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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孤獨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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彈痕第七卷黑寡婦第五十章孤獨的心第七卷黑寡婦第五十章孤獨的心  手里的那朵黃色的野花,不知不覺中已經在戰俠歌的手掌中,被揉搓成一片花泥。戰俠歌就站在山坡上,靜靜的望著坐在茅草屋外,象一個最嫻淑的妻子般,一邊等待他的歸來,一邊為他縫補衣衫的波娜卡。

  時間就在戰俠歌的默然靜立,和波娜卡用最笨拙的動作為戰俠歌縫補衣服上的破洞中一點點滑過。波娜卡終于將手中的工作完成,她學著其它女人的動作,用自己的牙齒把她用樹皮纖維紡成的麻線輕輕咬斷。波娜卡輕輕吁出一口長氣,望著手中縫補得只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的外衣,波娜卡只能吐著舌頭,露出一絲頑皮的笑意。

  但是當波娜卡輕輕掃開額頭上一綹秀發,抬起頭望著頭頂那片黑暗的蒼穹下,那稀落的幾點銀色星得,和天邊那輪鐮刀狀的月芽時,她卻皺起了眉頭。在夜風的吹拂下,一片烏云飄過他們的頭頂,天與地之間慢慢陷入了一種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波娜卡吹熄了她等候戰俠歌時,會點燃的那盞小小油燈,返回了他們的茅草屋。在一分鐘后,她左手拎著一只用椰子殼做成的燈籠,右手死死抓著一枝戰俠歌平時用來到森林里打獵的標槍,在這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世界中,小心翼翼的一邊摸索,一邊孤獨的,慢慢向戰俠歌站立的這個方向走過來。

  就是這樣一個因為害怕黑暗和孤獨,只能拼命捏緊手中的標槍的女人,帶著一只用椰子殼磨薄鉆孔后做成的燈籠,帶著一根正在慢慢燃燒,映亮了小小一片天空的蠟燭,指引著戰俠歌找到了回“家”的路。

  當波娜卡小心翼翼步步為營的走上那座小小的山坡,猛然看到一個猶如石像般屹立在那里的男人時,情緒已經緊張到了極限的波娜卡手一松,握在左手地燈籠不由自主的脫手摔落,而她自己卻發出一聲凄厲的尖叫。

  “啊……”

  絕對高分貝的尖叫在這個海濱漁村的上空回蕩。但是卻只維持了很短的時間,因為那個一直靜靜站在那里的男人。及時伸手接住了幾乎已經摔到地面上的椰殼燈籠。在那支蠟燭散發出來的暈黃色光芒中,波娜卡清楚的看到了一雙不知道為什么,突然多了一點點溫暖的雙眸,看到了一張只能用大理石雕像來形容的。棱角分明還帶著金屬質感的臉。

  波娜卡的臉色還因為受到驚嚇而一片蒼白,但是在她的眼睛里,已經盛滿了歡笑,“原來你在這里啊,已經很晚了,你為什么不回家?”

  “我……”戰俠歌第一次面對眼前這個比他要整整小上五歲的女孩子。有了略略的口吃,“我、我正在、這里、思考一點問題。”

  波娜卡用歉然的眼神望著戰俠歌,小心翼翼的問道:“是不是我打擾你了?”

  “沒有。我已經思考完了。”戰俠歌凝視著山坡下,因為聽到波娜卡的那半聲驚叫,而迅速武裝起來,已經開始有組織的向山坡方向迂回逼進的“村民”,他淡然道:“不過你好像把我們的鄰居給打擾了。”

  “不好意思,打擾大家了。”

  波娜卡吐著可愛的舌頭。對著那些手持自動武器,以小組編制殺氣騰騰沖上山坡的“鄰居”們連連敬禮。那些被波娜卡半聲驚叫,打擾得雞飛狗跳的男人們,臉上寬厚的笑容笑得一塌糊涂。當所有人都重新回自己的茅草屋時,波娜卡按過戰俠歌手中那只椰殼燈籠,輕聲道:“我們回家吧。”

  戰俠歌沉默了,兩個人就這樣一前一后的走著,發現波娜卡幾乎用小跑的動作。才能跟上他的步伐,戰俠歌不知不覺的放慢了自己的腳步。當他們默默走進那個小小的漁村,即將走進他們自己親手搭建的那幢小茅草屋時,戰俠歌的目光,落到了一只擺放在茅草屋前面的木盆上,這只做工粗糙的木盆上面,還蓋著一只用同樣材質做成的蓋子,不用問戰俠歌也知道,那只木盆里盛著大半盆波娜卡為他準備的洗腳水。

  在用幾塊石頭壘成的火塘里,殘余的炭灰仍然散發著最后的余熱,架在火塘上方的瓦盆里傳出一陣陣飯香,在那只瓦盆的附近,幾只用竹筒做成的飯碗和飯勺,整齊的擺在一起。聞著這段時間已經再熟悉不過的烤魚香味,戰俠歌沉默了半晌,低聲道:“以后不要為我燒洗腳水了,我的腳沒有你想象的那么嬌嫩!還有,我們雖然是合作伙伴關系,但是我們之間是平等的,我們只需要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誰也沒有必要,為對方付出額外的時間和精力。我早已經習慣了自己一個人,我在任何環境下,都能自給自足活得很好。”

  波娜卡咬著嘴唇,默不作聲的把她早已經準備好的晚餐,擺在了他們用一個粗大樹樁做成的餐桌上。波娜卡為自己準備的,還是他們這些天一成不變的烤魚和白米飯,但是她卻為戰俠歌額外準備了一個瓦盆,當她掀開瓦盆的盆蓋,用竹筒制成的漏勺,從里面舀出長條形的食物時,戰俠歌的眼睛里不由揚起一絲訝異。

  “你在一個月前,不是說過想吃炸醬面嗎?”波娜卡把盛滿那種長條形食物的碗,送到了戰俠歌的面前,“我從來沒有做過面條,做得很不好,但是我試過,味道還是很不錯的。”

  戰俠歌低下頭,借著他們餐桌上那盞小小的油燈,他仔細審視著眼前這碗姑且可以稱之為“面條”的東西。不用嘗戰俠歌也知道,以他們現有的環境和可以利用的資源來說,這些“面條”根本不是用小麥磨成的面粉制作,而是單純的把大米磨成的米粉。最讓戰俠歌無可奈何的是,波娜卡有一件事情沒有說錯,她的手藝真是糟糕透了。

  這一碗面條,每一根都足足有戰俠歌的食指那么粗……不,略略挑動那碗面條后,戰俠歌迅速在心里更正剛才他的認識和看法:應該說這一根面條,足足有戰俠歌的食指那么粗。戰俠歌真的想問問波娜卡。她是不是聽說過在中國,有一種叫做“一根面”的面食。要不然她為什么能把一根面條做得這么長,長得只需要一根,就至少用了一斤大米磨成的面粉?!

  波娜卡小心翼翼的端過來一小碗看起來黑糊糊的東西,她直接把這些鬼才知道是什么玩藝的東西。全部澆到了戰俠歌面前的那根“面條”上面。戰俠歌能吞下連山羊都不會去碰的干苔蘚,可是在這個時候,他也同樣用小心翼翼的動作,挑起那根面條,望著面前這黑糊糊的一片,還散發著混合氣體的漿糊。問道:“這是什么?”

  “炸醬!”

  戰俠歌:“……”

  “我不知道怎么做炸醬,我更不知道如何做出中國的炸醬面,我向曾經在中國呆過一段時間的奧蘭斯利請教過了。他告訴我。中國的炸醬面用的炸醬,就是把一種叫做‘豆瓣醬’的東西,和切成肉丁的豬肉炒在一起,弄出來的東西。我已經嘗試了很多遍……”

  迎著戰俠歌依然平靜的目光,波娜卡脹紅了臉,低聲說道:“雖然味道仍然很不好吃。但是這已經是我盡了最大的努力,做出來的最符合中國炸醬面的食物了。”

  戰俠歌輕輕挑動碗里的那一根面條,波娜卡向奧蘭斯利這樣一個明明一竅不通,偏偏還要硬裝成專家的人物虛心請教,還能學到什么好東西?奧蘭斯利至少也應該告訴波娜卡,“豆瓣醬”這種東西里面用的豆瓣,絕不是那些從樹林里找到的,比子彈還硬的野蠶豆可以替代的吧?

  至于這些醬。顏色倒是模仿得不錯,聞起來味道也相當不錯,但是為什么戰俠歌剛剛試圖張開嘴巴,在戰場上一次次經歷彈雨的洗禮,才培養出來的第六感,在向他發出最嚴厲的警告?

  但是迎著波娜卡那張脹紅的臉,迎著波娜卡充滿希望的眼神,戰俠歌又能說什么?他慢慢的吃著,吃得有滋有味,吃得不動聲色。波娜卡小心的把一塊洗干凈,切成長條狀的野蘿卜,放進戰俠歌的碗里,她低聲道:“奧蘭斯利還告訴我,你們中國最有名的炸醬面,還要配上蘿卜、黃瓜絲等至少六樣蔬菜,可是我在森林里找了很久,才找到了這樣一顆小小的蘿卜。

  小小的……蘿卜?

  戰俠歌敢打賭,波娜卡一定沒有偷嘴嘗過這根蘿卜,或者說她這一輩子也沒有吃過人參這種東西,否則她怎么可能把人參當成了蘿卜?在心中計算了半天,生吃下這么大一根人參,會不會讓自己今天晚上鼻血長流,戰俠歌才在波娜卡的注視下,一臉平靜的把那根水靈靈的,削成長條狀的“蘿卜”送進了自己的嘴里。

  別說……新鮮的人參吃起來,味道還不錯,至少還有一種類似于蘿卜般的,脆生生的感覺。

  當戰俠歌慢慢把吃得干干凈凈的碗推開時,波娜卡望著戰俠歌,低聲問道:“你覺得怎么樣?”

  戰俠歌回答道:“好吃!”

  “那我……明天再做給你吃好不好?”

  “好!”

  波娜卡笑了,她真的笑了,她至少用自己的辛勤努力,重新奪回了好為戰俠歌準備晚飯的權利。悄悄看著波娜卡那絲毫不加掩飾的快樂笑容,戰俠歌不由有了片刻的失神。

  戰俠歌突然問道:“如果你結婚了,你會不會要一個屬于自己的孩子?”

  “當然會要。”波娜卡回答道:“我只會和自己最喜歡的男人走進婚姻的殿堂,能夠和自己最喜歡的男人,一起培養出一個屬于我們的愛情結晶,我想,這大概應該是一個女人,一生最幸福的事情了吧?”

  戰俠歌不能回答這個問題,對于他和雅潔兒這類受過最嚴格軍事訓練,手中沾了太多鮮血的職業軍人來說,平凡的生活和平凡的幸福,幾乎已經和他們絕緣。

  沉默了很久,戰俠歌才緩緩的站了起來,他對波娜卡輕聲道:“辛苦你了。明天還要工作,你早一點休息吧。”

  當餐桌上那盞小小的油燈被吹熄。黑暗重新占據了這片狹小的空間時,無論是戰俠歌還是波娜卡都陷入了長久的沉默。波娜卡睡在一片用茅草和一張毛毯鋪成的“床”上,而戰俠歌就抱著他的那枝AK自動步槍,坐在茅草屋一個最偏側。卻火力視野最佳,背后還有一片最堅硬石壁的角落里,如果沒有輪到他站崗執勤的話,戰俠歌就會用這種姿態,一動不動的睡到天邊泛起一絲魚腹般的白色。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波娜卡養成了每天凌晨三點多鐘。都會自然醒來的習慣。也只有在這個時候,陷入真正熟睡的戰俠歌,才不會被她并沒有包含危險成份的目光驚醒。也只有在這個時候,戰俠歌才會真正卸掉自己身上的全部偽裝。

  他只是抱著那枝陪伴他在戰場上沖鋒陷陣殺人無數的AK自動步槍,靜靜靠在用薄木板制在的墻壁上。每當他真正陷入沉睡,他的頭總會輕輕枕在懷里的那枝AK自動步槍上,當月光偶爾透過茅草屋一側留下的窗洞,溫柔的傾灑在戰俠歌的身上。戰俠歌與他懷里的那枝步槍,都象是鍍了一層銀色的光彩,看起來真的……美極了。

  只有在這個時候,波娜卡才能透過一切偽裝,看清楚戰俠歌的真實本質。他雖然殺人無數,他雖然已經成功的站立在世界特種兵舞臺的最巔峰,可是實際上,他還只是一個孤獨的、寂寞的。渴望獲得關懷,渴望獲得溫暖,卻被自己最親近的人無情拋棄,已經身心俱疲的大男孩罷了。

  波娜卡真的想伸手去摸摸猶如嬰兒一般陷入沉睡的戰俠歌,摸摸他那張過于堅硬的臉龐,可是她不敢。只要她稍稍一動,哪怕是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戰俠歌都會迅速驚醒。所以,她只能躲在黑暗中,期盼著月光能再次落到戰俠歌的身上,為她照亮那個已經和她在同一屋檐下,一起生活了五個月男人的臉。讓她能夠再一次看清楚,這個男人那顆本來應該溫柔的、體貼的,又渴望別人關懷的心。

  今天晚上,波娜卡在相同的時間,又醒過來了。今天晚上那輪鐮刀狀的月芽,竟然成功的把它的光芒,透過茅草屋的窗洞,投到了戰俠歌的身上。但是,戰俠歌的頭卻沒有枕到他的那枝AK自動步槍上。

  波娜卡靜靜的凝望著戰俠歌,戰俠歌抱著AK自動步槍,靜靜的坐在有月光的墻角。

  不知道過了多久,波娜卡突然輕聲道:“你這樣不累嗎?”

  戰俠歌沒有回答,他仍然用相同的姿勢坐在那里。

  “我知道你沒有睡著,可能連你自己都不知道,你每次真正睡著了,你都會枕在那枝步槍的同一個位置上。在清醒的時候就算你想摸仿,可能都無法騙過我的雙眼。”

  波娜卡伸手指著距離自己的“床”大約兩尺多遠,同樣鋪著干草和一張薄行軍毯的床鋪,低聲道:“我希望你能睡到上面,你每天要工作,要處理軍隊中產生的糾紛,還要思考各種戰略問題。在這些領域,你是真正的專家,我能幫助你的地方少之又少。我能做到的,就是盡可能的讓你獲得最舒適、輕松的環境,通過合理的休息,迅速恢復精力。請你睡到我身邊的床鋪上,它雖然并不是很柔軟,但是它至少可以讓你真正舒展自己的身體,而不是用一種彎曲的動作,來消耗自己的體力。就算是為了每一個信任你,愿意追隨在你身后的軍人,請你,睡到我身邊的那個床鋪上,好嗎?”

  戰俠歌仍然坐在那里沒有出聲,波娜卡輕咬著自己的嘴唇,道:“如果我在這里對你是一種困擾的話,我可以睡到茅草屋的外面。但是我不會搬走,因為照顧你的生活起居,也是我的工作,一份我自己愿意全心全意去完成的工作。”

  戰俠歌終于睜開了自己的雙眼,他那雙猶如暗夜星辰一樣明亮的雙眸,在銀色的月光下,閃動著一種奇異的光彩,在這個時候,誰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著些什么。戰俠歌望著早已經鋪在這間茅草屋里四五個月時間的“床鋪”,再看看外表溫柔可人,但是同樣擁有倔強傲骨的波娜卡,戰俠歌抱著自己懷里的那枝步槍,以一種機械的動作,一點一點的站起來。他慢慢走到了那張“床鋪”前,然后慢慢的躺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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