兒正事兒吧!”列誥丟了一點兒面子,不過布政司大人也沒把這件小事放在心上。說到底,張力的話還是很有道理的嘛。
“是啊,阿力,這一千萬,我真的希望你能接下手。如果實在不行。另立一家公司我也可以同意的!”胡文虎也道。
另立一家公司,那不是讓老子自己打自己?可如果不是自己打自己,新公司盈利比房屋公司差太多,豈不是又要有人懷疑老子的人品了?張力暗暗苦笑。現在這件事難就難在他會失去很大的一部分利潤。雖然他從沒想過獨霸香港房地產業,可如果有這個機會,他為什么不做?而這還只是其次,他最在意的是話語權。可現在胡文虎偏偏想要他接下這八百萬”不接的話,對方肯定不會強逼他,可這樣做。一會讓這位讓人德高望重的大亨失望。二來,難免會讓人懷疑自己的人品。香港房屋公司網開辦沒多久的時候,你不都接了一百多萬善款?為什么不能再接個一千萬?
“一千萬啊,有一干萬本金。如果入市發行股票,”張力突然想到了一招。話語權是由股份決定的。可如果大家的股份都攤薄了,由公眾持更多的股份,他本身如果又能擔任董事局主席或者首席地行官之類的話,自然不用害怕別人來找他的麻煩。當然,胡文虎投資最高,不管是怎么攤薄,估計這老先生都會是第一大股東。可話說回來,張力最放心的還是這位老先生。不為別的。人家的人品可是經過幾十年考。
“我希望能先提出一個發展的計劃,如果這個計劃大家都同意,我可以接手這一千萬;可如果不同意。那胡老您就去另找高明,怎么樣?”想來想去,張力越覺得這個計劃可行。香港其實是有錢的,只是大家現在都不愿意拿出來罷了。如果公司顯示出良好的發展勢頭,肯定能夠獲得大批量的投入,到時候。他在香港的地個必然會再次提高一大截兒。而除此之外,金唯雅曾經告訴過他,廖長祿聯系了水警總隊一個叫努涅司的洋警司,好像是想調查他走私的事兒。雖然他已經有了防備,可多些一些資本在身邊,港英政府就越不敢把他怎么樣,他也就越安全。
“只要你的計劃能有利于香港的經濟復蘇,我無任支持!”胡尖虎慨然說道。
“那列誥先生此來,肯定也不只是為了表示不支持我接手這一千萬資金的吧?”張力又笑呵呵地轉向了列誥。
“胡先生要我過來,只是想讓我確定一下政府方面會提供的一些優惠政策”當然,這些政策是有前提的。不管是誰接手這筆資金,都必須投入一定的款項進行香港的公共廉租房或者基礎設施的建設。否則。政府的承諾將會取消!”列誥說道。
“你們這可是空手套白狼啊!”張力笑道。
“什么叫做空手套白狼?”列誥皺了皺眉。雖說來到香港之后,他就一直努力地學習有關中國的知識。可是漢語實在是太過博大精深,短短兩年多,他哪里能弄得明白?就算張邊這話是用英語說的,他照樣不懂這是什么意思。不過,他知道張力對香港政府一向有些偏見,所以。這話肯定不是想把他夸獎成一個手段高超,能赤手抓住一只狼的好 “呵呵,所謂空手套白狼,就是不付出,卻平白得到好處的意思!”張力笑道。
“為什么這么說?這一次的事情其實只是一次公平的交易。”列誥的面色有些不愉:“政府如果毫無所得,為什么要提供給你們優惠的政策?”
“耳呵,列誥先生說的有理。那就等我的計劃出來之后,咱們再細談。如何?”張力不愿跟列誥爭執。聳聳肩,又向兩人問道。
“先不要著急嘛。阿力,走。和我一起去跟大家見見面,我要當眾把這件事告訴大家!”胡文虎站起身來,一臉笑道。
“什么?”張力急忙跟著起來,“胡老,我的計劃還沒譜兒,咱們這事兒可還不算定下來呢!”
“一個。年青人,本身就還沒有多少錢的時候,就開始想著去為那些居無定所的人去建造公共廉租房,這種人我還用擔心他的計劃會不符合我的想法?”胡文虎笑了笑,拽著張力的胳膊就往外走,“走去跟大家說一聲去!”
“您這可是趕鴨子上架啊!”張力苦嘆。
“放心,有了胡先生這回公開的表態,你執掌這筆資金之后,肯定也會有許多人對你表示善意的!這對你以后的發展也會十分有利。”列誥跟在后邊,笑道。
“真會有利?可我怎么看著您的神情好像不太舒服呢,該不是心里不樂意,想著以后找事兒難為我吧?”張力反瞪了這老家伙一眼。
“你可真會開玩笑”我不舒服?我當然不舒服!你這小子前段時間就沒少找政府的麻煩,事事兒都讓人撓頭。現在手里的錢越多,肯定也越讓人難受。如果不是胡文虎堅持,誰愛答理你?列誥心里想著。面上卻回了張力一個,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