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監帶著他的二萬人馬晝行夜宿,一路狂奔,不日已見京城輪廓。潘又安下馬,命手下將士離城二十里,就地安營下寨。佟家二將不解,問:
“大帥到了家門口不回家,這是為何?”
小太監笑道:“朝中出了大事,佟老將軍和皇太后生死不明,如我們倉促進城,糊里糊涂被人拿下,老將軍和皇太后的冤情何人去辯?”
佟氏二將恍然大悟,點頭贊道:“大帥英明,末將領教了。”
小太監叮囑二將約束軍馬并將自己隨身所帶的重要物件一并交于二將,道:“二位將軍辛苦,現在我要獨回皇城,探聽虛實。如果無事我即刻出城迎接大軍入城,倘若是明日此時尚不得歸,必是有事,爾等隨即發兵圍定四面城門,搖旗吶喊,擂鼓鳴金,聲勢越大越好,只是不要輕易攻城,以免造成他人口實。指名道姓要我出面方才罷休,否則我就沒命了,請二位將軍切記要領。”
佟家二將頜首抱拳道:“悉聽尊命,決無有失。”
小太監騎高頭大馬,率數十衛兵甲士,昂揚入城。
朱雀門外,張燈結彩,上書“凱旋門”三個大字。十里長街,人山人海,歡迎的人群見是只有一位俊俏的年輕小將后面跟定三五十個隨從,甚是不解,紛紛把頭扭向后看,還以為大隊人馬尚拉后頭。瞅了半天不見一個人影上來,遂一齊犯開了嘀咕:
“不說是打了勝仗嗎?怎么就剩下這么幾個人手?莫非是……”
“別看那個帶兵的小將,騎在馬上人五人六的,其實是個缺少零件的太監,四體不全的。一個沒把的人也這么囂張?”有人知道底細,在人群里做起了小廣播。
“太監能領兵打仗?還是個毛孩子,這不是誤國誤民誤軍嗎?是哪個混賬王八蛋出的這餿主意?”人們紛紛開始叫罵起來。
“十萬人才回來了五十個,這也叫勝仗,還凱旋而歸呢?哄鬼去吧!”
小皇上乘龍輦擺鑾架率文武百官親自迎出午朝門外,小太監急忙下馬匍匐于地,高呼:
“吾皇萬歲,臣潘又安奉旨平寇,已將番虜拒于千里之外。現奏凱班師回京,特來參見我主。”
小皇上慌忙出輦下地,高興得手舞足蹈說:“小太監,哥哥想死你了!”
兩人手挽著手,小皇上一只手俯在小太監的肩上,倆人勾腰搭背,后面眾大臣們見皇上步行,也只好一齊下轎跟在身后,眾人回到朝中。小太監俯身又拜,小皇上揮揮手說:
“罷了,罷了,哪里來那么多的禮數,皇弟請平身吧。自你走后,母后也丟了,后宮朕都賴得回去了。除了吃飯,再沒事干,豆豆吃多了胃疼,早就懶得再吃了。你來了就好,今晚就咱哥倆一塊兒睡。來呀,傳朕旨意,宏廣殿擺慶功宴……”
“且慢!”武將中走出新任兵部尚書文世昌,先跪下磕頭,然后起身啟奏道,“吾皇萬歲,陛下,如今戰事已平,潘將軍回朝理應先交出兵權。”
小皇上說:“準奏。”然后又扭頭對小太監說,“皇弟呀,你的兵權呢?先交給我吧!”
小太監出班又說:“兵馬距城二十里安營扎寨,兵符帥印尚在佟氏二將軍處。”
“一派胡言!”說話的是老臣王書貴,王丞相也不下跪磕頭,皇上那兒看都不看一眼。大咧咧地直接走到小太監面前,指著他的鼻子罵道,“兵馬既已勝利班師,將士急于回家看望父母弟兄妻兒老小,你卻擅自讓他們安營荒野。幾萬年輕人匯聚一起,你敢保證他們不鬧事?倘若引發兵變,你吃罪得起嗎?還有,你分明是蔑視朝綱,不把皇上放在眼里的。吾皇親授你的兵符帥印是何樣物品?須臾不可離身的,你卻將如此重要的東西放于他人手中,如果二人心懷叵測,揣不臣之心,舉兵叛亂,將是什么后果?依你之罪,殺你十次都難逃其咎。你還有臉到皇上這兒討吃慶功宴?另外,據報有人說你不通過朝庭議決就私定了戎邊之人。你想過沒有,邊關大將,乃是經過朝議,皇上親定,你一個去了勢的小太監,竟敢私自做主,任用一介不入流的武夫當此重任。你這不是拿皇上對你的信任做兒戲,拿江山社稷開玩笑嗎?”
小太監此時不是懼怕,而是不禁不對師父孟浪孟伯雄臨行前的囑托暗暗佩服稱道,如果倉促帶兵進城,被人家褫奪去兵權,瞬間人頭落地,此時的腦袋瓜兒在哪兒說話都無從知曉哩!
王丞相義憤填膺,慷慨激昂,越說越激動,越說越來勁兒,口誅手伐,唾沫點兒下小雨一般,小指頭蛋兒一直在小太監的鼻梁骨上下晃悠。奈何人老體虛,身邊女人又多,硬木架不住斧砍,有時耐不住磨蹭和乞求房事上多加幾個班的情況也不是沒有。再說早年間就有過氣管炎的毛病,那樣身子骨怎能經得了這樣折騰,不多時便憋不住大聲咳嗽起來。朝堂又大,空谷回聲一般,聒得滿朝文武百官耳朵門子發癢。百官倒不打緊,就怕皇上那里生氣發了龍威。誰知舉頭往龍椅上瞧去,小皇上或許是頭晚上多吃了幾顆豆豆,或是對眼前事不大感興趣,尚在閉目打座養神哩!王丞相張開大嘴,放聲地大咳不止,不是有舌頭堵著,差不多要咳出二兩肉出來。有幾位重臣見狀不忍,匆忙過去,此時也顧不了朝綱朝紀,朝風朝儀,又是幫他捶胸,又是幫他捋背。好半會王老頭才順過這口氣,揮揮手讓幾位同事歸班入列,他接著又仰面朝著小皇上奏曰:
“吾皇萬歲,臣以為潘又安犯欺君誤國之大過,論罪應亂棍擊死。奈何還有一屁股亂賬尚未交割清楚,故先收監死牢,待大理寺審訊后再行定罪。”
小皇上方才打了一個盹兒,迷迷糊糊聽老丞相啰嗦了大半天,剛一睜開眼就聽丞相說要拿下潘又安。他懷疑自己是否聽岔了,晃了晃腦殼又問道:
“老愛卿言下之意是慶功宴不開了?”
“慶功宴是慶功宴,老臣的意思是先把潘又安抓起來打入死囚牢。”
“抓他干嘛?大老遠回來,今晚還要他陪朕睡覺覺哩!”
“睡覺事小,國家安危事大。皇上寢宮有皇后、妃嬪,還有無數的宮女們陪著,摟著個小太監睡覺有啥意思?”
“就要和他睡!”小皇上固執的喊道,“母后在時,都是他天天陪著母后睡覺。現在母后不在宮中,輪也該輪到朕了。再說,有人說他沒有小牛牛,有人說他有小牛牛,今晚朕要親自驗明正身,看他到底有沒有小牛牛?”
“不行!”王丞相唬著臉,正色道,“皇上應以國事為重,不能耍小孩子脾氣。潘又安乃朝庭要犯,如讓其逍遙法外,則是對江山社稷黎民百姓的犯罪和不負責任。皇上,請速下旨,先將罪將潘又安擒拿下獄。”
小皇上看了看王丞相的臉色,猶豫了半會兒,才說:“既然老愛卿執意要抓,那就抓吧!折騰了半天,朕的肚子也餓了,還急等著吃慶功宴呢!”說罷,小皇上又不好意思地朝小太監說,“皇弟呀,這事你也別怪朕,過幾天朕還要到死囚牢里去看你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