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長，不能啊。這……這姓張的太過份了。我看他根本就是想跟國民黨打成一片，地地道道的反革命！”
“就是。一聲不吭的就把兩個排的戰士給扣下了，他想干什么呀？挑釁，這是赤裸裸的挑釁！對咱們中國人民解放軍的挑釁。”
“要我說，直接派軍隊進入香港。他們要是好好地把人還回來也就罷了，不還，那就打他娘的！”
廣州，省主席葉劍英辦公室，一群人在不停地叫囂著。而辦公室的主人卻只是安然地坐在桌子后面看著他們這么吼來吼去，悠哉悠哉地吸著煙，仿佛什么都沒有聽到。
“首長，你在聽沒有？”
終于，葉劍英不溫不火的表現讓幾名軍師級的干部有些不爽了，其中一個直接就上前敲起了桌子，就像是敲門一樣。
“用不著問，我還沒到耳背的年紀，都聽到了。”葉劍英懶懶得坐直了身子，又把煙頭摁滅扔進煙灰缸，“你們牢騷都發完了吧？發完了就回去……都是軍師級的指戰員，擅自離崗，像怎么回子事兒？”
“什么擅自離崗？首長，咱們的戰士可都被人給扣啦！”一名大約四十歲左右的高個兒的干部上前叫道。
“扣了？在什么地方扣的？”葉劍英問道。
“香港啊！”那人答道。
“香港？嗯，那是中國的領土，可還不是咱們管轄的地區……誰派他們去的？”葉劍英又問道。
“我……”
“你？”
“不，不是！我，我……唉呀，我的首長，現在不是追究到底誰把人派過去的問題，而是得趕緊把咱們的戰士給搶救回來。這要是耽誤了，誰知道會發生什么事兒？”
“你現在也知道會出事兒了？”葉劍英瞪過去一眼，又嚴厲地掃視了一眼其他幾個人：“看看你們都是什么樣子？……堂堂的軍師級干部，黨的高級指揮人員，手下少的也領導了萬把人，居然為了一點兒小事兒就鬧得不可開交……未經上級許可，擅自派遣士兵進入香港這樣的敏感地區……這是誰給你們的膽子？又是誰給你們的權力？”
“報告！”高個兒后面又冒出來一個稍矮一些的人物。
“說！”葉劍英冷著臉道。
“首長，上一回，朱二蛋、高小柱、楊山林、曾和豐、李百田……足足二十名優秀的連排級干部，還有就是戰斗精英被派到了香港，本以為是想當先遣隊，打香港的，可沒想到，鬧到最后居然只是幫著一個資本家當保鏢！咱們這些當領導的，哪個不心疼？這可全都是軍中的骨干啊。不過這也就罷了，我們也知道，這個人對咱們國內有很大的幫助，咱們自己誤會了，也怨不得別人，要怪就只能怪朱二蛋他們和咱們這些部隊運氣不好。大不了，過段時間把這些同志們再換回來就是了。……可是，現在都快兩年了，他張力還霸著人不放。……這也就罷了。就當是那些同志為了國家利益做出一些犧牲。可是，咱們用性命同志保護他姓張的，無怨無悔，他卻干了些啥？居然跟蔣介石勾結，仗著人多欺負咱們派過去的同志……他想干什么呀？”
“所以你孔繼周孔大師長不服，要派人過去給朱二蛋他們撐撐場子，掙回這口氣來，是不是？”葉劍英嚴肅地問道。
“是！”孔繼周立正答道。
“是個屁！”葉劍英猛得一拍桌子，“堂堂的中國人民解放軍，是你們用來爭風吃醋的工具嗎？未經上級許可，擅自調兵，光這一條，我就能撤了你這個師長！”
“首長，你撤了我這個師長沒問題，可至少你得把人給要回來。那些可都是好兵，難得的好兵，以后至少也是一群能夠沖鋒陷陣的優秀連排級指戰員！不能就被那個姓張的給陷在香港！”孔繼周大聲說道。
“什么陷在香港？你懂什么？你知道人家在那片地方想干些啥？陷？我看是你們在人家面前給老子丟人現眼，給解放軍的臉上抹黑！”葉劍英怒道。
“報告！”
“講！”
“我們派兵到香港，就是想見識一下號稱國民黨精銳中的精銳的傘兵一師的厲害。收集一下國民黨軍隊現如今戰斗力的資料，免得以后打臺灣的時候不知道底細，增加那些無謂的傷亡！”
“黃光漢，你也是個軍長啦。說話的時候顧著點兒臉面行不行？”葉劍英瞪眼道：“見識一下國民黨軍隊的戰斗力？這種理由你也拿得出來？”
“首長，不管您怎么看，我就是這個理由！”黃光漢梗著脖子，“朱二蛋以前可是我的部下，就是許世友司令員當初也很看重的虎將，他們一批人，居然在一對二的情況下打不過國民黨一群退役的傘兵……這種情況當然要重視！再說了，香港也是咱們中國的領土，我的部隊就對著他們，按理兒，那也是我的防區……憑啥我就不能派兵過去？”
“放你的屁！”葉劍英氣道：“你這是無組織無紀律！”
“是！無組織無紀律！”黃光漢立正答道。
“哼……”葉劍英又瞪了他一眼，轉過臉又看了一下其他人：“還有誰？還有什么理由？都說出來看看，看看你們這一群軍長、師長犯了錯，到底都有些什么雜七雜八的理由拿出來搪塞。”
“報告！”
“李遠湘？……好，又一個軍長，”葉劍英點了點頭：“你說！”
“報告首長，派兵去香港，就三個字：不服氣！”李遠湘說道。
“不服氣？就因為朱二蛋那群人打了敗仗？”葉劍英問道。
“沒錯。”李遠湘正色答道：“剛剛黃光漢同志說了，朱二蛋他們以前都是野戰軍數得著的虎將，都是戰斗尖兵，放在以前，這樣的一伙人要是組織起來，讓他們一個打十個那都是小瞧了他們，可現在倒好，一比二就敗了！這人……咱廣東軍區的廣大指戰員丟不起，我們更怕見到其他軍區的同志們抬不起頭來。”
“這話才說到點子上了。其實你們就是覺得朱二蛋他們在跟國民黨軍隊一比二的對抗中丟了臉，怕以后見了其他軍區的同志抬不起頭！”葉劍英恨恨地敲了幾下辦公桌：“還有就是那個許世友！堂堂的軍區司令員，不知道做點兒好事兒，只會火上澆油，躲在山東給你們推波助瀾，沒一點兒軍區首長的氣度！”
“首長，許司令員他也是覺得……”黃光漢又開口說道，似乎想幫許世友解說一二，可才剛一開口就被葉劍英毫不客氣地打斷了：
“他覺得什么？他更好一張臉！猛將嘛，手下也得是能打能拼的猛將，這可倒好，敗仗打到香港去了，而且在是敗了好幾次……所以就躲在濟南慫恿你們亂彈琴！……都是響當當的軍師長，連自己判斷事非的標準都沒有，你們還當什么軍師長？”
“反正我們就是不服！”李遠湘又別過臉說道。
“那我看你就只配當個營長！”葉劍英怒道。
“營長就營長……我就不服！”李遠湘不敢跟葉劍英對視，可別過臉后依舊小聲嘟囔道。
“你再說一遍？”葉劍英冷冷說道。
“報告首長，我不服！”李遠湘再次挺了挺胸膛。
“好！”葉劍英氣極而笑，“了不起！勇猛！明知是錯還使勁兒往前沖！……可我問你，你知不知道張力是什么人？”
“資本家，愛國人士！”李遠湘答道。
“那你知不知道他現在正在干什么？”葉劍英又問道。
“資本家還能干什么？剝削工人的剩余價值唄！”孔繼周在一邊道。
“沒問你！”葉劍英掃過去一眼斥道。
“報告首長，我不知道這個張力現在在干啥，但我知道，他跟國民黨蔣介石有聯系，而且這種聯系還很緊密！”孔繼周答道。
“沒錯，他跟蔣介石的聯系確實很緊密，不僅一起經營鐵礦，還一起去日本購買人家的銀行和工廠，還鼓搗著蔣介石派兵進駐了琉球群島和日本的硫磺島……”葉劍英嘆了口氣，聲音低沉起來：“可你們知不知道，他現在正在秘密地替我們聯系蔣介石，希望能幫我們贖回那些在朝鮮戰場上不幸被俘的志愿軍戰士們，啊？”
“啥？”李遠湘等人都是一驚。
“知道你們給人家找了多大的麻煩了吧？”葉劍英又一臉恨鐵不成鋼地的了幾人一眼：“我們那些不幸被俘的戰士都是美國人送給蔣介石的，可為什么要送給老蔣？因為他們認為老蔣是咱們的死敵，絕不可能把咱們的那些戰士再送回來。所以，如果我們之間的談判交易被美國人知道了，所有的計劃都會泡湯……咱們有多少同志被俘？上萬人吶，同志們！說是抗美援朝，可他們實際是為了國家，為了黨，為了全中國人民的幸福安康才趕赴朝鮮前線的，如今不幸失陷，我們有責任，也有義務把他們營救回來。可我們能有什么辦法？除了通過談判跟美國人進行戰俘交換，也就只有這么一條路了。張力現在就是我們的一條線，也是目前唯一的一條線。可他現在在香港！香港是什么地方？英國人的殖民地！英國人呢，又是美國人的盟友……你們現在派兵去香港，讓張力安排那些國民黨的退役傘兵跟這些兵搞什么對抗，要爭回這張臉，可是，你們難道就沒有想過，這件事如果被香港的英國人知道了，他們會不會立刻關注張力，張力又會有多么地被動？……也難怪人家發了脾氣，非要扣下你們派過去的人，就是換了我，也得扣！”
“首、首長，這是真的？”孔繼周問道。
“這是機密，按理，我是不應該告訴你們的。也就是說，我現在實際已經違反了保密條例！”葉劍英道。
“首長，我們保證不會把這件事泄lou出去半句，不然您斃了我！”李遠湘急忙叫道。關系到上萬名志愿軍戰士能否回歸的大事，他可不敢亂來。
“我也一樣！”黃光漢也急忙說道。
“我也是！”孔繼周也道。
“斃了你們要是能解決問題，我還叫你們過來干嘛？”葉劍英又瞪過去一眼，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整天就知道打打殺殺，現在都已經解放了，雖然還有敵人，可我們的主要矛盾已經從敵我矛盾轉化到了國內各個階級之間的階級矛盾。這各問題需要的是耐心的通過各種政策進行解決，而不是上來就動刀動槍！……你們也都是軍長師長，怎么還跟以前當營連長的時候一樣？……要不是現在有許多像你們這個級別的同志都去了軍事學院學習，我現在就撤了你們！”
“首長，我們犯了錯誤，你處分我們吧。”黃光漢立正說道。
“每個人回去寫份檢查，要深刻！”葉劍英也不矯情，聽黃光漢這么說，立即就道。
“是！”只寫個檢查，看來這關是過了。孔繼周等人的臉上都泛起了一絲喜色。畢竟這回是私自派兵，雖然香港是中國領土，可這畢竟不能等同于普通的向敵占區派遣部隊那樣……尤其是還沒有經過上級的批準，擅自行動，如果是戰時，恐怕就要直接被一擼到底。不過，他們顯然是高興過早了，葉劍英的話卻還并沒有說完，幾個人剛剛在心里松了一口氣，第二個處份就到了：
“另外，你們所有人都降一級留用！三個月后全部到軍事院校報到！”
“還降一級？”幾個軍師長頓時傻眼兒。現在可不是戰爭時期，那時候降一級留用不用怕，隨時都能通過戰功再掙回來，可現在卻已經解放了，上哪兒找仗打去？朝鮮倒是還有，可請戰書都遞了好幾封了，上面死活不批。可當兵的沒有仗打，又上哪兒掙回這一級來？
“沒錯，就是降一級。軍長降成師長，師長降成旅長……”葉劍英一臉嚴酷：“這是中央下的命令！”
“中央的命令？”剛剛緩過一口氣兒，聽到這句話，一伙人再次集體石化。不是吧？這事兒還驚動了中央？
“你們都說張力是愛國資本家，這話沒錯，可是，這個詞太廣泛，不夠詳細。”葉劍英又道：“實話告訴你們，張力不僅僅只是一個愛國資本家那么簡單。人家那是在黨中央掛了號兒的，如果不是因為他自己暫時還不愿意，只要回國，毛主席立即就要接見……你們明不明白？”
“……”這么厲害？李遠湘等人面面相覷，敢情，自己這回惹了一個不該惹的人？
“行了，也都別愣著了，都回去吧！”葉劍英又嘆了口氣，“也別在心里有什么情緒。你們也知道這事兒惹了多大的麻煩。別說你們，許世友那家伙也被毛主席叫到北京臭罵了一頓，估計現在正窩在哪兒寫檢查呢！”
“……”得。聽到葉劍英這話，原本還有些不滿的李遠湘等人也都無話可說了。許世友那可是主席愛將，平時除了毛主席，就是周總理說話也都不咋認真聽的，這回又只是傳了個話兒，不算直接責任人，居然也挨了批，那他們這些小軍長小師長啥的還能說啥？認了唄！
“那個……首長，我們那些派到香港的戰士又怎么辦？就這么一直被扣下去？”一群軍師長耷拉著腦袋向外走去，剛走到門口，孔繼周又轉頭向葉劍英問道。
“不會一直扣下去的。過幾月就回來了。”葉劍英道。
“噢！那就好！”要是這回的兩個排也跟朱二蛋那批人一樣有去無回，那自己這幫人的損失可就大了。不過現在看來還不算太倒霉。孔繼周等人搖搖頭，一起走了出去。
“全都降一級留用，是不是處分太重了？”
“處分重？我還嫌輕了呢！”
把黃光漢等人趕出辦公室，葉劍英又等來了公安廳廳長譚政文，顯然，譚政文是知道剛剛發生了什么的。
“現在可不是戰爭時期，降了一級，說不定好幾年都升不回來呢。這些可都是戰場上的猛將啊。”
“就是要給他們一個深刻的教訓。擅自調兵，這要是放在古代，直接斬了他們都行。”葉劍英冷哼了一聲，又嘆了口氣：“再說了，人家張力的賠禮夠重的了。如果那個飼料配方真的能只用四個月就把豬催肥，那可就解決了咱們的大問題啦！”
“呵呵，這個我同意。”譚政文笑道：“主席就愛吃紅燒肉，可惜平時舍不得多吃。如果這個配方真的研究好了，他老人家以后可就有口福了。”
“這話不對。應該是咱們的老百姓有口福了！”葉劍英糾正道。
“對對對，老百姓有口福了。還是首長的思想境界高！”譚政文笑道。
“你呀，就知道取笑我！”葉劍英苦笑。
“我可沒取笑。”譚政文搖了搖頭，又突地笑道：“不過，你說，如果黃光漢、李遠湘這些家伙知道他們主要是因為一張豬飼料的配方才被降了一級，會有什么感想？”
“還能有什么感想？”葉劍英輕哼了一聲：“他們恐怕高興都來不及呢！這幫家伙，誰不喜歡吃豬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