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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六 鎮遠府絞肉機之戰——攻城機械

四四六鎮遠府絞肉機之戰——攻城機械  (好戲開鑼,求訂閱)

  正德五十二年七月十五。

  鬼節。

  又名中元節,盂蘭盆節,相傳,每年從七月一日起閻王就下令大開地獄之門,讓那些終年受苦受難禁錮在地獄的冤魂厲鬼走出地獄,獲得短期的游蕩,享受人間血食,所以人們稱七月為鬼月,這個月人們認為是不吉的月份,既不嫁娶,也不搬家。

  七月十四日則鬼門大開。

  七月十五,乃是天地間陰氣最盛之時,百鬼齊哭,陰風凄慘。

  似乎是為了和節氣呼應,這一日,鎮遠府也是陰冷冷的天氣,鉛云堆滿了天際,風從東方吹過來,帶著鯨海濕潤的水汽,涼涼的,陰陰的,正是夏日,卻有了一絲陰冷的感覺。

  昨天晚上安營扎寨之后,哈不出又和剛毅一番商議,解決指揮權的問題,結果兩人互不相讓。女真這次進攻鎮遠府,一是為了遏制連子寧以自保,二是為了報去年之仇,而福余衛之所以肯出兵,純粹是為了女真付出的大筆錢財和他們允諾的攻入喜申衛之后蒙古人可以先行搶劫的承諾。至于武毅軍對于自己的威脅,這些鼠目寸光的蒙古人半點兒都沒擔心——當年永樂大帝的五十萬大軍都不能把蒙古草原征服,更何況一個區區的武毅軍?

  按理說,剛毅是主導一方,而且兵也多,應該是他進行指揮的,但是哈不出抱著這樣的目的而來,又豈會虛耗自己手下的兵力?

  一番爭執,鬧得面紅耳赤,也沒商量出個所以然來,最后只得各自妥協——女真和福余衛輪番進攻,今日你打,明日我打。任何一方進攻的時候,當天動用的士卒人數不得少于兩萬人,先打進去的一方。享有城中戰利品的七成。

  而率先發起進攻的一方,是女真。

  七月十五這一個白天,女真卻是毫無動靜,只是派遣士兵。砍伐山中大木,運到扎營的村寨之中,叮叮當當的,也不知道在干著什么。

  武毅軍的游騎兵斥候離得近些想要探看清楚,便是被村寨里面派出騎兵來追殺,而女真和蒙古的斥候,也是不斷的自城下打馬而過。耀武揚威。

  想來是建造攻城器械。

  一個白天呼呼過去了,連子寧本來還以為女真今天要不打了。

  等到了戌時,女真扎營的那四座營寨之中,卻是人喊馬嘶,傳來了一陣陣喧天鼎沸的聲音,營寨的大門打開,士卒們魚貫而出,無數雙腳踐踏著大地。發出一陣陣悶雷般轟隆隆的沉悶聲響。

  鎮遠府寂靜的夜色頃刻間變得凝重,大戰將至的凝重氣氛籠罩四野,無數軍士、戰馬在黑朦朧朧的的夜色下的平原上聚集。一面又一面的軍旗出現在視野中。

  軍旗上粗獷的女真文字倍顯猙獰。

  女真大軍,選擇在這個時候全體出動了。

  天色越發的陰沉,風也越發的大了,吹在人臉上,能明顯感覺到其中的濕意,也許一場滂沱暴雨,即將到來。

  “放白磷箭!”熊廷弼立在城頭之上,沉穩的下了命令。

  “放!”城墻上一字擺開了許多床子弩,隨著軍官們的命令,正在不斷的上弦發射著。不過這會兒女真還遠在數里之外,根本不在射程,射出去的這些弩箭,也不是為了殺傷。

  弩箭圓圓的頂端像是一個圓頭錘一般,根據連子寧的指示,上面抹了一層白磷——白磷這種東西。大明朝很早就有了,不過是作為一種大伙兒都明白原理的稀罕物只存在于故老相傳之中,卻被連子寧派出去的人尋覓到了。

  白磷的燃燒點僅僅是四十度而已,在極高的射速之下,弩箭頂端和空氣劇烈的摩擦,溫度很快就超過了四十度,這些弩箭的頂端便燃起了火焰。

  數十支弩箭一起點燃,光芒瞬間照亮了闌珊的夜空。

  西門城樓雄偉壯麗,足足有五層高,每層兩丈高,城墻高十丈,城樓高十丈,加起來就是六十多米。六十米,在這個時代,已經是絕對高度。在城樓最高處,十幾個穿著黑衣的精壯漢子手里拿著千里筒,千里筒不斷的坐著小角度的調整,在觀察著遠方的情況。

  數十支火箭一起制造的照明效果,堪比照明彈,在那些著火的弩箭的照耀下,天際亮如白晝,周圍數十里盡收眼底,女真大軍的動向一覽無余。

  這些觀察兵一邊看,一邊不斷的說著,而在他們每個人的后面,都有一個黑衣人在速度極快的奮筆疾書。

  那些黑衣人寫了一張,便往后一放,有一個在后面站著的同樣打扮的黑衣人,就不斷的收集這些紙張。

  “大人!”城樓五樓的正中,放著一張小幾,王潑三正面色肅穆的坐在后面,那黑衣人恭敬的行了個禮,把一摞紙放在他面前。

  這些打扮統一的家伙,全都是軍情六處的精銳,一色兒的體格彪悍,身著黑衣,他們有眼神兒銳利的,有識字認字兒的。

  王潑三細細的看了一遍,然后記在心里,起身快步下了樓。

  “稟告大人,西門靠南一側出現一股軍隊,規模大約在兩萬五千上下,旗號上面寫著的是萬戶阿敏!陣列中都是步卒,有大量的轒辒車、望車、攻城云梯和呂公車。”

  “西門靠北一側出現一大股軍隊,規模在三萬五千上下,上面打的旗號是征南大將軍剛毅。隊伍中亦是攜帶了大量的攻城器械,還有為數不少的投石車。”

  “有一隊騎兵約兩千人往北而去,全部是輕騎兵,沒打旗號!”

  王潑三下到城樓一層,定了定神,跨前一步,行了個軍禮,朗聲報告道。

  軍情隨著王潑三的報告明朗開來,不少將領都是動容,這一次女真投入的規模竟是如此之大,正面進攻西門的部隊就足足有六萬之多。更別說,還有繞道城池一邊的側軍。女真一共才十萬人。看來他們想一上來就竭盡全力。

  連子寧一身爛銀板甲,外面披著黑色的大氅,戴著兜鍪,身材挺拔。面色剛毅,宛如戰神一般。他身前,是一面巨大的沙盤,足有兩丈多長寬,上面是整個鎮遠府城墻以及周邊數十里的地形圖,河流、山脈,城墻走勢。護城河,羊馬墻,甚至每一個小小的墩臺,都標注在上面,很是直觀。

  圍著沙盤模型,除了身負特殊任務的努爾哈赤之外,武毅軍所有衛指揮使級別的軍官站了一圈兒。

  當女真開始動員的攻城信號發出之后,短短的一盞茶的時間。城中所有的武毅軍士卒就已經全部動員起來,甚至連那些還在大校場軍營中受訓的新兵蛋子們,也都發放了武器。

  第一戰。再怎么慎重也不為過,只要是第一戰將女真挫敗,打的漂漂亮亮的,對于對方士氣的打擊,己方士氣的鼓舞,都是無可估量的。

  第一衛和第二衛負責守御城墻,而剩下的幾個衛,除了夏子開的第十衛和三個騎兵衛之外,全都都在城墻下面集結待命,一旦城頭吃緊。順著無數條馬道,幾萬大軍立刻就能支援城墻。而所有的衛指揮使級別高級軍官,都被連子寧命令來到城樓中,現場觀摩戰斗。

  連子寧心中不斷的思量著。

  鎮遠府太大了,大到了對手可以隨便打哪里的程度,對于防守來說。這無疑是很不利的。

  為了防備這個問題,連子寧不惜讓三個衛的騎兵退出了本次防御戰的戰斗序列,東邊臨近大江,不必考慮,剩下三面,第四衛駐扎在城墻西北角,第八衛駐扎在西南角,而第九衛,則是在南門。

  至于城中儲存的那些床子弩,也都被連子寧下令分布在四面城墻,一到晚上,就不斷的向城外發射照明弩箭,同時安排一些軍情六處眼神兒格外銳利的家伙們手持千里鏡進行觀察。

  如此一來,女真的任何行動,都瞞不過城內的眼睛。十丈厚的城墻,足以供二十騎并行,一旦女真放著西門不打去進攻別的城墻段,騎兵們可以就近趕到,然后就是大量的步卒蜂擁而至,進行防御。

  這些舉措,把被偷襲的可能性降到了最低。

  但是大也有大的好處,那就是如果女真要攻擊其他的城墻段的話——比如說去打南門,就要繞三十多里路,而且還是帶著大量的攻城機械,這對士卒們的體力是一個巨大的消耗。

  現在看來,剛毅也不算太蠢,選擇了最近的西門來打,其實是很劃算的。

  女真派往北邊兒的只有兩千多人的輕騎兵,人數太少了,而且也沒有任何的攻城器械,不客氣的說,就算上面沒人鎮守,讓他們爬都爬不上來,只是以轉移視線為主,可以忽略不計,真正的攻勢就在西門。

  連子寧的戰術非常之靈活多變,沒有把所有軍隊都分別派遣到不同的城墻段,而是以出色的觀察能力和機動性來取勝,陳兵與一處,可以迅速支援,亦可以在一地集中優勢兵力。

  三個衛的騎兵和寬廣可以縱馬奔馳的城墻,有效的支援了這個戰術。

  這樣一來,武毅軍可以集中三萬以上的大軍在任何一處進行防御,女真在人數上占不到任何的優勢。

  戌時,也就是晚上七點鐘,連子寧確實沒想到,女真竟然學乖了,這次,選擇了晚上來攻城。

  晚上攻城,對守城方自然是不利的,但是武毅軍雄厚的家底兒可以最大限度的抵消這種不利的局面,那些射出去的白磷弩箭當是不要錢的么?白磷可不是隨處都能見到的,這些白磷弩箭在軍器局的造價達到了七百文錢一支,而武毅軍光是這種弩箭的儲備就有十萬多支。

  流水一般花出去的銀子現在終于有了效果。

  “去年被打的那么慘,這次還真是學乖了,不過!”連子寧掃了眾人一眼,嘴角露出一抹微笑:“晚上來打,他們可是失算大了!”

  陳大康捋著白胡子笑道:“他們看不見咱們,咱們看得見他們,可不是吃虧了?”

  眾將也是齊齊笑出聲來。

  這時候,一聲凄厲悠長的號角聲傳來,接著。嗚嗚的號角聲,便是接二連三的傳來,遠處的女真大軍,發出齊齊的大吼。聲聞四野。

  連子寧臉色一肅:“眾將聽令,熊廷弼,陳大康,回本軍指揮,其余諸將,信心觀摩!”

  眾人齊聲應是,熊廷弼和陳大康兩人臉色一整。行了個軍禮,大聲道:“標下遵命!”

  說著,便是各自出去。

  慘烈的鎮遠府攻防戰,就此拉開序幕。

  剛毅坐鎮中軍,被一千拐子馬簇擁著,頭頂是一面巨大的征南大將軍的旗幟,他騎在馬上,遠遠的望著鎮遠府的城樓。面色陰沉。

  四周被火箭照射的一片亮堂,剛毅低下頭,甚至能看到自己的掌紋。而遠處的鎮遠府城墻。卻是黑沉沉的,像是一個未知的巨獸。

  去年在喜申衛下面吃虧吃的太苦,被打的太慘,太難受了,回去之后他想了很多,擬定了無數戰術,反復揣摩推演,以待再次攻打喜申衛的時候用上,其中所有的戰術最前面都有一個前提。

  那就是夜戰。

  武毅軍的火炮和機械太厲害了,那射程極遠的佛郎機炮。那能射出無數小鉛子的虎蹲炮,那漫天飛舞落下來就要人命的泥團兒,實在是讓剛毅心里驚懼。而晚間進攻,毫無疑問這些機械的功能就會被極大的削弱。

  卻沒想到,武毅軍用這么多的火箭,輕而易舉的就制造出白晝一般的效果。反而是自己這一邊的士卒被閃的眼前模糊,看不清楚遠方。

  選定夜間進攻,本來以為是己方的優勢,卻成了劣勢。

  “放吧!放吧!我看你能有多少!”剛毅有些氣急敗壞。這武毅軍,到底有多少自己不知道的牌?

  他下達了一系列的命令。

  女真大軍絲毫沒有隱藏行動的意圖,要隱藏也隱藏不住,聲勢全開,連串火把一直延伸到十余里外,仿佛兩條翻滾的火龍,從四座村寨中源源不斷地涌出來。

  這還是連子寧第一次見到十萬人級別的巨型攻城戰陣,讓他也是大開眼界。

  原野上戰旗林立,無數女真士卒以小旗、百戶、千戶、萬戶為單位,組成整齊的作戰陣形向鎮遠府逼近,最前方是數百輛轒辒車。

  女真的軍制,承襲明朝,不過是廢除了總旗,多了一個萬戶,三姓女真,論其淵源來,都是當年大明奴兒干都司麾下的衛所,當年奴兒干都指揮使司下衛三百八十四、所二十四、地面七、站七、寨一,各族土軍加起來過百萬,其中多數,便是女真人。這么些年,畢竟也是從大明學了不少東西,這軍陣的本事,比起大明也是絲毫不差。

  女真大軍在三里之外停了下來,軍陣裂開,從中推出來無數投石機,投石機的數目至少也是數百,這些投石機一字排開,排列成長達十余里的一道陣列。

  連子寧透過千里筒看在眼里,微微一笑,笑容中有些不屑。這些投石機都不算大,大約只有兩人來高,那吊桿也細得很,托勺也小的很。鎮遠府城墻上放的也有投石機,都是去年那一次大戰之后留下來的,再加上之后朝廷調撥的一些,一共是不到二百具。這些投石機可要比女真人的大多了,幾乎要打三倍以上。

  這么小的投石機,所能投射的東西必然不是很重,東西不重,威力定然就不是很大。而且這么遠的距離,已經是超過了大型投石機的射程了,這么遠的射程,這么小的威力,這是要做什么?

  連子寧心中有些疑惑。

  他很快就知道答案了。

  “放!”剛毅手一揮,命令一層層傳達了下去,操縱投石機的士卒立刻解開了粗大橫桿上的繩子,繩子嗖嗖嗖的不斷后退,繩子一端高高吊起來的擊錘也落了下來,上千斤中的平衡錘砸在了吊桿的另外一端。

  吊桿的托勺重重的翹了起來,里面的東西急速的飛了出去,凄厲的破空聲之中,一團團黑沉沉的物體急速的飛了出去,而在被投石機拋出之后,它們在空中飛行一段時間之后,就因為吃不住里面泥團的重量而崩斷了繩子。

  繩子崩斷,本來數百個大黑影頓時變成了上千個小小的黑團。

  不但是連子寧,城頭上那些經歷過上次大戰的老兵都是瞠目結舌。這些東西,竟然是一個個碗口大小的泥團!

  竟然學我們?

  太他媽不要臉了!

  城上的武毅軍心中齊齊閃過這個念頭,更有些脾氣暴躁的已經是怒罵出聲!

  但是罵歸罵,女真人的盜版泥團已經近在咫尺。

  他們的投石機小不假。但是人家投射的東西也輕啊!當初武毅軍的投石機,一個托勺里面放了幾十個五斤重的泥團,而女真人的投石機里面只有幾個而已,小重量換來的就是超遠的射程。

  他們的投石機竟然可以穿越三里遠的距離,無數的泥團落在了城墻和十二座城堡上!

  “巨盾!巨盾!”所幸武毅軍各項軍事物資從來都是不缺的,王大春這個主管后勤的鎮撫閑著沒事兒干就組織那些訓練閑暇的士卒當免費勞力,制作一些不需要什么高級技術的東西。反正也不用花錢。

  就像是在入冬前大肆儲藏堅果松子的松鼠一般,后勤部的倉庫里儲藏了不知道多少這些戰略物資,除了王大春之外,幾乎沒人清楚。大戰之前當后勤部的倉庫打開,各軍進去挑選武器兵甲的時候,眾將都是給嚇了一跳,不知不覺間,這位王鎮撫竟是攢下了這么多的家底兒。

  因著防御的需要。第一衛第二衛也選了不少大櫓盾。

  這種大櫓盾一般是用在戰船接戰時候的防御,由此可見其大,三米多高。兩米多寬,一尺多厚,若是豎起來,那就是一道堅厚的木墻。

  這些大櫓盾都是那些士卒砍伐了松木,然后鑲接起來,最后外面用鐵套緊緊地箍住,除了從礦監局淘換了一點兒煉鐵之后的廢料之外,連一文錢都沒花。

  熊廷弼很快的就做出反應,那邊廂陳大康也是,大櫓盾像是一堵高墻一般豎了起來。士卒們把后面三角形的支架張開,頂在地上,士卒們都躲在后面。大櫓盾有些不夠用,士卒們便是趴在雉堞后面,三尺余高的雉堞足以把他們的身形完全擋住。

  大明朝的攻城器械上承唐宋,可以說是融會貫通。集長處于一身,但是更多的是偏向于火器方面,只有在正德年廢除了火器之后,才是加大了弓弩、投石機等等東西的研發。女真人弄得這些,自然無法和大明兵部軍器局制造的相提并論,只能算是草臺班子角色,若是呂公車,轒辒車這種還好些,像是投石機這種對于技術要求很高的,那就相當粗糙了。

  東西一糙,這個射擊精度自然就不敢恭維。

  因為忌憚武毅軍的火炮和投石機床子弩等利器,女真人的投石機只能遠遠的放炮,到了城墻和城堡的時候,已經力竭,許多都是砸在了厚重的青石墻上。泥團兒哪能對厚重的大石墻產生什么作用?泥團兒砸在墻上,都變成了石粉,一陣風吹過,便是散盡。

  而更多的泥團兒,則是落在了地上和護城河里,倒是濺起了一道道水柱,砸死了不少松花江里游過來的肥魚。

  有個別砸的很遠的,落在了城中,不過城中都是大石建造的房子,也沒受到影響。

  只有極少一部分砸在了城墻上,都被大櫓盾擋住。

  而巨石城堡城墻更高,面積更小,受到泥團兒的影響就更小了。

  這一輪射擊,武毅軍無一人傷亡。

  城樓中響起了一片竊笑之聲,野奈捂著嘴也在偷笑,連子寧不由得啞然,他感覺今年的剛毅和去年相比簡直是變了一個人一般。去年是剛猛霸道,狠打硬沖,而今年則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自己去年不用巨石而用泥團兒,是為了打擊女真攻城的大量步兵,而現在女真攻城,面對的是堅城,和躲在堅城之中的守軍,他們也用泥團?泥團兒對付步卒好用,對付城墻可不好使,還不如用石彈呢!

  簡直是昏招迭出。

  捯飭了這么半天就能出這點兒玩意兒來,當笑話么?

  女真人卻是看不到這邊城墻上的情況。只能看到泥團兒滿天飛,壯觀無比,似乎重演了去年他們被砸的屁滾尿流的悲劇,頓時都是大為解氣,高聲歡呼起來。

  聲浪一層層推出去,倒是頗為的震撼。

  看到軍心可用。剛毅捋了捋胡子,心情稍微好了一些,下令繼續轟擊。

  投石機砸了整整十輪,直到把所有的泥團兒都砸出去才算是完。只見泥團兒滿天亂飛,如雨落下,城下地上幾乎鋪了一層。護城河里清澈的水已經變得渾濁不堪,不少肥魚都是被砸死震暈過去,飄在水面上露著白肚皮。而城墻上,卻是堆了一層薄薄的泥土,武毅軍士卒們都是灰頭土臉的。若是從損害對方形象的角度看的話,女真人的這一次進攻還是很成功的。

  女真人的投石機進攻可說是聊勝于無,有兩個大櫓盾承受不住泥團兒的攻擊,被砸的零散,后面的士卒被砸死了兩個,傷了十來個,另有一些士卒藏得不好,也被砸傷。

  總體來說。幾乎是沒什么傷害。

  投石機的攻擊一停,士卒們便是紛紛站起身來,中氣十足的指著遠處破口大罵。

  他們一個個都跟土猴兒一樣。

  而這邊。女真人已經把投石機收了起來,整齊的作戰陣形向鎮遠府慢慢逼近過來。

  隊伍的最前面,是數百輛轒辒車。

  這種車的功能是保護士卒來到城下,然后里面的士卒用各種器械來對城池進行破壞。

  這還是連子寧第一次見到這種鼎鼎大名的攻城器械,比起歷史上記載的,圖紙上刻畫的那些精細機械,這次女真人使用的轒辒車明顯要粗糙許多,但是規模更大,車體也更為堅固。根據連子寧的觀察,長度幾乎超過了兩丈。而寬度則收窄為六尺左右,里面足以容納二十余人,一旦他們在轒辒車的保護下來到城墻下,就可以全力鑿擊城墻。

  車頂并非是憑的,而是尖脊高聳,成一個四十五度角。頂部都是用厚重的木板做成的,這種角度設計,能夠承受更強勁的沖擊力。和圖紙上看到的也不一樣的一點是,車輪全部都是內置,這樣可以防止被敵寇擊中而失去行動能力。車身全部被牛皮覆蓋,外面涂抹著厚厚的泥漿用來防火。

  連子寧微微點頭,和之前那拙劣的投石機相比,女真人在轒辒車上的改進無疑是令人贊賞的。

  粗糙、結實、耐用、實在。

  在轒辒車之后,是數百架鵝車。鵝車具備車廂和木輪,由軍士推動前進,極為精巧的一點是梯身是折疊的,向女真工匠用粗大的樹干做成底廂,折疊式的梯身經過計算,伸長后的高度正好為十丈上下,正好能攀上鎮遠府的城頭。梯身頂端裝有鐵制的卡鉤,用來扣緊城堞。

  連子寧不知道的是,本來女真人是以喜申衛為模板制造這些攻城機械的,所以無論是云梯還是呂公車,都短了一截兒,今天白天,又是進行了一番加工。

  緊鄰著鵝車的,是數十輛呂公車。

  呂公車,這種毫無疑問的人類有史以來規模最為龐大的攻城機械。

  車起樓數層,內藏士兵,外蔽皮革,以牛拉或人推,可出其不意推至城下,因與城同高,可直接攀越城墻,與敵交戰。呂公車,或者可以概括為巨型攻城戰車,這種巨型攻城戰車,在先秦時就使用過,不過那時車體小些,名字也不叫呂公車。

  史載,周代軍隊用的大型戰車,每車二十四人推,用八個車輪,車上豎旗立鼓,載武士數名,裝備矛、戟、強弩。車外用堅厚的皮革遮蔽,可用來攻城。

  唐德宗年間,涇原兵嘩變,唐德宗出奔奉天,朱泚被立為秦帝,率軍攻打奉天。他遣人制造了一種長約數十丈,高數丈的大型攻城戰車,名叫“云梁”。下設巨輪,上蓋濡濕的氈毯的皮革,以防火攻。車內裝載兵士數十名。因為車體過于龐大,人力難以驅動,只得憑借風力才能前進。

  而到了宋朝,這種巨型攻城戰車,更是達到了一個巔峰,也正式命名為——臨沖呂公車。

  臨沖呂公車是世界有史以來最大的戰車。車高數丈,長數十丈,車內分上下五層,每層有梯子可供上下,車中可載幾百名武士,配有機弩毒矢,槍戟刀矛等兵器和破壞城墻設施的器械。進攻時眾人將車推到城腳,車頂可與城墻齊,兵士們通過天橋沖到城上與敵人拼殺,車下面用撞木等工具破壞城墻。

  而明朝對呂公車的運用就更是頻繁,《明史紀事本未‘平定東南》記元代至正十九年,朱元彰部將常遇春曾造呂公車進攻衙州。

  《明史?朱纓元傳》記天啟元年,四川彝族首領奢祟明反叛明朝,圍攻成都,曾使用呂公車。

  “忽自林中大操,數干人擁物如舟高五丈許,長五十丈,樓數重,牛革蔽左右,置板如平地。一人披發仗劍,上載羽旗,中數百人抉機等毒矢,旁翼兩云樓,曳以牛,俯嫩城中。”

  數丈高,數十丈長,呂公車形體巨大,似一可移動的碉堡。

  女真人建造的呂公車足有五層,達十余丈高,高度甚至比鎮遠府的城墻還要高上一截兒,明顯上面那一層是新近建造的。寬度和長度更是分別達到了五丈和二十丈,龐大無比的戰爭機械像是一座座小山。呂公車的表面都覆蓋著牛皮,用來防備箭矢,每輛呂公車的下面都有上百個巨大的輪子,而為了承載這巨大的重量,這些輪子都是鐵鑄成的。

  一輛呂公車中足足可以容納千名士卒,而為了推動這些呂公車龐大的車身,更是需要上千人才行。

  龐大無倫的巨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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