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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零一 投名狀

  當不必這些暴民們廝殺了,而是身在他們之中,瞧著他們的樣子,得以有閑心細細的觀察他們,牛惡冷眼瞧著,心中卻是不由得一陣一陣的發涼。

  當初河南大旱的時候,也是鬧出過不少造反的事兒,他也聽了不少,后來跟著武毅軍南下平叛,及至于之后地位高了之后,知道自己的不足,便也專門請了先生讀書識字,看了不少的書,也知道了歷史上一些農民大起義的事兒,雖說在他這等武官的眼中,這等亂臣賊子,都是一定要殺,要狠狠的殺的!但是他也是窮苦人家出身,更是經歷過那等恐怖無比的大災荒,知道那等在絕境中的掙扎是多么的絕望和無力。

  因此六零一投名狀他心底,對于這些義軍,多少還是有些同情的,尤其是白蓮教在民間多有聲名,而且還很是不錯,極能蒙蔽人的。但是這會兒,這親眼所見,卻是顛覆了他心中的最后一絲猶豫和同情。

  整個視線所及之處,到處都是白蓮教的暴民,漫山遍野、如蟻如蝗,他們沒有像樣的武器與鎧甲,沒有合理的指揮與調度,只是如野獸一樣的咬與撕,木頭,石塊,農具一切拿得動的堅硬的東西都是他們的武器。

  遼北將軍腐朽,麾下軍兵長期被克扣軍餉,缺乏訓練,缺乏軍械,缺乏糧食,根本是毫無斗志,一個個的都是縮在城中或者是那些堅固的要隘之中,根本嚇得不敢出城,只會站在城頭上放箭。

  無處發泄的白蓮教教徒見人就殺,看見房子就搶就燒。

  跟土匪×暴×動毫無二致。

  如果連子寧在這兒的話,一定會看的更加清楚分明,白蓮教組織起來的起事,跟其他的都不一樣,其中帶有的性質,很是令人咂摸。這根本就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農民起義,倒更像是一場宗教起義,或者更貼切一六零一投名狀些,應該是邪教×暴×動。

  無數面黃肌瘦,衣衫襤褸的白蓮教教徒從四面向各個縣治涌來,口吐白沫悍不畏死地呼喊著:“白蓮出世,日月無光”眼中沒有被壓迫者的那種清澈而又痛苦的悲憤,卻有著一種呆若木雞似的貪婪。

  這完全是種只知破壞的野蠻力量。

  牛惡現在在一個鎮子上,只剩下了斷壁殘垣的鎮子,他的左手邊,就是一堵焦黑的墻體,已經只剩下半拉子了,其間還夾著兩根木頭柱子,上面的紅漆早就被烘的一干二凈,這會兒正冒著縷縷的青煙。而在一側,則是倒著好幾根木頭的橫梁柱子,下面則是幾具已經被燒得焦爛難以辨別面目的尸體。如果能把這滿眼的碎石瓦礫給搬開的話,就能發現,這家的地板上鋪的是水磨青磚,周圍的墻基是條石壘的大塊兒的青磚,顯然乃是一個頗有一些家底的人家。

  而這會兒,這里已經變成了一片焦土,不但是這里,這座不小的鎮子都是已經變成了一片斷臂殘余的垃圾場。

  而就在半個時辰之前,這個鎮子還是一片人間勝景。

  牛惡來的時候路過過這里,還在這里的一家包子鋪一個兄弟買了十來個包子路上啃,羊肉餡兒的大包子,薄皮兒大餡兒,一口下去,滋滋滋的往外噴油,吃到嘴里,一嘴的香甜。三個才五文錢,都用油紙報了,很是實惠。

  牛惡之所以記得這么清楚,是因為那家包子鋪的老板娘三十來歲,雖然是個做粗營買賣兒的,卻是生的頗有幾分姿色,尤其是胸前那高挺的山巒,便是厚厚的棉服也擋不住,讓人懷疑要破衣而出一般,因此牛惡便不由得多瞧了兩眼。

  這會兒,包子鋪沒了,老板娘還在。

  但是只剩下一具尸體了。

  一具赤×裸的尸體,上面滿是青紫的淤血和傷痕,下身一臉狼藉,血肉模糊,黏糊糊的黃白色濁物弄得臉上身上到處都是,臉上充滿了驚懼混雜著無限絕望的表情,瞳孔急劇的擴大了肢奇怪的扭曲著,顯然都都被打折了。

  她在死前,承受了整整超過三十個暴民的輪×奸,被生生×奸×yin×致死。

  而這會兒,鎮子上各處依舊是響著女人的慘叫和凄厲的悲呼,男人臨死前痛苦的呻吟,無數人都在施暴,不但有那些白蓮教徒,更有著這個鎮子本來的居民。

  只要是順從的都活了下來,只要是不愿意被裹脅的,一概都死了。

  牛惡看的分明。

  就像是方才那家大宅子的主人,牛惡隱隱約約的聽人議論了,說是那家員外樂善好施,卻是個大大的好人,修橋鋪路,一輩子做了不少好事。這鎮子上也有很不少人受了他家的恩惠,但是當白蓮教一來,第一個沖到他家去的,就是這些受過他恩惠的人。這一家上下六十多口,男丁盡數被殺,女眷生不如死,而那老員外,則是給人摁著逼著看著自己的三個女兒被輪×奸×致死然后活生生的嘔血氣死。

  牛惡知道一句話--官逼民反,事實上這也是大人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警戒他們,莫要擾民,殺民,酷烈于民。但是這會兒牛惡更是明白了一個道理,固然是官逼民反,但是這些暴民們,一旦反了,那就比官府更厲害,更狠毒!

  他心里只有一個念頭了,這些亂民,必須殺光!

  一個都不能留!

  三十來里的路程,本來很短,但是當白蓮教教眾們到達了屯河衛縣城下面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

  整整用了一天,超過了六個時辰!

  一來是他們的速度實在是太慢,一堆人亂哄哄的,二來則是因為這一路上頗有規模的鎮子足足有三個之多,而現在,這些鎮子都已經化為瓦礫了。

  但是白蓮教的兵力,也迅速增加到了七萬余人,雖然是亂哄哄的,但是黑壓壓的一片,根本看不到邊界,也是極為的駭人。

  屯河衛雖然算是邊境的邊城,但是相對于嘉河衛、兀者衛這等跟女真、朵顏三衛接壤的真正邊城相比,還是有相當大的差距的。屯河衛城中不過萬把人,周圍五里,城高兩丈,外面還開掘了護城河,乃是不折不扣的一座小城。

  這會兒楊學忠的大軍撤走了,城中只有千余人駐守,這會兒都站在城墻上,看著下面的人山人海直哆嗦。

  這等城池,若是武毅軍來打的話,一輪炮轟再加上幾個沖鋒,不消一盞茶的時間便拿下來了,但是對這些白蓮教徒來說,卻是難如上青天。

  畢竟他們甚至連最基本的兵器都沒有,更別說攻城器械了。

  于是趙無極一聲令下,白蓮教眾人就地扎營。

  白蓮教雖然看起來亂,但是那是外頭亂,實則里面還是非常有秩序的,這等結社之組織,最是注重組織的嚴密性,上傳下達,控制的極為嚴密。只不過外人瞧來,未免就是一團亂麻了。

  白蓮教屯河衛分舵,在趙無極這個香主之下,還有十二個堂主,堂主之下,還有眾多的大師兄大師姐之類的,至于祖師爺,當然便是徐鴻儒了。

  城外的居民多是軍屬,和官兵們關系千絲萬縷,是不可能有什么依附白蓮教的舉動的,他們基本上都是居住在衛城附近,享受著絕佳的保護和最肥美的良田,而現在,卻都是撤入了城內,只是事出倉促,卻是并未來得及焚燒房屋,當然,更多的原因乃是國人安土重遷的心思,多半還是尋思著等白蓮教退了再回去住著的道理,是以外面的屋子卻是保存的相當好。

  短短的一個時辰之間,白蓮教人們便是都安頓下來,那些容不下的,則是拆了房子伐了樹木搭建了許多的窩棚。

  竟也有了些連營十里的架勢。

  由于身份特殊,牛惡等人有了一個獨自的院落,保存的還很是完好,看似是待遇不錯,不過那扣押的兵器自然是不會給他們的。又是奔波了一天,他們也是疲憊得緊,便是尋了些木頭在火塘里點了火,著人看守,其他人便是就著旺盛的火苗帶來的暖意沉沉睡去。

  一覺醒來,已經是深夜了。

  有白蓮教徒敲門而入,給他們送了飯菜,飯菜倒是還很不錯,燉的極爛的狗肉,足足有一鍋二十多斤,兩張大油餅也是油水兒十足,外酥里軟,很是可口。

  眾人一番狼吞虎咽,就連狗肉湯都是給喝的干干凈凈,點滴不剩,都是捂著肚子大呼痛快。

  牛惡手底下一個小旗壓低了聲音呵呵笑道:“當真是沒能想到,在這兒地界兒還能吃的這般好,這從匪也可是不錯。”

  眾人都是一番沒心沒肺的笑。

  牛惡卻是看出來幾分危機,這遼北將軍轄地讓楊學忠手底下那幫比土匪還狠的官兵搜刮了一遍又一遍,哪里還剩得下什么家底兒?今日吃的這般好,想必是這些白蓮教教徒四處搜刮搶奪的,可是民間統共也就是這么厚的一點兒底子,這般吃下去,怕是接下來就要餓肚子了。

  這可不是長遠之計。

  見他憂慮,眾人便紛紛問為什么。

  牛惡細說了一遍,便有一個平素和他很是親近的百戶笑道:“哎喲,我的牛大人吶,咱們關心這個做什么?這是他們的事兒,咱們現在從賊,只管跟著吃喝就是。”

  牛惡臉上閃過一絲詭譎,向著眾人打了個眼色,伸手在地上的灰燼上寫了四個字--隔墻有耳。

  眾人都是心領神會,也是跟著說,只聽牛惡沉聲道:“這般想,卻是錯了,俗話說的好,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根扁擔抱著走,咱們現在既然已經投了他們,便要好生策劃著才是。說得好聽點兒,是忠誠不二,說的難聽點兒,若是白蓮教完了,咱們也跟著完了。”

  他這番話卻是半真半假,既是為了讓墻外那聽墻角兒的放心,心里也確實是這般打算的,既然已經是成功的混入了這白蓮教之中,那么便要好好的在此呆下去。他這一次出來的目的本就是為了打探白蓮教的虛實,而這一次陰差陽錯的竟然是混了進來,卻也是意外之喜了。

  話再說回來,在這白蓮教中用些心思,卻也是為了保住自己性命。

  牛惡幾乎能猜到趙無極網羅自己等人的目的,但是若是沒用的話,那只怕殺身之禍立刻便至。

  過了沒一會兒,便是有一個黑衣勁裝漢子過來,說道趙香主有請,現在牛惡等人已經知道了趙無極的身份。

  牛惡隨在那勁裝漢子身后,在一處頗為奢華的大宅之中見到了趙無極,這處宅子看來也是個殷實富戶人家的,不過現在卻是被白蓮教改成了分舵,這會兒人來人往的,也很是熱鬧。

  牛惡給帶到一個偏廳之中,等了好一會兒才是見到趙無極從門口大步走進來,他看上去心情不錯,臉上笑吟吟的,見了牛惡便是笑道:“喲,牛壯士來了,坐,坐!”

  牛惡一本正經的抱拳行禮,正色道:“我既然已經奉大人為主,在大人面前,哪有我坐下的道理?”

  趙無極本就因聽了手下監視牛惡等人的回報而對這個粗豪漢子心中很滿意,這會兒見牛惡執禮甚恭,心下便更是高興,呵呵一笑:“本座果然沒看錯人,牛壯士是個知恩圖報的,不必客氣,來,坐吧!”

  牛惡這才坐下。

  趙無極先是扯了幾句吃的好不好啊,睡得好不好啊,兄弟們的傷勢有無惡化啊之類的閑話,方才輕咳一聲,步入正題。

  問起來意,趙無極道:“這一次招你過來,卻是因著你的出身。你也瞧見了,現在咱們面前屯河衛,也算是一座堅城,而咱們兄弟們手下,連一把像樣的兵器都沒有,腰刀都只有五千來把,弓箭倒是有不少,但都是自制的,威力有限。面對著屯河衛,著實是有點兒無從下手的感覺,要說起來,咱們中間,你乃是作戰經驗最豐富之人,且來問問你,這等情況下該當如何做。”

  說完之后,趙無極便是盯著他的眼睛,觀察牛惡的神色變化。之前牛惡雖說投誠了,但是心卻是未必歸順的,而這一次,趙無極儼然是讓他對付昔日的主子,這就能看出來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了。

  本來趙無極以為這牛大章多半還得沉吟一會兒,卻沒想到他不假思索道:“大人,我是官兵出身,自家知自家事,楊學忠麾下的兵,本就是克扣軍餉克扣的厲害,根本是無心打仗,而這會兒大軍都撤了,這屯河衛,看似有堅城有守衛,但是確實跟紙糊的一般。不過有一樁事,這官兵是能打順風仗的,是以一輪沖擊,就得把他們拿下,打垮,若不然的話,等他們擋下一輪兒來,有了心氣兒,那就不好打了。”

  趙無極聽他這般坦誠,連連點頭,心中很是滿意,示意他接著說下去。

  “是以現在依我看來,做兩件事就成。”牛惡繼續道:“第一,拆除房屋梁柱,建造云梯攻城車等物事。第二,大人您手下那等黑衣漢子我看得有不少吧?”

  趙無極點點頭:“一百人。”

  “這足夠了!”牛惡道:“只需要讓這五十個精銳手持利刃沖在前面,率領大伙兒沖陣,怕是一輪,就能把這屯河衛給拿下來!”

  “大章你這主意好啊!”趙無極撫掌笑道,接著便是話鋒一轉,道:“不過本座有意讓你率領你手下的弟兄明日作為前鋒沖陣,如何?”

  在趙無極想來,像是他們這等官兵,是萬萬不肯對昔日的同僚下手的而,而一旦他們下手了,那就代表著他們是絕對已經是打算反叛了--要知道,這個兵丁的家眷可都在官府的掌握之中,而造反這等大罪,可是要誅滅滿門的!

  他們,已經是再也沒有了退路了!

  這輩子,也就只有從賊這一條路了。

  這也是古人的慣性思維,就好像是古代要上山結義的時候,交的那投名狀一樣,先去殺個有身份的官家再說,也表示其決心。

  但是這招兒對別人管用,對牛惡他們可是一點兒用處都沒有,他們是武毅軍的人,跟楊學忠這邊兒根本不是一個系統的,別說是殺個把兒人了,就算是一刀把楊學忠宰了,那也是心安理得的緊。

  牛惡豈會不知道他的心思,當下便是很爽快的應了下來。

  趙無極也是大喜,一口一個大章的叫著,并且許諾,明日若是能將那屯河衛拿下來,便把牛大章提拔為堂主,委以重任。

  牛惡自然又是一番感激不提。

  接著趙無極便是又問牛惡這一路走來,瞧出什么問題來,牛惡心里一動,暗道來了。自然是趁機把之前那一番話又說了一遍,又是撿了幾個無關緊要的說了,至于白蓮教如此掠奪之類的不討喜的話,他自然是不會說的。

  趙無極心中更是歡喜,暗道沒想到自己這般好運道,撿了這么個寶貝。

  第二日,白蓮教拆毀房屋,砍伐森林,建造云梯二十架,攻城車五輛,數萬大軍暴民進行攻城,潮水一般黑壓壓的擁了上去。

  牛惡率領麾下十三個兄弟一馬當先,口中銜著馬刀率先殺上城墻,殺的守軍血流成河,建下奇功。接著白蓮教暴徒們一擁而上,便是將守軍給生生堆死,然后打開城門,城外的暴民們一哄而入。

  不過是一個時辰,屯河衛全城便是被攻占。

  在無數個村鎮上演的那一幕在此重演,屯河衛指揮使全家被殺,女眷盡數被奸yin,城中哭喊聲,慘叫聲,狂笑聲,喊殺聲不絕于耳,淪為鬼蜮。

  而牛惡立下這般大功,趙無極也兌現諾言,當日下午便是當眾宣布‘牛大章’為堂主,手下分派了五千教眾。

  --分割線--

  牛惡的傳奇經歷還在進行,而連子寧依舊率人在關外路上狂奔著。

  正月二十七,隊伍追上了已經快要出奴兒干總督區轄地的金國特使和前去覲見天朝大皇帝的諸位部落酋長們。他并未驚動其他人,而是秘密召見石大柱,面授機宜,接著便是絕塵而去。

  二月初四的午后,連子寧終于遠遠的瞧見了京城的城墻。

  北京城的城墻高聳而威嚴,在陽光的灑照下,宛如一座由巨型條石和青磚建成的青黑色的連綿山巒。

  連子寧深深的吸了口氣,勒馬于一座矮丘之上,遠遠的望著那座城池。

  跟這個城市,自己似乎總有些交集和緣分,無論是情愿抑或是不情愿的,陰差陽錯之間,也總是要回到這里。

  算起來,上次一別,已經是有一年了吧!

  身臨此境,連子寧忽然深深的思念起心中的那些人兒來,家中的娘子們,還有城瑜,她們不知道現在在做什么,過得好不好?

  “我對不住你們!”

  這一瞬間,連子寧終于是確定--自己確實是變了。

  變得功利,變得無情,一顆心也變得冷硬,變得可以為了功名利祿而漠視自己珍惜的人的安危。變得越來越像這個時代的官僚,甚或是歷史上每一個能夠成就大業的英雄,或者說是英雄!

  連子寧試圖在改變這個世界,而在此之前,卻已經被這個世界悄然改變。

  連子寧捫心自衛,難道只有這樣的人,才能做出一番事業么?

  無情未必真豪杰,憐子如何不丈夫?

  他呆呆的望著北京城,忽然仰天長嘯,直覺的胸中那股子憤懣一掃而空,直覺的渾身上下都是輕飄飄的舒服。

  潞王,孫言之,看來,我還要感謝你們呢!若是沒有這件事,我還要在那條路上,漸行漸遠,再等上幾個月,便是得知了寇白門的事兒之后,怕也是不會多么放在心上了吧!而現在,因著這件事,我知道了,我心還未冷。

  “我會變回來的!”連子寧在心中一字一句說道。似乎是在向自己說,似乎又在向著自己在意,在意自己的那些人說。

  人活著,總不能只是為了功名利祿,終究是有一些東西,是永存心中,亙古不滅的。

  若是沒了這些人,便縱然是號令萬國,長生不老,又有何用?

  “咱們走!”連子寧一聲長笑,向著坡下縱馬而去,眾人緊隨其后。

  所幸這兒還是北京郊外,甚是偏遠,都是些農田,方才倒也并未引人注意。

  野奈瞧著連子寧,不知道他方才乃是怎么了,但是她卻是看的分明,大人臉上已經許久沒有這等神采飛揚的時候了,多半時候都是陰沉著個臉,讓人看了心里就打怵。而今天,卻終于是露出了笑臉了。

  一行人并未進城,百余人的馬隊,還是很招人眼的,若是進了城,非得泄露行蹤不可。

  連子寧早在一入關的時候便是著人通知了劉良臣,雙方取得了聯系。

  在劉良臣派人的帶領下,一眾人直接繞城而過,沿著城東一路向南。

  半個時辰之后,一座田莊出現在連子寧面前,田莊面積相當寬廣,但是很是有些簡陋周一圈兒不高的土墻,周圍是上千畝的肥美良田,阡陌縱橫。田間一條土路通向俠田莊,過年前后北京城周圍也下來三次大雪,算的上是個瑞雪兆豐年的好兆頭,這會兒都過了二月二龍抬頭了,眼見得要開春,天氣都在慢慢的變暖,積雪化開,道路上一片泥濘,戰馬走在上面都是艱難,若是換成人的話,一腳下去只怕能帶車三斤爛泥來。

  總而言之,這里便是個很尋常很普通的鄉下莊子,甚或是還帶著一絲土里土氣的味道。

  但是離得近了一些,連子寧卻是能看出一些門道來,首先,這兒四面地形有些起伏,還有些林子阻擋,因此便多了些隱秘的意思,做些什么都不容易被人發現。而且周圍的田產顯然都是屬于這個莊子的,離得最近的村莊也是很遠,這樣就免得秘密被人窺測。而最重要的則是,連子寧在莊子的后面,赫然看到了一條河。

  一條相當寬闊,水量相當大的河。

  以連子寧對北地水文的了解,這條河多半乃是潮河或者是衛河的支流,能夠通過這兩天京津地區的大河直接入海的。這就很令人尋味了,按照這般看來的話,一旦出現什么情況,立刻就可以沿河遁走!

  連子寧等人策馬進了莊子,莊子大門緊閉著,看似無人,但是陳桐上去一推便是給推開了,眾人魚貫而入。

  一進去,連子寧就是一愣。

  進了莊子,就是個類似于打谷場之類的土場子,很是廣闊,后面則是一排排的房間。

  但是這打谷場上,卻是空空蕩蕩的,只有三個人戳在那兒。

  武毅軍鎮撫劉良臣,軍情六處百戶王霸,軍情六處副千戶王潑三。

  三個人看見連子寧,便是一陣快步走過來,齊刷刷的在馬前跪下,參拜道:“標下叩見大人!大人武運昌隆。”

  額頭重重的磕在地上。

  連子寧眼光一掃,便看到三人之中,王霸和王潑三都是一身常服,而唯有劉良臣,卻是穿了一件兒正三品武官的官服,很是鄭重。

  他心中一動,趕緊跳下馬來,笑道:“起來吧,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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