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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5章樓煩可嵐

  全旭與張奔月分別被劉信委任為樓煩左、右大將,二人也正式在胡騎營設置了各自的官署。張奔月有意要與全旭比試一番,所以在樓煩右大將的位置上格外賣力,表演馬術,學習說樓煩話,濟人窮困,鮮少在自己的右大將官署中。張奔月很快與樓煩人打成了一片,被樓煩人稱呼為“熱情的張奔月”。

  相比于“熱情的張奔月”,全旭卻鮮少出自己的左大將官署。全旭進入官署后第一件事情便是派遣掾史向司馬芝討要胡騎營的戶籍人口名冊。

  樓煩人本來沒有戶籍名冊之類的東西。但在進入邯鄲城前,為方便管理,官府特意為其登記了名冊,樓煩部落壯丁加上男女老少一共三四千人,所有人的信息,年齡,性別,父母名諱,親戚關系,都被官吏有條不紊地記錄在了幾卷黃薄里。

  所謂的黃薄,乃是櫟陽城特意為人“傅籍”造出的一種黃紙冊子。這種紙雖然比較粗糙,但產量目前最大,很適合進行人口登記使用。

  全旭來邯鄲城后,司馬芝并沒曾來拜會過。這倒不是說司馬芝對全旭有什么意見,而是邯鄲的瑣事實在太多了些,而劉信近日里回府又特別早,司馬芝每日忙得像陀螺轉。得知全旭索要胡騎營的戶籍人口名冊,司馬芝很快讓人從府庫中將樓煩人的黃薄給找到了,交給了全旭的人。

  掾史回到胡騎營左大將幕府,將黃薄呈給了全旭,全旭接過黃薄,正欲翻看,掾史道:“司馬中書要我代他向全將軍告罪,他雖想要與全將軍一聚,奈何趙王安排了太多事情。”

  全旭聽了,默然了一會兒,才淡淡一笑道:“司馬中書深受大王信任,能者多勞,你若再見他,可對他說,既然是公務繁忙,全旭并無怪罪言語。”

  全旭的回答關系著掾史下一句話說什么。因為掾史辭別司馬芝時,司馬芝曾經吩咐掾史,要看全旭對自己態度如何來說接下來的話。

  掾史當下按照司馬芝的吩咐道:“司馬中書知道全將軍索要黃薄的目的,但黃薄當初登記便有疏漏錯誤,恐怕當不得真。全將軍若真想要了解樓煩部落情況,不妨注意一下樓煩可嵐三兄弟。”

  掾史說完,怕全旭看破司馬芝的手段,說完后便拱了拱手,急著退下了。

  全旭注視著那掾史著急忙慌地離開,面露思索之色,待回過神來后,看著手中的黃薄,還是翻開看了。也的確如司馬芝所說,樓煩人的人口登記多有疏漏。這主要是因為負責登記的官吏不了解樓煩人的風俗民情的緣故。

  全旭查看黃薄,并不是漫無目的地觀看,目光在搜索到樓煩可嵐的名目時停下了。

  黃薄中記載,樓煩可嵐三十五歲,善養馬,識得良馬,有伯樂之才,邯鄲商會能夠從匈奴人處換取好馬而不被欺,可嵐之功也。

  樓煩可嵐是樓煩前酋長的長子。全旭想到,司馬芝讓自己注意樓煩可嵐,此人很可能在樓煩部落中有著很高的聲望。

  樓煩可嵐此時牽著一匹黑色的羸弱瘦馬回到了胡騎營,他并不知道自己被全旭注意到了。

  這匹瘦馬是樓煩可嵐在邯鄲的東市買到的。中原人不懂馬,也不愛惜馬,將原本的一匹駿馬餓成了羸弱模樣。樓煩可嵐將它買下來,只要細心喂養兩月,它必然能夠成為賽馬場的最耀眼的存在,為樓煩可嵐賺取大量的金錢。

  樓煩可嵐善養馬,但騎術并不優秀。所以他自己并不參加上場參加賽馬,而是將親自選中的馬交給與自己合作的部落兄弟騎乘,與他們分享榮譽與賞金。樓煩可嵐本人也參與到du馬比賽當中,也沒少贏。

  樓煩可嵐也因此賺取了大量錢財。他有了錢后,便將身上破舊的獸皮脫下,換上了錦繡衣裳,表面上更像是一個中原人了。但私底下,樓煩可嵐愛喝馬奶酒勝過中原人的糧食酒,愛吃奶漿酪食,勝過中原人的粟飯。

  樓煩可嵐心中一直認為樓煩人最終是要回到草原的。為此他仗財疏義,救濟部落中貧困的人,是劉信之后,第二對樓煩人有影響力的人。

  樓煩可嵐牽著瘦馬回到家中,卻看到自己的兩個弟弟樓煩寶和樓煩玉拜訪。

  與樓煩可嵐不同,樓煩寶與樓煩玉并不愛穿中原人的服裝,他們堅持著披發左衽的傳統。因此,當看到樓煩可嵐一身錦繡回到家中,二弟樓煩寶便挖苦道:“咱們的大哥如今越看越像是個中原人了,丟棄了祖先的傳統!”

  三弟樓煩玉笑道:“二弟,你哪里有資格挖苦人家?你家婆娘不也穿金戴玉,喜歡中原人的金銀首飾嗎?你為此可沒少向大哥借錢。”

  樓煩寶有點惱羞成怒道:“我早晚要休了她的。”

  “二哥啊,咱們草原可沒有休妻的傳統。你若是對自己的婆娘不滿意,可以把她讓給我,我幫你養著,也算是盡一點兄弟之誼。”

  還沒等樓煩可嵐說話,這二人倒是先各自惱怒了起來。

  樓煩可嵐不理會自己兩個瘋癲的兄弟,而是回頭看向自己的妻。

  樓煩可嵐妻子是地地道道的樓煩人,但同樣被樓煩柯藍購買錦繡打扮成了中原人。她見樓煩可嵐回來后,便去庫房取了馬奶酒,這時手捧著裝滿新釀的馬奶酒陶罐。

  馬奶酒被倒進三只大碗中,沁人心脾的奶香氣與酒香氣混在了一起,便是草原地道的味道。

  樓煩寶與樓煩玉也都不爭吵了,一碗家鄉的味道足以制止他們二人的爭吵了。

  妻子倒了酒后,才與樓煩可嵐道:“咱們離家太久了。你這兩個兄弟都是太想家了。”

  樓煩可嵐默然。他明明也知道,那個所謂的家不過是個荒山野嶺之地,遠不比邯鄲的富足快樂,可還是會想它?會想念它寒冽刺骨的風,會想念它淹沒小腿的大雪,會想念在大草原上自由馳騁的快樂。

  樓煩人不屬于邯鄲,這一點,樓煩可嵐一直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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