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8章雪與白（下）
全旭沖出丁公軍營帳，又沖殺了一陣，又挑了三、四名楚軍校尉，在楚軍中制造了更多的混亂后，這才停下來，觀看戰場的形勢。
丁公部所屬楚軍幾乎全部陷入混亂了，被漢軍騎士追趕攆殺。但在楚營南側，顯然有楚軍將領在頑強抵抗。
全旭伏下身子，拍了拍麾下坐騎黑馬的脖頸，輕聲道：“老伙計！咱們還要再努力一把！”
全旭說完，輕輕踢了一下馬的肚皮，駿馬便昂首奔馳，往南去了。
全旭麾下駿騎名叫“黑騮驄”，乃臨別前劉信所贈，“黑騮驄”本來是樓煩酋長私苑所有。劉信做了“樓煩大酋長”，私苑里的數匹好馬也自然歸了劉信。劉信除自己留有一匹坐騎外，其余盡數送給了身邊諸將。
全旭作為劉信愛將，自是少不了他的。“黑騮驄”比一般的馬要高大一些，尤擅長短途沖刺，尤適合愛沖鋒陷陣的將領。劉信因此便將“黑騮驄”交給了全旭。
全旭一人一騎抵達楚軍南壁壘，看到這里防御周密，楚軍進退有據，漢軍騎士唯一能夠做的只是在城外盤桓而已。當然，這也是全旭的軍令。騎兵擅長的是千里追亡以及出其不意的攻擊，全旭并不準備用騎兵來攻堅，哪怕只是楚軍的一個小小壁壘。
全旭下令撤軍。楚軍僅存的南壁壘中，虞子期跨上駿馬，從壁壘中出來，手持長矛朝漢軍喊道：“你們中哪個是全旭？可敢出來與我一戰？”
全旭心中躍躍欲試，丁復見此，連忙從隊伍中出來勸誡：“全將軍忘記了離開前，是如何打贏君侯的嗎？”
全旭心中一凜道：“全旭答應君侯，全旭身兼全軍性命，絕不敢逞兇斗圍，失了大計！”
“當初信誓旦旦，全將軍如今卻要反悔了嗎？”
全旭沉默半響之后，卻是微微一笑，道：“多謝你提醒了。”
丁復拱手道：“不敢，不過遵從全將軍的吩咐罷了。”
原來，全旭自知自己勇武，漸漸有與項羽一般迷信武力的思想存在，所以便想了個法子，讓丁復關鍵時刻來提醒自己，不至于因為逞兇斗威，忘記了劉信的托付。
全旭聽虞子期在后面叫罵，卻不在管他，只是收攏了隊伍，統計了損失。全旭一共帶兩千多漢軍騎士提前從白馬津渡河，而經過今日此一戰，盡管順利，但畢竟天氣惡劣，還是折損了兩百余騎。
全旭聽了戰損的報告，卻是心中一凜，再次明白了了自己肩負的任務之重。盡管近乎殲滅丁公所部，這卻并不在全旭這次行軍的戰略目標內。
全旭心中暗自告誡自己，可不能再貪圖戰果，折損麾下將士的性命了。
虞子期看著漢軍騎士不顧自己，往楚國更南方去了，發現自己現在卻是無可奈何的。虞子期所帶領楚軍中，以步兵居多，騎兵聊聊數騎而已。虞子期總不能單槍匹馬去闖全旭的軍陣。因此只能坐視全旭帶領漢軍深入楚腹心了。
這下好了，彭越還未除去，又進來一個全旭，楚國現在算是有兩個內憂了。其實，卻也不知兩個，虞子期發現自己并沒有想象中那般的擔心，頗有一種虱子多了不咬，債多了不愁的感覺。
郭猛來請示虞子期下一步該怎么辦？
虞子期看了一眼被漢軍縱火燒毀的物資，嘆息一聲，道：“還是先回定陶吧。總不能讓大家餓著肚皮打仗！”
兩日后，修武北，黃河兩岸上。以劉信為首的漢北軍和以項羽為首的楚軍在黃河兩岸擺開了陣型。
如果從陣型的興致上來看，楚軍是進攻的陣型，漢北軍則是防守的陣型。
經過兩日部署，漢北軍已經踩踏著厚雪在黃河北岸部署并修建完了所有的防御工事。
但有一件事情，卻同時出乎兩軍各自首腦的意料。那就是嚴寒天氣帶來的兵員折損率。每天都有百十人睡眠之后，便再也沒有醒來。
所以漢北軍也好，楚軍也好，都已經不想再對峙下去了。
而兩日的時間，冰面也已經足夠厚，足以容納起、承擔起戰士們滾燙的鮮血了！
因為擔心劉信濫用火藥，所以在范增與項伯兩人的同時勸阻下，項羽最終放棄了身先士卒的傳統，中軍先鋒由季布、薛公為主，兩翼則都是項家子弟。
老天爺也格外的賞臉，經過一連半個月的沉悶，太陽終于破天荒的探出了頭來。
修武城南的大河冰面之上，在金黃的耀眼的陽光下，楚軍終于踏著冰面，與對岸的漢北軍撞在了一起。
英布見楚軍先鋒并非項羽，當下叫來傳令官：“你去告知樊噲將軍，我要帶領麾下兒郎往前沖一波，讓他所部軍馬做好接應!”
英布看著朝他們沖來的楚軍，卻也不等樊噲的回應，直接率領所部與楚軍迎頭裝上了，楚軍未有想到漢軍居然離開防御位置，壓了上來，卻也只得挺起長矛倉促應戰。
當下英布率領的漢軍與季布率領的楚軍猶如兩塊巨石對撞，頃刻間撞碎了一地，地面之上出現了無數尸首，有漢軍的，也有楚軍的，誰也分不清楚了。
不需要傳令官跑步來報信，樊噲看到英布軍動，大罵一聲英布是瘋狗外，卻也將所部兵馬往前推移，填充了中軍空缺位置。
劉信站在高車之上，看到項羽大軍全面推進過來，當下卻是讓軍往后撤了撤。此軍令一下，所有人都驚呆了。
古代作戰，向來只有向前的，哪有往后推的說法。但軍令之下，便是曹參、樊噲等人暗自罵娘，卻也不得不按照軍令行事。漢北軍主力一路后撤了百步，這一撤，漢軍的軍心卻也只跟隨著晃了一晃。
項羽看到劉信如此，卻是大笑一聲，料定劉信終究是膽怯了，當下號令全軍前進。
英布看著劉信的糟糕表現，卻是氣的跳腳，無奈大勢將去，只得率身邊殘部后撤。季布軍則一路追趕斬殺，此時看上去，漢軍大有一敗涂地的可能。
楚軍號角吹響，是發動總攻擊的形勢。
漢北軍本來就要繼續后撤，卻看到劉信的帥旗高高揚起，竟是往前去，卻也不得不勉強站穩腳步，追隨帥旗的腳步，轉頭迎向了楚軍。
兩軍正式全面接觸。項羽騎在馬上，已經可以看到站立在車上的劉信了。
劉信也自然看到了項羽。兩人卻都是各自唏噓。
項羽本要說一些慷慨的話語來，卻忽然聽到西面傳來轟隆的聲響，不由自主的朝西看去，只看到黃河之水從西面來，往楚軍奔流而來，一場詭異的凌汛早早地來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