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很清楚。不過,那些出過手的。都不簡單。光是神槍手就有好幾個!”
“你確定?”
“絕對沒錯。赤柱那邊都傳開了!”
旺角。一棟不太起眼的樓房內,幾個中年人正在談論著張力新收的那二十多名保鏢。不過,很顯然,這些人并沒有為張力有了這么強力的保護措施而感到高興,相反,他們還顯得有些憂心仲仲!其中一今年紀稍大,穿著一件白色的綢段大褂,一邊聽著別人匯報著消息,一邊眉頭緊鎖地抽著水煙袋。
“葛爺,這些人可不好對付。咱們這筆生意”
“這是我的錯!”白大褂放下水煙袋。重重地嘆了口氣:“本想趁著姓廖的心虛氣短的時候多賺一點兒,可沒想到這個張力居然還會有這么一手。”年紀輕輕就能從香港這個地方闖出一片天地,果然是不簡單吶!”
“葛爺您可別這么說。您還不是想為咱們舊號能多弄點兒經費?”另外一個留著八字胡的中年人插嘴說道:“說到底還是那個姓廖的。想讓咱們幫他做事,還不想出錢”要不是他,咱們早就把這件事兒了結了,也不用弄到現在這上不上。下不下的難受!”
“老吳你還是先緩口氣兒吧。”旁邊一個有些尖嘴猴腮的瘦子嘲笑起來:“就算廖其松那個老王八蛋當時就能出一百萬,這個張力就是好對付的?你沒看到胡文虎正把這小子往上頂呢?人家的廉租房也正建著,你要是把人給宰嘍,到時候消息一傳開,咱們舊號想在香港展,還能有什么民心?”
“屁話!”老吳拍了一下身旁的桌子。“咱們是干什么的?民心?我呸”李潤才,你以為你是怎么著,還民心?你可別忘了,咱們是國民政府的人,跟那個姓張的不共戴天!”
“羔是。”又有人插進來對老吳表示支持。“才哥你忘了咱們當初是怎么被人從廣州趕出來的?娘的,要不是,咱們就是廣州的土皇帝!還用得著跑香港來看洋鬼子臉色做人?”
“現在說的是怎么對付那個姓張的,你們扯那些干什么?”李潤才看到自己似乎惹了眾怒,撇了撇嘴,躲到了一旁。
“姓張的跟關系好,這你都不知道?”老吳白了李潤才一眼,又道:“而且,他這新雇的二十多個保鏢全都是那個新華社的家伙帶過來的,什么出身連問都不用問。所以,要我說,不管他身邊現在到底是什么情況,想辦法宰了他,一了百了!順便。咱們也掙上他個一百萬。”
“怎么殺?二十多個保鏢,一天到晚的護在那個姓張的身邊根本就找不到下手的機會!”葛爺身邊一個穿著絲綢長衫的老頭兒砸著嘴看向了眾人,又接著說道:“你們可都別忘了,這二十個保鏢里面還不知道有多少高手、神槍手。就算咱們舊號厲害,在層層保護之下殺了那個。姓張的,可那樣誰知道會不會把這些人惹毛了,”
“師爺說的對。”李潤才又跳了出來,“殺人容易,可老吳你網才也說了,這二十多個保鏢很有可能都是那邊兒送給姓張的。這是什么意思?還不是告訴全香港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那些人,張力是他們罩著的?誰敢亂動”真要動了,那二十個保鏢指不定就成了二十個索命的閻王!這可不是兩軍對壘那么簡單。
“笑話,老子這么多年混出來的,還會怕了他們?”老吳惱了,“大不了。老子跑臺灣去!難不成他們還能追過海峽?能的他們!”
“到臺灣,咱們連個屁都不是!”葛爺抖了抖身上的褂子,又嘆了口氣:“而且,咱們這個系統現在全都在太了爺的手上。太子爺是什么人?他最煩就是你我這種貨色。當年到上海灘“打老虎”杜月笙杜老板的兒子都被他給抓了,老爺子親自上門求情,結果還是沒用。”
“寧為雞,不為牛后。現在真有點兒本事的,誰愿意去臺灣?到那兒還不是找氣受?”師爺在一邊點頭說道:“何況,咱們是毛人鳳毛局長的部下。可老頭子現在是全力幫扶太子爺,毛局長都被趕到一邊兒去了,整天閑得沒事兒干,咱們這些小魚小蝦,到了臺灣還不是任人欺壓的主兒?”
“那就這么算了?”老吳不服地問道。
“廖其松這是惹上了不該惹的人。”師爺又在一邊嘆道:“也幸好他一開始舍不得拿出一百萬來,要不然,等咱們把事兒做成了,指不定就要被逼得亡命天涯了!”
“你們這是什么意思?”老吳生氣了,“先前的時候,一個個嫌人家出價低。現在人家價錢提起來了,你們又不想干了!”我怎么去跟廖其松說去?你們這不是掃我的臉嗎?”
“義峰,大家不是不想幫你,關鍵現在不是合適的時候啊。”葛爺向老吳招了招手,“你又不是不知道,跟美國人正在朝鮮干仗,老美被打得是節節到退,現在的氣焰那是節節高啊”我還聽說,港英政府一些高官的汽車走新華社那條道兒的時候,都是繞路走的。你想想,咱們要是這時候惹惱了那些人,不是給自己找不自在嗎?”
“咱們本來就是要跟他們找不自在的。有什存好怕的?”老吳依舊強硬。
“找不自在歸找不自在,可咱們跟他們不是在這上面斗啊!”葛爺說道:“說的清楚點兒,咱們就像是從前的別動隊,等老蔣反攻大6的時候,跟在后面撿漏,給他們占地盤兒的。不是跟的那些特務以命搏命的。而且,咱們好不容易才在香港扎下根來。如果就這么放棄了,你舍得?”
“葛爺,咱們怎么就不能跟的特務斗?咱們再怎么說也是屬于軍徽…”
“軍統?戴老板死了之后,誰還知道什么軍統?”李潤才看著吳子一泛了下,“我看老吳你是想回廣州想得著魔了!沒“酉叩說嗎?保密局毛人鳳局長到了臺灣都成了寓公,閑得都快長毛了,咱們本來就是毛局長安排的棋,現在他老人家都成了蔣總統的閑棋了,誰還會管咱們這招閑棋的閑棋?”
“那可是一百萬!”吳義峰似乎還想努力一把,“廖其松答應了,事成之后,還能再給咱們三十萬辛苦費!有了這筆錢,咱們又能多招多少人加入?你們想過沒有?”
“就算有錢,那也得有命花才行啊!”李潤才冷笑道。
“你就那么害怕的殺手?”吳義峰冷哼了一聲:“大不了,咱們收了錢,就秘密地去找幾個亡命徒,讓他們往張力上下班的路上宰了他,誰能想得到是咱們干的?”
“這招不行。”師爺連忙擺手:“廖其松跟咱們有交情,這在道兒上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到時候,時方一查就能查到咱們”
“篤篤篤!”
吳義峰正想反駁,門外卻突然響起了敲門聲。接著,不等里面有人開口,一個穿著西裝的女人就走了進來。這個女人吳義峰也認識,葛爺葛紹煌的女秘書王復妮,也是軍統出身,不過好像只是受過一段時間的特務練,還沒來得及出派什么任務,就打過了長江,之后跟著上司一路跑到廣東。最后,被保密局派到了時任“救”司令的葛紹煌身邊。
“阿妮,什么事兒?”葛紹煌先開口問道。
“葛爺,剛剛廖其松打了一個電話過來!”王復妮長得不算漂亮,但頎長的身材在西裝的衫托下卻另有一番韻味兒。本來,像她這樣的人在訛這樣的黑幫里面混,難免會被那些幫派的大佬們讒誕,但是,她一有葛紹煌罩著。二又是軍統出身,誰也不知道她到底有什么本事,所以,平時那些人縱然是對她口花花一些,卻并不敢太過份。
“哦?那老東西又有什么事兒?”李潤才搶先問道。
“兩百萬,張力的一條命!”王復妮答道。
“多少?”屋里一干人都是一震。
“兩百萬,一條命!”王復妮又看了一眼眾人:“他還說,如果不行,他還可以再加。但是,三天之內,張力必須死!”
屋里一片安靜。
由葛紹煌開始,一干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似乎有些興奮,但又有些擔心。好一會兒,吳義峰一拍大腿,跳了起來:
“兩百萬”他娘的,這么大一票,不干就是女人養的!”
“葛爺,這事兒不能干!廖其松肯定是遇到了大麻煩”他這是急了!咱們得先打聽清楚情況再說!”師爺也急忙跳了起來,只是他的態度卻跟吳義峰截然相反。
“師爺,我可警告你,少在這兒盅惑人心。你要是不想干就躲一邊兒去。老子干了!”吳義峰瞪眼叫道。
“你要是敢去,恐怕離死就不遠了!”師爺叫道。
“聽師爺的。”葛紹煌突然斷喝一聲:“潤才,這幾天你看著義峰,不許他到處亂跑!,”錦洪!”
“葛爺!”剛剛開口支持過吳義峰的那個人急忙站了起來。這是葛紹煌的金牌打手殷錦洪。
“馬上派人去找梁自重,讓他去查一查這廖其松到底是怎么了,干嘛這么著急要張力的命!查到了,立即就回來報告!”
“是!”
殷錦洪接到命令就躥了出去,吳義峰雖然對此感到極為不滿,但葛紹煌這個大頭目了話,他又鬧騰了一陣兒,也只得在李潤才的陪伴下別別扭扭的離開了。之后,屋子里就只剩下了葛紹煌、師爺,還有王復妮三個人。
“葛爺,吳義峰這人不能用了。”王復妮為葛紹煌和師爺換了茶,三人又坐了一會兒,師爺又向葛紹煌說道:“香港這邊的情形這么復雜。可他還是只會這么莽莽撞撞的“腦子只有一根弦兒,為人又貪婪無度,為了一點兒錢就敢把大家往火坑里帶,這要走出了大事,整個舊號都得跟著他一起完蛋!”
“梁自重也跟我這么說過。可這家伙畢竟是跟我一起創建舊號的元老,不好這么絕情啊葛紹煌嘆道。
“元老又不是只他一個!”王復妮突然說道:“像是司徒銳、黃婦白、余江泉、陳寄萍都是您的老手下,就連陳潤才我看也比吳義峰強的多,您干嘛就那么重用這個家伙?”
“因為他好用!”葛紹煌揚了一下眉毛,師爺和王復妮都是他的親信,所以不虞某些事泄露出去:“師爺你也說了,香港情形復雜。咱們雖然有背景,能讓別人也有些顧忌,可說到底,這里畢竟不是黨國的地盤兒。人家就算賣咱們兩分面子。一遇到正經事兒,該怎么辦還是該怎么辦。我這個軍統敵后別動軍司令的名頭雖然還算光鮮,可就算是給自己手下說話,也沒有以前那么好用了,吳義峰雖然莽撞,但他義氣,也很聽話,有他在,我至少還能多掌握幾個人。何況,當初我就任洪門龍頭,也是吳義峰這幫人推舉的,我不能翻臉就不認人啊!”
“說的也是,可惜時局不同,人心不穩,難啊!”師爺也忍不住感嘆道。
抗戰期間,廣東南部曾一度淪陷于日冠之手。當時的廣州洪門會的總頭目是招桂章,此人打著所謂為國民政府收集敵后情報的幌子,干的卻是走私資敵,為反動軍政官員賺錢國難財的勾當。日寇投降后,招桂章因漢奸罪被捕,廣州洪門會因蛇無頭而已基本處于瓦解狀態。這時候,招桂章的幾個主要爪牙,“洋塘皇帝”李潤才和吳義峰、陳寄萍等人也感到大難臨頭,覺得應該趕緊找個人當靠山,一來洗白自己以前的漢奸罪,二來也能重新把洪門整肅起來。于是,曾任國民黨廣東敵后別動軍司令的葛紹煌就進入了他們的法眼,他們擁立葛紹煌成為洪門龍頭 訃二靠葛紹煌在軍統的勢力。把他們的漢奸活動說成是礎。訓動軍的軍事活動”逃避懲罪。而葛紹煌當時網,“復員”回到廣州,還沒有一官半職,他考慮到如果當了洪門老大哥,不僅地個和身價自然不同,而且有了李潤才等人的擁戴。就既能插手洋塘這個煙、賭、走私基地,為自己的腰包開辟財源。還可以通過李潤才等人來控制廣州一批武館的武打人物頭目,對軍統特務組織的反動活動很有好處。所以葛紹煌就滿口答允李、吳之所請,迅就任洪門會總頭目。
而葛紹煌成為洪門會總頭目之后,又在軍統指揮下,不但在廣州市區內大張旗鼓招兵買馬,大肆擴充其地盤和勢力,而且將其范圍伸張至廣州郊區的沙署,羅村,黃竹歧、五眼橋。三元里等地,吸收中”漢奸、土匪、流氓等加入其組織。為了不斷擴展勢力,他們又把手伸進了廣州附近的順德。而王復妮先前所提到的司徒銳就是當時的國民黨順德情報隊成員、軍統特務,將洪門組織引進順德的第一人。
不過,葛紹煌的洪門會并沒能風光多久。去年,也就是悔年,解放軍打過長江,一路勢如破竹,九月份的時候便逼近了廣州。面對這種局面,葛紹煌下令:“全體會員限期武裝起來,準備戰斗”。但此時解放軍已迫近廣東,國民黨蔣幫殘匪主力已逃往海南島,“廣州警備總司令”李及蘭亦已逃往香港。葛紹煌明知道大勢已去,卻依然聲嘶力竭的虛喊了一陣,并暗地里命令管理財務的余江泉負責募捐籌款,說是要購置槍械彈藥,還指定大良郊區的大圍作為隊伍集結點,妄圖負隅頑抗,阻撓大軍解放大良。但面對解放軍的強大壓力,葛紹煌所作所為也越來越沒有底氣。盡管他對會眾的叫囂一次比一次瘋狂,但洪門會員卻還是一天比一天少,余江泉等募捐籌款的如意算盤也毫無所獲。司徒銳在順德的幾個重要手下,什么羅五囁、賭鬼六等人也“自己顧自己。”竟直接帶著幾十桿短槍逃亡了。之后,廣東洪門會迅土崩瓦解,葛紹煌無奈之下。也只得帶著師爺梅獸、秘書王復妮,還有司徒銳、吳義峰、李潤才等一批鐵桿手下跑到了香港。
但是,雖然是逃亡者,葛紹煌等人卻有一個巨大的優勢,這就是政治背景!此外,由于曾經意圖武力對抗解放軍,跟葛紹煌一起逃往香港的訛成員還擁有不少軍火。這批武器對英國人來說算不上什么,但對此時一些連西瓜刀都湊不太齊全的香港黑幫來說,擁有軍火的秋不啻于一條過江的猛龍。而除了這些,葛紹煌帶領廣東洪門會常年從事走私、販毒等行當,跟香港的一些黑幫也有瓜葛,,所以,各種原因糾結起來,到了香港之后,短短幾個月,“葛爺”的名號就重新響了起來。之后,隨著解放軍在羅湖北面停住了腳步,香港人心漸定,葛紹煌等人身上的江湖因子又冒了出來,不愿繼續“寄人籬下”干脆又重新立起了,狄的大號!短短一年多之后”耿雖然依舊不如以前在廣州時的風光,但也成為了香港有數的幾個大幫會之一。
不過,雖然日子比當初倉惶出逃的時候好的多了,葛紹煌依舊很不舒服。因為秋的心不齊了!”前面說過。李潤才、吳義峰,還有陳寄萍這些人都是大漢奸招桂章的爪牙,當初之所以迎奉他這個不相干的軍統特務當洪門會大龍頭,就是想借他的名頭脫罪,順便整合組織。可現在呢?黨國已經完蛋,他這個軍統成員的名號也只能去唬一唬那些不明底細,沒什么見識的小人物,而這一年來他也一直都沒能跟國民政府的任何部門聯系上,內部的這些大頭目。像是李潤才當初還號稱過“伴塘皇帝”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燈,看他的作用越來越對他的命令也就越來越陽奉陰違;此外”狄擴長極快,短短一年多便已經擁有了幾千名成員,加上外圍的,足有好幾萬弟子,但這些成員卻也要消耗更多的金錢畢竟,真正能吃飽喝足的,誰會愿意出來打砸砍殺的?沒有錢。又有誰會愿意來跟你當小弟?
錢不夠,威望也越來越低,葛紹煌這段日子急得都瘦了好幾十斤!不要以為這是假的,葛大龍頭在廣州的時候那也擁有不次于大探長劉福的噸位!只可惜,他那一身肥膘在解放軍大軍壓鏡的時候就急得掉了幾十斤,一直沒能補回去;現在又因為幫會的種種狀況,再次跌破“歷史最低點”堪為可嘆。
“葛爺,就算吳義峰好用,可老這么下去,他還是會壞事兒的!”師爺梅等感嘆完之后,王復妮想了想,還是說道。
“本以為朝鮮打了仗,黨國會趁著這個機會反攻大6,做為前哨,咱們這些人也會再次被上級啟用,”葛紹煌又嘆了口氣,“可沒想到,一直到現在為止,居然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葛爺,事情不能總是靠上級王復妮說道。
“可不靠上級,我還能怎么做?”葛紹煌看了她一眼,“難道,我這個龍頭還要親自去街上拉人入會?”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
“葛爺說的對。想要鎮住李潤才、陳寄萍這些人,還是得讓咱們的政治背景更亮堂點兒才行啊”。師爺突然又插進來說道。
“可惜黨國現在自顧不暇,聽說連毛局長現在都賦閑在家。人家哪還會在意我們這些小癟三?此事還是需要從長計議!”葛紹煌嘆了一口氣,突然又轉過頭盯著王復妮,目光炯炯:“讓梁自重好好查一查那個廖其松,如果他真的壞事兒了,就給我,嗯?”
葛紹煌伸出了大拇指、中指還有無名指三根手指頭,然后輕輕的一捏:
“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