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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沙漠之鷹(中)

  車臣[]武裝、阿富汗游擊隊和“東突解放組織”恐怖份子組成的追擊部隊,在沙漠的邊緣停住了。

  “中[]人已經逃進了沙漠,他們沒有得到補給,他們沒有足夠的糧食,更沒有太多的清水,他們根本不可能穿越這個沙漠,只要我們卡在沙漠的邊緣,就可以把他們活活堵死在里面。”

  追擊部隊最高指揮官的建議,在軍事和實效角度上來看,一點也沒有錯,但是在政治角度上來看,就是大錯特錯!

  阿米拉力、車臣[]武裝基地最高指揮官、阿富汗游擊隊最高指揮官,他們幾乎沒有經過什么太多的商討,就直接對追擊部隊甩出了一個死命令:“追,立刻追進去!活要見人,死要見尸!哪怕他們的尸體被禿鷹啄得只剩下幾根骨頭了,你們也得把他們的骨頭給我拾回來!至于你們需要的裝備,我們會通過直升飛機不斷空投給你們。”

  阿富汗游擊隊的最高指揮官,更是驕傲的對著阿米拉力道:“追殺隊中有二十多個我們阿富汗游擊隊員,他們每一個人都是精通山岳和沙漠作戰的精英,他們在沙漠里,就像是雄鷹飛上了天空,就像是駿馬跑進了曠野,你們就等著看兩個中[]人的尸體吧!”

  阿富汗本來就是山多沙漠多,這些游擊隊員在和蘇聯軍隊對抗的時候,就是依托群山和沙漠不斷打游擊戰,說他們是沙漠作戰和生存的專家,一點也沒有錯。

  在三位指揮官一致的堅持下,兩百多人組成的追殺部隊只是略略補充了清水,就追進了沙漠,在當天下午,阿米拉力親自坐鎮的直升飛機,就為他們送來了大量沙漠生存必須的物資及器械。

  連續三天,每一天直升飛機都會給地面部隊運送一部分物資,每一天他們都會在沙漠上空飛行試圖尋找戰俠歌和趙海平的蹤跡,只要他們在沒有任何遮蔽的沙漠上暴露位置,就絕不可能再逃出直升飛機重機槍掃射的追殺。

  到了第四天,阿米拉力的保鏢隊長馬介石拒絕再駕駛直升飛機向沙漠核心飛行。馬介石的態度很明朗:“四天時間已經他們走得夠遠,我們如果還大搖大擺的飛到他們頭頂上的話,我不敢保證能否在俄羅斯空軍擊落我們之前,重新逃回深山里。而且,現在事實已經很明顯,那兩個中[]人也懂得沙漠,他們在逃進沙漠之前,已經清楚的準備好預防我們空中攻擊的方法。”

  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那就是無論是世界上最小氣的“東突解放組織”恐怖份子,還是一窮二白叮當亂響的阿富汗游擊隊,或者老兵們都只能用干牛糞來代替煙葉的車臣[]軍,他們都沒有衛星定位裝置,更不可能有什么衛星通訊設備,在進入沙漠上百公里后,他們簡陋的通訊器材,受到沙漠氣候及溫差的影響,已經和基地失去了聯系。

  沒有地面部隊的導向指引,只憑一架直升飛機傻乎乎的在大沙漠上空,去尋找兩個精通偽裝技術的中[]人,和大海撈針有什么區別?!

  五天后,戰俠歌和趙海平在穿越了寬度達一百零四公里的山地沙漠后停住了。

  這種山地沙漠分布著一些沒有生長植物的山脈,山與山之間被干燥的盆地隔開。從地圖上來看,他們四天時間只行走了一百零四公里,但是他們要不停的征服一個又一個山脈,這其中甚至包括了一座不平落差超過兩千米的高山。

  這種高山沙漠攀爬體力消耗驚人,高緯度的高山沙漠上氧氣稀薄,更加快了身體疲勞。如果在黑夜攀爬高山,沒有充足的照明設備,十分容易出現意外,戰俠歌和趙海平只能頂著越看越討厭的艷陽,踩著溫度超過六十度可以燙熟雞蛋的黃沙,在白天一點點前進。

  不到四天時間,兩個人身上攜帶的淡水已經基本消耗干凈,晃著只剩薄薄一層清水的軍用水壺,戰俠歌和趙海平相視苦笑。

  真的沒有辦法,雖然知道水的重要姓,但是他們身上實在缺乏盛水的容器,而且他們還必須攜帶沉重的武器和彈藥。

  雖然還是一個小時休息一次,但是次休息時,戰俠歌只能默許趙海平開始減少補充淡水攝入量。每次一躺下,趙海平就覺得全身酸痛的根本不想再爬起來,不出一分鐘時間他就會陷入沉睡,可是等到了二十分鐘的時候,他卻總能奇跡般的又自己醒過來。

  有一次戰俠歌清楚的看到,趙海平在給干燥得起皮的嘴唇上涂抹潤唇膏時,他呆呆的望著手中那管小小的潤唇膏。要不是這支潤唇膏在沙漠中真的很重要,要不是這支潤唇膏太小,實在起不了多大作用,趙海平真的會把里面怎么也帶著一點水分的潤唇膏整個吞下去!

  發現戰俠歌在凝視自己,趙海平抬起頭,對著戰俠歌努力擠出一絲微笑,饒是戰俠歌心志如鐵,也不由鼻子一酸,趙海平的笑容看起來就像是在……哭!

  到了第五天,趙海平醒過來的時候,卻破天荒的看到戰俠歌還睡在地上,沒有起來。趙海平跳起來使勁甩掉身上的沙粒,雖然他在睡覺的時候他用從敵人身體上扒下來的衣服,把自己腦袋裹得嚴嚴實實,可是仍然有沙粒鉆進了他的耳朵里。

  當趙海平揭掉戰俠歌身上的帆布時,他真的驚呆了。

  堅強的戰俠歌,猶如機器一樣從來不會被敵人打倒更不會被嚇倒的戰俠歌,現在臉色蒼白的躺在地上,他正在……不停的顫抖!

  在他身上某些裸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膚和肌肉上,甚至已經出現了不同癥狀的痙攣現象,趙海平伸手搭在戰俠歌的額頭上。冷,他只覺得戰俠歌的額頭濕膩而冰冷,那種奇異的觸感,讓他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蛇!

  趙海平摘掉他為了防止在睡覺時用嘴呼吸而導致體內水份流失的布條,一邊晃著戰俠歌,一邊放聲叫道:“師父,你怎么了?!”

  戰俠歌沒有回答他,他只是無意識的從嘴里發出幾聲又干又澀的呻吟。

  趙海平簡直不敢想象,被子彈射中還能從容的微笑,連嗎啡都不注射,就用一把消過毒的虎牙格斗軍刀,把身上子彈生生剜出來的戰俠歌,這一刻究竟正在面臨什么樣的痛苦,才能讓他忍不住發出軟弱的呻吟!

  望著突然間變成這樣的戰俠歌,趙海平真的被嚇壞了!他抓起自己的水壺,里面已經是空的,他又抓起了戰俠歌的水壺使勁晃了晃,謝天謝地,里面總算還傳出來一點水聲。趙海平掰開戰俠歌的嘴,把水壺里剩下的所有水都倒進了戰俠歌的嘴里。然后他伸出右手,使足力量,狠狠捏戰俠歌的人中,左手抓起一塊帆布用它當成扇子,拚命對著戰俠歌扇風。

  一番忙碌下來,戰俠歌總算是勉強睜開了雙眼,但是他那雙充滿鋒銳氣息的雙瞳,那血一樣紅,帶著可以讓神魔為之退縮妖異氣息的雙瞳已經不見了!

  現在他眼睛里剩下的,只有迷茫和令人不安的空洞。

  “師父你怎么樣了?”趙海平抓著戰俠歌一陣猛搖,他嘶聲哭叫道:“戰俠歌你不要嚇我!你到底怎么了,我應該怎么才能讓你好起來?!你告訴我啊!!!”

  被趙海平搖得幾乎要散了架的戰俠歌,眼睛中終于恢復了一點神志,趙海平倒轉戰俠歌的行軍水壺,在自己手心里使勁拍了幾下,總算又從水壺里硬甩出一點清水,趙海平直接把這點最后的清水,輕輕拍在戰俠歌的額頭上。

  戰俠歌張開嘴,努力掙扎了半天,才擠出幾個字:“我可能患了……熱虛脫!”

  熱虛脫!

  實在沒有接受太多野外生存訓練,趙海平真的不懂這是什么東西,會對人產生什么要的后果,但是只要聽到“熱虛脫”這三個字,再看看戰俠歌現在的狀態,趙海平再笨,也明白,現在的戰俠歌已經處于生與死徘徊的邊緣。

  要不是戰俠歌接受過嚴格的訓練,要不是戰俠歌擁有太堅韌的生命力,要不是在戰俠歌心中還有必須活下去的理由,讓他本能的支撐起最后一點生命之火,以他現在的狀態,他本來就應該再無法看到今天的太陽!

  戰俠歌努力瞪著一雙眼睛,他的雙手緊緊握起,發白的指節中不時爆起過度用力的骨節聲響,他拚盡全力想讓自己的意識更清醒一些,趙海平站在一邊眼睛里蘊著淚水,不斷用帆布對著戰俠歌扇風,但是似乎這并不能讓戰俠歌再有好轉。

  “戰俠歌你告訴我,我應該怎么辦,我應該怎么做,才能幫你治好這個該死的熱虛脫?!”趙海平嘶聲叫道:“師父,我求求你了,告訴我我應該怎么做啊!你至少要告訴我熱虛脫究竟是一種什么玩藝啊!”

  戰俠歌瞪著自己大大的眼睛,茫然的望著頭頂的藍天,出于對抗死亡的本能,他開始機械姓的回答趙海平的問題:“熱虛脫,身份鹽份大量流失,又沒有正常補充身體必須水分引起的癥狀。癥狀表現為頭痛、精神混亂、躁動不安、大量出汗、虛弱、頭暈、痙攣、面色蒼白、皮膚潮濕冰冷等。發生這些癥狀之后,應立刻采取以下措施:把病人放置在陰涼處,讓他躺在擔架上,或類似物體上,使他離開地面大約十八英寸,松開他的衣服,用水潑在他身上,往他身上扇風,每三分鐘給他喝少量的水。確保他不要動,讓他充分休息。”

  “告訴我,十八英寸是多高,你告訴我啊!”在這個時候,趙海平真想狠狠給自己幾個耳光,他嘶聲叫道:“我不知道十八英寸是多高!”

  趙海平拚命搖晃著戰俠歌,眼淚涮的一下,就從趙海平的眼睛噴涌出來。

  要不是他喝了本來已經屬于戰俠歌的那份淡水,要不是戰俠歌幫他背了至少一半背重,戰俠歌根本就不會變成這個樣子!每當在沙漠里支撐了一個小時,可以享受那二十分鐘的休息時,趙海平從沙丘后面的陰影下揉著眼睛爬起來,他總能看到在比較高的位置上,頂著太陽,抱著自動步槍,正在為他們警戒放哨的戰俠歌。

  每天到了晚上需要宿營的時候,戰俠歌總是會幫趙海平建造一個更適合于體力恢復的休息場所。他總是會幫趙海平小心的檢查宿營的位置,有沒有毒蛇和蝎子,到了晚上沙漠里的溫度只會有十幾度,這種強烈的溫差會讓趙海平全身發抖,所以每次戰俠歌都幫趙海平挖一個沙坑,躺在仍然帶著太陽余溫的沙坑里,身上還蓋著一層層薄薄的黃沙,那種感覺就象是回到了溫暖的懷抱。

  戰俠歌自己就是拿一塊帆布往身上一蓋了事。

  長達五十天的叢林游擊作戰,過度的憤怒與傷心,不間斷的瘋狂戰斗,已經讓戰俠歌的身心雙重健康大大受損,縱然他曾經接受過什么“水的訓練”,但他畢竟是人,不是真正的機器!

  每天只喝在沙漠中,正常人每天必須攝入清水量的三分之一,幫著趙海平扛起一部分彈藥,使他身上的負重已經超過了五十公斤,白天在高山沙漠行軍過程中,他幾乎沒有休息,到了夜晚,還得用不趁手的工具幫趙海平去挖沙坑。

  在這種情況下,戰俠歌終于病倒了。

  戰俠歌歪著腦袋想了半天,才不確定的回答道:“報告教官,十八英寸,好像是……四十六厘米吧!”

  趙海平熾熱的眼淚一顆顆狠狠砸在戰俠歌的臉上,戰俠歌輕舔著自己的嘴唇,他嘗到了眼淚淡淡的咸味,他疑惑的瞪著大大的眼睛,問道:“喂,你怎么哭了?”

  “是我害了你,是我拖累了師父啊!”

  趙海平這個粗獷的漢子,在這一刻又驚又怕,深深的悔恨與自責擊倒了他,他猛的跪在戰俠歌面前放聲痛哭。

  戰俠歌安慰似的伸手輕拍著趙海平,道:“我是你師父嘛,無論如何,做師父的總不能讓自己的徒弟死在自己面前吧?你雖然很笨也很菜,但是心地不錯啊,又愿意刻苦學習,我喜歡你!是我硬拖著你上戰場的,哪怕我死了,也得讓你活著回去!咦……我眼前怎么有好大一個金燦燦的圈圈?!難道那是一個大大的月餅?月餅好啊,我現在真的好餓,把那個大大的月餅拿過來,我們可以好好吃一頓呢。我會給徒弟趙海平分大大的一塊,我這個師父,只要留下小小的一塊就夠了,誰叫我是師父呢?!當師父原來這么慘啊!!!”

  這大概就是熱虛脫癥狀里所謂的精神混亂吧?

  聽著戰俠歌再無任何掩飾的內心直白,聽著戰俠歌的胡說八道,趙海平全身發顫的抱著戰俠歌,早已經泣不成聲。

  “哭什么?”戰俠歌瞪著眼睛,揚起一臉的驕傲,道:“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啊,我才五歲的時候,就被老爸逼得在零下那么一、二、三、四十攝氏度,反正是很冷的大雪天出去練習長跑,我當時摔進了一個山溝里,整個山溝上都結滿了冰還有一層雪,當時在我的身邊還有一只傻乎乎站在山溝底下,幾乎被凍僵的猴子。嘿嘿,真的沒有想到我們的山上還有猴子呢!但是,嘿嘿,連猴子都沒有征服的山溝,我硬生生的爬上去了!從那個時候起,我就懂了一個道理,那就是永不放棄!因為……我是戰俠歌!”

  趙海平的身體狠狠一震,他望著戰俠歌那猶如回到了童年,竟然帶出一絲童真與純潔,更涌起一種難言驕傲的雙眼,他發現,直到這一刻,他才真正讀懂了戰俠歌身上那種幾近無窮無盡力量的來源!

  “從那個時候起,我就懂了一個道理,那就是永不放棄!因為……我是戰俠歌!”

  就是因為這兩句話,一個平凡的男人,才變得不平凡起來!就是因為這兩句話,他才是縱橫天下的戰俠歌!

  趙海平把兩只軍用背包并在一起,然后他小心的把戰俠歌放在上面,他凝望著臉色蒼白混身不停發顫,卻死命咬緊了牙關,沒有發出一聲呻吟的戰俠歌。這個男人實在是太驕傲了,這種驕傲已經融進了他的骨子里,驕傲得讓他就算是失去了意識,仍然頑強的支撐起一個男人的脊梁!

  “師父,我不會讓你死的,無論如何,我一定會帶著您走出這片大漠!”趙海平凝望著戰俠歌,放聲叫道:“因為這是我對師父的承諾,因為……我是趙海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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