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5章這個文吏不簡單 文吏跟隨彭越一起乘船往沙洲水寨去。廣闊的巨野澤湖面上,蘆葦叢生。比人還要高的蘆葦叢,將航道變成了密密麻麻如蛛絲一般的網狀線。每航行幾十步,漁船便會掉頭一次。
彭越見那文吏盯著航道呈思索狀,笑道:“是在記逃跑的路線嗎?那你可要背熟了。也曾經有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官兵想要剿匪,最終都迷路餓死,尸體被丟到湖水中喂了魚。”
文吏道:“我見到這蘆葦上系著許多五顏六色的布條,這應該是你們防止迷路的標記吧?”
彭越吃了一驚,趕緊讓手下將文吏的眼睛蒙起來。
破布遮住了文吏的濃眉大眼,卻讓文吏的面容顯得更加峻厲起來。彭越越發感覺這個文吏不簡單。
待航行至一處沙洲水寨,彭越讓手下從漁船上取下搶來的糧食,生火做飯。他實在餓壞了,回到屋內后,整個人便癱在了草席上,任由肚皮嘰里咕嚕地響著。
彭越留文吏在自己身邊,準備等吃飽喝足之后,好好將這文吏審訊探查一番。
才過一小會兒,去生火做飯的手下來報:“大當家!咱們搶來的是稻谷,不是舂好的白米。吃飯可能還要等許久。”
彭越部下搶劫的都是軍糧,軍糧一般都是舂好的粟或者米,畢竟士兵要打仗,軍機稍縱即逝,哪里有時間去舂米呢。彭越也未在意,以為自己恰巧選中了一袋是稻谷的,便讓手下去取一袋舂好的白米煮粥。
文吏卻笑道:“不用白忙活了。你們這次搶到的所有糧食都是未舂的稻谷。”
彭越怒道:“我不信定陶城有那么多人力來舂谷,若是將那么多未舂的稻谷發給軍隊,就不怕兵卒們有怨氣造反嗎?”
文吏搖頭道:“并不會。有人向武平君貢獻了踏椎,便是孩童也能夠簡單實用,武平君命定陶城做了一千具,日夜舂谷,如此運進定陶城的稻谷當日便能變成白米,再運往軍中。”
彭越聽了愕然,雖然不知道踏椎是個什么東西,但想到躺椅都被發明出來了,踏椎倒也不會讓人覺得太過驚訝。
劉信那小子也的確是個小小器物發明家。
只是看到這文吏一副心向往之的表情,彭越有些生氣,對進來的手下道:“先不做飯了,將這小子關到水牢中,泡他個一天。”
文吏冷冷道:“項將軍北上救趙,不曾有片刻停歇。眼下是秦楚決戰的關鍵時刻。彭將軍若是覺得與我玩耍比立功封王重要,倒也可以繼續任性下去。”
彭越這才正視眼前的文吏:“你究竟是誰?恐怕不會是簡簡單單的運糧吏吧?”
文吏向彭越拱手道:“沛縣劉信,見過彭公。”
彭越一怔,隨即大笑起來:“好啊,堂堂的武平君居然出現在我這小小的水寨,可是有什么指教的嗎?”
“特來招安耳。”
彭越淡淡道:“可你現在是我的俘虜。你冒著這么大的風險來見我,就真不怕我殺了你嗎?如今楚軍后勤多靠你來維系,若我殺了你,章邯一定不介意封我一官半職。”
劉信道:“可能封王嗎?秦將王翦坐擁滅楚之功,有功終不能封王。只有張楚陳王才會說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再者說,彭公說楚軍后勤多靠我一人維系卻是錯了。”
劉信幫彭越指正道:“我敢放下公務來此,便是因為麾下有范喜幫我維持。彭城亦有懷王號召楚民。如此才有今日眾志成城之舉。彭公殺我,無異于秦楚大局,卻會斷了自己正確的歸路!”
劉信說到這里,竟是掏出了兩個飯團,朝彭越扔一個,彭越下意識地接了,一時間有種被施舍的狼狽感。看到旁邊的手下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惱怒道:“都還傻站在這里做什么?還不想辦法舂谷做飯去?難道想要餓死老子不成!”
待驅逐了屋內的手下,彭越狼吞虎咽很快吃完了飯團,但這也只是稍解惡意。彭越反而更餓了。只能盯著劉信吃飯團,想搶又不敢搶。他不知不覺已經將自己置身于劉信之下了。
劉信故意吃得斯斯文文,飯團一口口地吃,此時手中還剩下一半。吃完一個飯團,劉信道:“彭公何必在此苦居?不妨和我一起去定陶,哪里有軟床,有躺椅,作為大軍物資轉運站,物資肉食都不缺的。”
彭越感慨道:“武平君也說了,我是水匪,手下更是一群水匪,這些人若是進了定陶,平白讓定陶城百姓恐懼。我也怕約束不了。而且,我曾聯系過項梁公,項氏似乎并不愿與我這個水匪沾染上關系。”
劉信恍然,看來彭越與項羽無論在哪個時空都尿不到一個壺里。
想到這里,劉信笑道:“此事易耳。我與子羽連襟,還是能說得上話的。項梁公當日不用彭公,是因為錦上添花已屬不必。現在楚軍北上救趙,彭公此時相助,卻是雪中送炭,子羽必不推辭。”
彭越還能怎么說呢?劉信說話那么好聽,還字字在理,尤其是臉面上那股自信勁兒,尤其地富有感染力,讓他也覺得自己的未來大有前途了呢。
彭越恭送劉信到荷水河畔。雙方約定,彭越率領所部人馬前往定陶城外駐扎,待劉信與項羽聯系上,彭越便前往項羽帳前效力。
彭越既然想要封王,就必然要參與這場秦楚大戰,只有立下足夠的軍功,才能有瓜分天下的資格。
但彭越卻也有些自卑情緒的,為了改善項羽的態度,彭越將搶劫的稻谷及船只帶上,還給了劉信。
十二月,彭越部抵達定陶城外,劉信帶領糧隊出城犒賞彭越軍。
彭越急著要詢問消息,直接在軍營門口抓住劉信的手問:“項將軍如何說?”
劉信苦笑著搖了搖頭,他其實早在被彭越“俘虜”前,便已經寫信詢問了項羽態度。回到定陶后,便收到了項羽的回復。
“水賊一向善于游擊,難以苦戰,要之何用?”
彭越神情瞬間黯淡了下來,若項羽真不用他,他只能坐失封王的機會啊。想到這里,彭越又是屈辱,又是憤恨,對劉信的神情也漸漸不善起來。
劉信看出彭越所想,不以為然,只是道:“我有心為彭公指引另外一條封王之路,彭公可愿一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