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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聽這話,那軍官立刻不說話了。
這些官兵看來也是搜刮的行家里手了,用了不過是一盞茶的時間,就把這些百姓們僅有的一點兒東西都給搜刮的一干二凈。
接著,又是去了一趟那些變成了廢墟一般的鎮子村子,他們時間充裕,盡可以打著火把慢慢的搜索,細細地搜刮,很是又搜到了不少好東西。掠奪得比那些女真人還要狠,不像女真人那般至少還避諱著明軍過來只好匆忙地掠過就走。
又是扒拉出來了不少財物,那胖子軍官又是狠狠的訓了一句話,便是帶著士兵們揚長而去。
只留下這些百姓在原地嚎啕大哭,哀嚎求情,有的那百姓舍不得自家耕牛,哭喊著追了上去,惹惱了幾個官兵,直接便是抽出腰刀來一陣狠剁,幾個百姓都是給生生砍死。
一看這般,再也沒人敢上去了。
哭聲慢慢的平息了下去,一個漢子忽然發瘋也似的跑了出去,眾人喊道:“二牛,你要干啥!”
那漢子哭道:“俺爹娘沒了,媳婦兒沒了,娃也沒了,地也沒了,牛也沒了,俺活著還有啥意思,死了干凈!”
一個壯實漢子忽然拔腿起來,三兩步便是攆上了他,抱著他怒吼道:“你干啥?你這樣死了有啥用?人死鳥朝天,不死萬萬年。留著一條命怎么著不成?你連死都不怕了,還怕啥?”
那二牛聽了這話,如遭雷擊。忽然是跪在地上,哇哇大哭起來。
那壯實漢子向著眾人大吼道:“女真人搶咱們東西,狗官兵也搶咱們東西。女真人殺人,狗官兵也殺人,這日子,是沒活路了!俺要去投奔張香主,‘無生老母,真空家鄉’,這是咱們窮苦人信得,去了那兒怎么著也有一口飯吃。也餓不死人!你們誰跟俺去的?這就站出來說話,也好過在這兒生生凍死餓死。”
這話也并無夸大,冬季的東北,對于善于齊射的女真人來說或許還不是什么太大的障礙,但是這些地里刨食兒的漢民,這輩子甚至連弓箭是什么樣子的都沒見過,他們怎么打獵?而糧食。一切吃的,都被搶走了!
凍餓而死,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這壯實漢子這般一鼓動,當真是使得不少人動了心,最后竟有三百來人愿意跟著他走人。而且都是那等壯棒漢子,最不愿意死的。
這壯實漢子瞧著剩下那些,冷笑一聲,也不說話,便帶著眾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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遼北將軍駐地,在兀者衛。
兀者衛,乃是整個遼北將軍轄區的大約中心偏西南的位置。
黑龍江以南,松花江以西以北,就是遼北將軍的轄區,綿延的松花江西先向南,再向東,再向東北,把大半個遼北將軍轄地給包裹了起來。兀者衛大致乃是日后的綏化的位置,已經是相當的靠南,距離京師和遼東都不是很遠,是以開發比較早,有著大量的漢民。這里在往西不過二百余里,便是朵顏三衛中勢力最大的朵顏衛,為了防備朵顏衛,在遼北將軍轄地駐扎了滿額為十五萬的軍兵,當然,僅僅是滿額而已,實際人數多少,那就很不好說了。
但是毫無疑問兀者衛乃是遼北將軍轄地的一個核心區域,僅僅是軍隊就駐扎了四萬,這些軍隊外加他們的家屬,再加上漢民百姓,使得整個兀者衛的百姓數量超過了三十萬。
而且人口分布相對集中,基本上就分布在城池附近百余里的范圍內,在家上網兀者衛的地理條件去確實是好的有些過分了,乃是呼喇溫江和同江的交匯處,分布著眾多的濕地和大小湖泊,水草豐美,自然資源極為的豐富,又因為乃是后世松嫩平原的北部地帶,因此地勢比較低平,松花江等諸多河流流經,漫灘寬廣。因此兀者衛周圍,阡陌縱橫,沃野百里,上面分布著數量眾多的村鎮,看上去跟關內的那些大埠大城附近,并無什么區別。
兀者衛當初就是按照要塞的規格設計的,城池南北長五里,東西三里,城高池深,外面護城河之中還引了呼喇溫江的江水。在城外還分布著三個衛城,一共駐扎軍兵四萬,城內百姓有十來萬人,堪稱北地一等一的大埠。
兀者衛南北中軸線的最中間位置,便是遼北將軍府,門前大青石砌成的廣場,足有數百米長闊,正對著府門的,乃是一面長有十丈,高有三丈,一丈厚度的巨大照壁,全都用大青石砌成,外面包裹著漢白玉石,最上面起脊屋頂,鑲滿了琉璃瓦,在正面用琉璃鑲成了一個巨大猛虎的圖案,那猛虎首尾長六丈,足有兩丈來高,鑲嵌技術極為的精湛,栩栩如生,纖毫畢現,雄踞于這照壁之上,當真乃是威風八面,一雙虎睛兇光四射,顧盼之間,一股劇烈的殘暴感覺呼之欲出,似乎這兇悍猛獸,直欲從上面跳將下來,擇人而噬!
這便是猛虎壁,和大明朝另外幾處的九龍壁一般,論及名氣不顯,但是實則更給人一種威猛絕倫的感覺!
遼北將軍府漢白玉臺階,朱紅大門,高門大戶,里面房屋層層疊嶂,不知道有多少間,也是極為的奢華。
這會兒府邸正是大開中門,無數的軍兵在進進出出,無一例外的,他們都是兩個人一組,扛著巨大的箱子。在外面的廣場上,停滿了馬車,有的上面東西已經卸光了,裝備走了,有的則是上面還滿滿堂堂的。正在排隊,上面裝著的大箱子摞的高高的,不知道是什么物事。
這些大車是如此之多。以至于外面這寬闊的青石廣場都有些很是擁擠的感覺。
在將軍府正廳前面的小廣場上,已經是放了不下數百口巨大的箱子,廣場四周數百軍兵巍然站立。各個頂盔帶甲,手中明晃晃的腰刀已經出鞘,面無表情,殺氣四溢。他們手中還都持著火把,把這里照的亮如白晝,一陣寒冷的夜風獵獵吹過,火焰飄搖蕩動,把墻上的人影拉的有些扭曲古怪。
這里人很是不少。卻是無一人敢于大聲喧嘩,只能聽到粗粗細細的呼吸聲。
遼北將軍楊思忠雖然懦弱無能,加之貪x腐無度,但是治軍卻是相當的嚴苛狠辣,尤其是對于他眼皮子底下的事兒,更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簡而言之。就是那等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主兒。是以他麾下還是頗有一些軍隊,是有些戰斗力的。
正廳里面傳來一聲喊:“老爺吩咐,把箱子抬進來!”
“箱子抬進來!”
下面應了一聲,幾個軍兵便是費力的抬著一個大箱子進了正廳。
正廳門敞開著,能夠看到在正廳的門口兩側。各自擺著一張大桌子,桌子后面坐著幾個留著山羊胡子,四五十歲上下,戴著小帽穿著棉長衫,賬房先生打扮摸樣的,他們面前放著紙筆,門兒沒關,冷風呼嘯而至,凍得這幾位都是哆哆嗦嗦的,似乎那胡子上都結了霜了。趕緊捧起一邊的茶盞來捂在手里暖暖,順便河口熱茶,才舒服了一些。
那箱子抬進來之后,幾個軍兵便是上去,把那蓋子掀開,然后里面的東西給一一的拿出來,里面東西很是不少,金銀財貨,布帛獸皮,人參山貨等等。在旁邊就有個師爺帶著幾個下人守著幾桿大秤,這邊拿,那邊便是上秤秤上了,拉長了腔唱道:“沙金三百五十兩,白銀六百三十七兩九錢,狗頭金十六塊,重一百三十六兩四錢,人參十根,重九兩八錢。獸皮十張,虎皮三張,一張破損六成,一張三成,一張無損,極上等。……”
這邊唱著,那邊便是運筆如飛的寫下。
最末了瞧瞧那箱子上面貼的封條,道:“此乃百戶官孫德才敬獻。”
待記得清楚了,便把這里面的東西給按照門類放在一邊,空箱子抬出去,又是一聲吆喝,便是一個滿滿的箱子被抬了進來。
如此,待某一類東西堆得多了之后,便是裝乘在大箱子里面,貼上封條,然后幾個結實的下人便是抬到府中后面去。
一箱箱的沙金、狗頭金、白銀、珠玉、寶石、翡翠等等,源源不斷的匯聚于此。
正廳一側,放著一張羅漢榻,四周點了好幾個銅暖爐子,散發著源源不斷的熱量,以至于雖然正廳的門兒開著,寒風陣陣的吹進來,但是這里還是很暖和。
大明朝奴兒干總督區遼北將軍,國朝正二品邊關大將,這片方圓千里地區的主持者,楊學忠斜斜的靠在羅漢榻上,身上蓋著一件兒完整的巨大虎皮,肩膀上還披著個小小的狐皮坎肩兒,里面只穿著一件兒月白色的小衣,笑吟吟的看著那些財貨,很有些志得意滿的感覺。
他周圍站著三四個侍女,一個在后面給他捏著腦袋,輕輕地揉摁著,羅漢榻旁邊的高腳小幾上放著一盤在這個時節很罕見的火紅如玉的果子,一個侍女輕輕的拈起一顆,放在楊學忠的嘴里。楊學忠一雙大手還很不老實的在幾個侍女的腰臀上游移著,不時的換來一兩聲‘嗯嗯啊啊’的嬌嗔。
那些頂著寒風干活兒的下人們視線偶然一瞟過來,眼中帶著掩不住的艷羨,但是又趕緊挪過去,生怕被楊學忠瞅見,惹來大禍。
“這不像是個武人。”
但凡是見過楊學忠的人,都有這種感覺。
他大約五十來歲的年紀,膚色白皙,下頜三縷長須,長的頗為的周正,只是鼻子過高了些,那眼神兒也是很有些陰鷙狠辣的樣子看,讓人瞧了,心里不由得生出一絲寒意來。
正如他的長相,其實楊學忠當真不是武人出身。
說出來。他的來歷也是不怎么光彩,不過跟皇家的淵源很近就是了。
他乃是正德朝初年煊赫天下,臭名昭著的八虎之一谷大用的妻弟。
谷大用是個太監沒錯兒。但是大明朝的太監,尤其是比較有權勢,混得相當好的太監。基本上都有老婆的。
當然,老婆的來源不一,有的乃是混好了之后,在宮外有了自己的府邸,大興土木,再娶上四五六七個漂亮老婆都是不在話下,也沒人管,反而有些喜歡捧臭腳的還將之奉為美談。另外一個來源。則是宮女。
所謂“宮掖之中,怨曠無聊,解饞止渴,出此下策耳。”因此,便有了對食一說。
明季,宮里太監和宮女數以萬計,為了寂寞而互相安慰。大家私下戀愛,意思說不能同床,只不過相對吃飯,互慰孤寂而已。對食現象,在大明宮中極為常見。從洪武帝朱元璋的深惡痛絕到后來皇帝乃至外廷百官的慢慢容忍和習慣,像是在天啟朝權傾天下的魏忠賢,之所以能發達起來,便是因為其對食的對象乃是天啟帝的奶娘客氏。
這楊學忠乃是大興縣人,十五歲便入宮中,一直在太子宮中伺候,而谷大用也是太子宮中出身,兩人朝夕相見,慢慢便有了感情,谷大用還不發達的時候,兩人便是開始對食了,深宮凄涼,也算是有個照應。
后來正德皇帝即位,谷大用便也跟著發達起來,曾總督軍務,鎮壓劉六劉七起義,并征調遼東、宣府、大同、延綏四鎮邊軍入操京師,號稱“外四家”,開了調操邊軍的先河,權勢可謂是極重,雖然比不得劉瑾之類,卻也不容小覷。
他沒什么親人,因此對楊學忠這個小舅子,可謂是視如己出,關懷備至。
不過楊學忠不過就是個大興縣上一個小混混兒而已,又有什么本事?私塾都沒上完,大字都識不得幾個,文官這條路子,是絕對走不通的了,不過大明朝對于武人的門檻兒還是比較低的,因此楊學忠搖身一變,就從一個街頭青皮,變成了大明朝宣府鎮的一個總旗軍官。
而此時總督宣府等四鎮的,便是谷大用。
在這位‘姐夫’的扶持下,楊學忠步步高升,到了正德二十六年的時候,已經是正三品的衛指揮使。
而正德二十七年,谷大用因為貪墨被貶黜出宮,第二年便死在泉州鎮守太監任上,就算到死,谷大用也沒忘了這個妻弟,于病中給正德皇帝去了奏章,保舉他為大同鎮總兵。
正德皇帝乃是一個很念舊,也是很重情義的人,這一點,從他對待身邊親信的態度上就能看出來。
劉瑾那般貪墨,那般蒙蔽君上,正德甚至都不忍心殺他,只是當在他家中搜出甲胄龍袍,皇上的全副依仗來之后,猛地發現原來這個最信賴的,被親切稱為老劉的人,竟然想殺了自己!這時候的正德,才是暴跳如雷,起了殺心,下令將其凌遲。
谷大用屢屢給他招惹事端,先是在宣府鎮虐待軍士,克扣糧餉,激起營嘯,后來又是在南京鎮守太監任上貪墨,又是在司禮監任上貪墨,正德每每把他貶出去之后,又是忍不住召回來。這一次把他給貶黜出京師,一聽說他病了,立刻便是下詔召回,結果詔書還沒到泉州呢,谷大用便死了。
正德皇帝還很是掉了些眼淚,因此也對楊學忠很是有些另眼相看。
之后幾年,借著谷大用的舊情,楊學忠又往上挪了挪。
不過人一死,這情分也淡了,等到了遼北將軍任上之后,楊學忠便再也挪不動了。
大明朝文官和閹黨是有名的不對路,而武將也很是厭惡楊學忠這等無功而幸進的貨色,因此楊學忠幾乎是孤家寡人一般,連個依仗都沒有。而沒了谷大用之后,再加上本人能力有限,他的日子過得也是難得很。
楊學忠也是很有這方面的覺悟,既然不能求權,那便求財好了,反正對于他來說,千里當官兒也只為財。因此死了命的搜刮銀錢,克扣軍餉,吃空餉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并且在老家大興縣大興土木,建了一座極大的宅子。人稱將軍第,又在京郊和天津衛附近買了許多肥田,置辦田產方面。倒是很有一套。
看著這滾滾錢財不斷的流入了自己的腰包,楊學忠不由得感覺到一陣由衷的滿足感,只覺得心里踏踏實實的。
腳步聲響起。從后面轉來了一個五十來歲的干巴老頭兒,下頜留著鼠須,身材瘦瘦小小的,臉上皺皺巴巴的跟橘子皮一般,一雙眼中閃著精明的光,楊學忠側臉瞧了他一眼,很是隨意的招呼道:“喲,汪師爺來了?”
這汪師爺乃是紹興師爺中極為杰出的人物。便是在老家紹興那塊兒,也是出了名的奸詐油滑,詭計多端,以橫蒙拐騙樣樣在行聞名鄉里,從二十來歲開始,給楊學忠當了三十年的師爺,極得楊學忠的信任。決策出自他手者乃是多半。
“見過東翁!”汪師爺恭恭敬敬的抱拳為禮,上唇兩抹小胡子抖了抖,一股奸猾之氣便是撲面而來:“這五日以來,折合算下,咱們已經有二十萬兩白銀入賬了。預計這一次。能聚斂五十萬上下,不能再少了。”
“還是多虧了師爺了。”楊學忠哈哈一笑,直起身子,示意那幾位侍女讓的開一點,招呼道:“坐!”
汪師爺謝了,挨著半個屁股坐下,楊學忠嘆了口氣:“前些日子出血,著實是太狠了些,現在好歹撈回點兒來,總能補上。”
他說這等話,卻是絲毫不避諱那些下人們,倒不是因為他多么信任他們。自從幾年前他偶然說過的一句笑話被傳到了外面去之后,楊學忠在府中查了整整一個月,打殺了五十多個下人,自此之后,便再也沒人敢多嘴了。
在這里,他就是皇帝。
至高無上,主宰一切。
“東翁且想開些。”汪師爺笑道:“咱們出那些銀子,也是花錢買平安,何況因此更搭上了江彬江侯爺那條線兒,從此之后有了依仗,大人這位子,說不得還得往上挪一挪?”
“當真能挪?”楊學忠精神一振,眼中閃過一抹貪婪。
“如何不能?”汪師爺自矜的點點頭,大冬天卻是拿著一把折扇,此時刷的一下展開,扇了兩下,頓時有一種諸葛孔明附體的感覺,成竹在胸道:“待得這批銀子妥善了,在下便攜帶著銀款,親自去往那京城走一趟。上下活動,打通門路,定然要為大人鼎力!”
他扇子扇的涼風兒讓楊學忠渾身一哆嗦,打了個噴嚏,汪師爺見狀趕緊訕訕的收了回去,道:“不過東翁,卻有兩樁事乃是要緊的。”
楊學忠趕緊問道:“請講。”
“其一,乃是官!”汪師爺捻著胡須道:“大人這一次,刮得未免狠了些,而且都是直接派軍兵下去搜刮,下面那些地面衛所的文官兒們都沒撈到什么好處,怕是得有些怨言啊!大人您可有把握他們不捅出去?”
原來去年九月多,阿敏率領大軍從鎮遠府下逃竄入遼北將軍轄地,掃平嘉河衛,嘉河衛鎮守指揮使,千戶,縣令等等,盡數逃竄,丟盡了顏面。正德得到消息,龍顏大怒,下詔錦衣衛拿人,將那些逃竄的文武官員盡數下了詔獄,又著錦衣衛斥責楊學忠。
過去那一年,楊學忠當真是焦頭爛額,又得應付阿敏的女真人,又得對付上差,前前后后花了三四十萬的銀兩才把這事兒擺平遮掩下去。這年頭兒,有錢的永遠是商人而不是當官兒,像是連子寧這等亦官亦商的,當真是太少了,楊學忠只靠搜刮百姓,克扣軍餉,雖然橫征暴斂,但是身價可是比不得連子寧這等大財閥,因此三四十萬兩銀子下面,已經是很要了老命了,心疼的了不得。
上頭的欽差一走,立刻便是把自己的直屬部隊派下去,每個千戶百戶都分派了任務,下鄉去搜刮,若是完不成任務的,難免到時候要吃排頭。之所以直接派人去,便是生怕下面的官兒層層盤剝,最后落在自己手里的打了折扣。
“這個。”楊學忠沉吟片刻:“這些年來,本官雖說吃大頭,可總也漏些湯湯水水的給他們,大伙兒都是上下其手,哪有不撈的?說白了,就是一條繩兒上的螞蚱。捅出去對誰都沒好處。”
他畢竟乃是遼北將軍轄地的最高軍事長官,雖說不管行政,但是也有節制之權。這遼北將軍轄地,早就是讓他經營的鐵板一塊,營造了一個巨大的貪x腐之網。而那些剛正清廉的。要么是個拉下水,要么就是擠走了。
他想了想,很斷定道:“他們定然不敢動,哎,大不了本官到時候允他們些好處便是了。”
“嗯,如此便甚好。”汪師爺點了點頭,道:“第二,乃是兵。”
“阿敏盤踞嘉河衛那么久了。東翁您也得有所行動,有所斬殺才是,在下若是帶著您的一筆赫赫戰功,幾百個女真韃子的腦袋去往京師,說話的時候,腰桿子也好硬一些。”
“這個?”楊學忠頓時是麻爪兒了,他欺負起百姓來那是如狼似虎。可是一想對付女真人,當真是視對方如虎狼一般。
不過轉念卻是心中一動,臉上露出一抹陰狠的笑:“這個么,卻也不難,老林子里頭的野女真抓幾個來殺了。至于剩下的么……”
遼北將軍轄地,脫倫衛地面。
徐家集。
這是一個很普通的小村子,不過是三五十戶人家而已,不多的土坯房孤單的矗立在這片地面上。
不過這里的位置是很不錯的,南邊隔著一片茂密的林子不過一里處就是浩蕩的松花江,不過此時已經冰封,東北不遠處則是一個極大的海子,雖然已經結冰了,但是還是能看到上面有著許多大大小小的冰窟窿,顯然是百姓用來捕魚的所在。村子的西邊兒和北邊兒是一片片墾好的良田,面積很是不小,萬余畝定然是有的。在北邊,則是一片綿延的小山,像是臂膀一樣把這里給環繞包圍住了,讓人生出一種很是安全的感覺。
四十年前,確切的說,是三十四年前,還沒有這個村子。
正德二十年,朝廷從江浙移民填實東北,幾十戶人家被遷到了這里,開墾田地,織網捕魚,扎下根來。因著這個村子里的人都是姓徐的,所以才定下了這個名字——徐家集。
這會兒天色已經晚了,大致是晚上的九點多鐘,對于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老百姓們來說,這個點兒早就已經上了床并且做完了造小人兒的運動,沉沉的進入夢鄉了。尤其是東北之地,白天短,這年頭兒燈油又這么貴。
但是徐家集卻是燈火通明,幾乎所有的人家都是亮著燈,點著火把,村里內外,人來人往,不斷有人趁著夜色進入村子,又是不少人趁著夜色偷偷摸摸的離開。他們之中很有不少人都是一身黑衣,騎著駿馬,腰間鼓鼓囊囊的,顯然是攜帶有利器。
這等打扮身份,著實是不應該出現在這個小村子里面。
而村子里面的不少人家,甚至是都擺了宴席,一陣陣酒菜的香味兒飄來,其中還夾雜著吆五喝六,吵鬧笑罵聲。
在村子南頭兒,一個看似普通的莊戶人家的宅院附近,周圍卻是防衛森嚴,足足有四五十個穿著黑衣的壯棒漢子在四周巡邏著,他們一個個腳步輕盈,顯然乃是練家子,手中持著各樣的武器,在燈光下閃現著藍汪汪的光芒,顯然是上面淬滿了劇毒。
此處,似乎是某位江湖大豪的宅第一般,不過卻不知道是誰有這般氣派,這般勢力。
院子里面卻是安安靜靜的,北房正屋,燈光晦暗,卻是只有兩人,一坐一站,兩人一個二十來歲,一個五十出頭兒,面相上頗為的相逍,顯然乃是父子二人。
那年輕人滿臉的躍躍欲試,道:“爹,這十來日間,足足有十三位香主或者是自己來,或者是遣人來報告各地的教徒入會情況。托了那狗官的福,他們橫征暴斂,逼得這些泥腿子沒活路了,只得入了咱們白蓮教,這些日子,教眾從十萬增加到了三十多萬!而且其中多半都是對官府恨之入骨的壯棒漢子,也是能打的!爹,咱們這是不是要起事了?”
“浮躁!”那年長者瞪了他一眼,冷冷道:“你只見了咱們有這么多的壯棒漢子,卻不見他們有什么用處?這些都是農民!農民你知道么?殺雞殺魚他們敢,讓他們殺人?難如上青天!我告訴你,這三十萬教徒,用三萬軍兵,不,兩個衛的軍兵就能把他們給打的落花流水!他們的用處,還不如咱們秘密練出來的那三千心腹!這個時候起事,那是找死!”
“那,爹,難不成咱們就這么拖著?得拖到什么時候?”年輕人不滿道:“這些時日那官府對咱們似乎也有些察覺。拖的時間長了,怕是有變故啊!”
“這個卻是不用擔心。”年長者擺擺手:“官府里有咱們的人,再瞞上一些日子,還是不成問題的,倒是你,什么時候能改改這個浮躁的性子?凡事莫要太著急了,多多尋思尋思,明白了么?”
到了最后這句,已經是聲色俱厲。
“是,爹!”年輕人渾身一震,趕緊老老實實的應了。
年長者見他這般樣子,也不知道有沒有往心里去,只不過終歸是自己的兒子,無論如何,都要好好扶持,他心里嘆了口氣,道:“來,爹告訴你,咱們這事兒,不能現在著急,得這般這般……”
說罷便是壓低了聲音一番細說,那年輕人聽到眉飛色舞,興奮道:“爹,還是您老人家高明啊!當真是高明!”
這時候,門外響起了壓低了的聲音:“教主,趙香主來了。”
年長者敲了敲兒子的腦袋,淡淡哼了一聲,道:“還不快些把你趙叔迎進來?這事兒,便著落在他身上。”
“得嘞!”年輕人應了一聲,興沖沖的去了。
“唉!”那年長者也走出屋外,看著自己兒子,幽幽一嘆,這小子,怕是以后不讓自己省心啊!圣教基業。他可擔當得起么?
火光獵獵,照亮了他的臉,赫然乃是彭山虎初到東北時候指點與他的徐鴻儒。
白蓮教北宗主脈傳人。
昔日天完皇帝徐壽輝之后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