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老回過神來,呵呵笑道:“不好意思,兩位小友,這人老了,看到好東西就忘了正事。”
吳晨心里仿佛有些答案,不敢張揚,只謙虛的點了點頭。孔四雖然摸不清狀況,也知道此老來頭極大,剛才那個鐵哥就不一般,他知吳晨的用意,滿臉堆笑著說道:“那老爺子,依您看,這‘文文山印’是否屬實?”
劉老呵呵一笑,促狹的說道:“這印章材質是沒有問題,上面包漿不顯,應該是被藏在某處多年。印文方面,從刻工到行文都還符合當時的時代特征。小吳啊,這印章是怎么得來的?”
吳晨也不隱瞞,將自己購買木雕的經過說了,只省去地圖之事,至于如何發現木雕中藏有印石,也早就編好,上次在田老那里說過一次,這次照樣畫葫蘆也講了一下,眾人并不起疑,這世上偶爾之事無處不在,總能歸結到運氣上面去。
“嗯”劉老也沒深究,點了點頭,沉吟了一下,說道,“這印章在收藏領域比較偏門,材質又占其大部分的價值,歷史上不乏有些人得到前人印章,磨平重刻之事。古玩講究的是傳承有序,除了一些皇帝印璽之外,一般能完好保存下來的私章就少之又少了,后人仿造的也有,不過用的材料很少用中等偏上的,像這塊極品田黃凍,在清朝之后私藏是會惹禍的。”
在清朝,對這些東西都有所管制,特別是乾隆之后,對于田黃跟和田玉,必須上交皇家,乾隆年間,就曾經發生過和田督采官私藏和田玉料,被全家抄斬的事。所以劉老才有這么一說。
“是啊,田黃經過幾百年的開采,別說現在,就是在晚清都已經原料枯竭了,現在都挖到地下二十幾米。別說這樣的料子,就是普通能算得上田黃的料子都可以說沒有了,如果是明清兩代出的,能流落在民間的可能性很低。”田老附和著說道,剛才他們兩老頭嘀咕著交換了一下意見,都偏向這一塊是在大規模開采之前獲得的,就是沒有佐證。
“材料先放回一邊,說說這印章的工藝。田老弟跟你們說過,這印章的發展史了,我就不多話。我們現在所能看到的一般最早的印章大多是戰國古璽,古璽是先秦印章的通稱。這些古璽的許多文字,現在我們還不認識。朱文古璽大都配上寬邊。印文筆畫細如毫發,都出于鑄造。白文古璽大多加邊欄,或在中間加一豎界格,文字有鑄有鑿。到了秦漢之事,主要是以典淳平正的繆篆為基礎,這也形成了所謂的秦漢印風,對后世影響極大。”
“嗯,現在有些私章就偏向于追求漢印古風,中規中矩古樸有加,風格獨一啊。”田老補充著說道,他也是收了不少私章的人。明清兩代開始就多有仿漢印的,到了近現代,這種風格更為常見。
“嗯。隨著時代變化,審美是在不斷演變,不過怎么演變,其中總有一些人堅持復古之風,有時候反倒是一種時尚。這世事啊就是顛來倒去,倒來顛去。”劉老點了點頭說道。
這話算是說道吳晨心里去了,他無數次見證過所謂的與時俱進跟創新,其實就是復古。為此跟徐志飛兩人沒少開玩笑,每次需要制度創新,都不用想那么多,把十幾年前甚至幾十年前的制度拿出來,改一改,只要跟現行的不同,就是創新了!
劉老見吳晨跟孔四雖然聽得連連點頭,眼中卻盡是迷惘之意,呵呵一笑,喊來助理,讓他去取些資料過來。
那助理姓宋,大約三十四五摸樣,一臉方正,甚是威嚴,說是助理,其實是給老爺子當秘書的,對外一應事務大都他在處理,很多地方官員見不到老爺子,也都是他出面應酬。(給力文學網最穩定)對于未來,他心里還是有些追求的,運用老爺子這個平臺,跟地方各級官員往來頻繁,對此,老爺子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要不太出格就是。
宋秘書拿了一大疊資料過來,主要是印鑒圖譜,也有幾方比較古老的印章,劉老爺子挑了挑,邊講解邊給他們對照著看,有實物看著,吳晨跟孔四心里了然了許多,對老爺子這般費心教導很是感激,初次見面,能遇到這樣的良師,也是造化,更是用心請教。
“到了隋唐,九疊文主宰了公印,公印也因之喪失了管領印藝風騷的地位,隨著紙張的普遍使用,印章的尺寸也獲得解放,邊長從秦漢時的一寸猛然增大到隋唐的二寸,由于印體加大,公印不像秦漢時代那樣刊刻職官名而發給官吏本人佩帶,而是轉為發給以官吏為代表的官署,完成了由職官印向官署印的轉變。公印不再佩帶而變為匣裝,置諸衙署。
封泥時代也隨著結束,鈐朱時代到來,印泥出現了;印文也由秦漢的陰文轉為陽文,以前主要分鑄、鑿兩種,到了隋唐公印是用薄銅片盤曲成印文再焊于印面上,故又稱蟠條印。其印文盤曲,多為圓曲筆道。后世為將寬大的印面填滿,更將文字筆畫任意重疊折繞,這就是所謂的‘九疊文’的由來。
再有就是這個時代已經開始有了刻款的習慣,從現在出土的印章來看,至少已有三例刻款的隋印,都是刻著鑄造時間。”這些出土印章雖然劉老沒有,不過拓本跟照片還是有的,一一指給他們看。
等他們消化了一陣,才繼續往下講。“隋唐雖為一脈相承,但到了唐代還是有其獨特之處,比如出現了一些印章自名,如“寶記”、“朱記”什么的,伴隨著也出現了印章門類鑒藏印和齋館印。至于其他的比較印紐的變化,刻款的多樣,也都有些不同。”
吳晨跟孔四一時也記不住那么多,只能囫圇吞棗,幸好有圖鑒參照,比較直觀,理解起來倒也還不難。吳晨雖關心那方文山印,見劉老繞了一大圈,也就靜心聽著。
“哎,說到宋印,可謂是百廢待興!”終于說到跟這塊印章有關了,劉老邊說邊搖頭,“連官印都顛三倒四的,開始是襲用五代舊印,后來重鑄公印時,印文多嵌“新”或“新鑄”字樣,以區別于五代公印,一律用銅鑄造,早期公印印文與印邊粗細相若,以后印邊逐漸加寬。
宋印的印文也不再如隋印那樣用蟠條法制造,而是直接鑄造,印文筆畫間已不似隋唐印疏闊。多刻有年款,標明鑄印年月,中期以后,在刻鑿年款的同時,還鑿有兼管頒發鑄造的機構的名稱。
宋朝南渡之后重鑄公印,在印文前“加‘行在’二字,或冠年號以別新舊。
這個時期,與中原漢族政權對峙的皆為少數民族政權,北方有遼,西北有夏,東北有金。后來遼為金滅,后來居上的蒙古人又毫不客氣地收拾了西夏、金,最后滅宋建立了元朝。
這四個少數民族建立的政權和朝代,在公印制度上都不同程度地受到宋朝公印制度的影響,但又創造了自己一些別具一格的特點,在印文上出現了有趣的現象。西夏公印用西夏文,遼、元公印有的用漢文;有的用契丹文或八思巴文,金公印則全用漢文。這些都不一一細說了,
唯一要提的是元代開始私章方才大量盛行,以為蒙古人大都漢子寫得不怎么樣,干脆采用私人印章,一次刻印,終生使用,在蒙古貴族官員中很受推崇,對私章的發展起到了很大的推動作用,到了明清二代私章盛行,出了不少有名的印章。”
“老爺子,照您這么說,這方印章不大可能是文山公的?如果是官印還比較有可能?”孔四見劉老說了許多,都是關于官印的,跟著私章沒有太大關聯啊。
“呵呵,也不能這么說,這方文山印,各方面都比較符合宋末元初的特征,那個時候私章雖不多見,但也是有的,文文山印這個款也在某畫作上曾見過,既然在拓本上出現過,那就證明文山公是有這方印章,至少用過的。至于這枚,很有可能是后刻的,或者因為質地很好,或者因為其他什么緣故,一直沒用。嗯,對了,小吳啊,你說這方印章是你從木雕中得來,這倒是個出處,那木雕現在哪里?”劉老呵呵一笑道,這話問得孔四兩眼一亮,自己怎么就沒想到這出呢?看來姜還是老的辣。
吳晨也知道問到了正點上,那木雕的時代他基本可以判斷,今天又沒帶來,不想麻煩,只好假借他人之口說道:“那木雕上次毀壞后就丟棄了,不過在買了之后,剛好我有個朋友老家是世代做根雕的,請他家里老人看過了,從工藝到包漿應該是宋代的老樟木根雕,那時候的朝州根雕還沒成規模,刻法跟現在略有些不同。”
“嗯”田老點了點頭,他對瓷器跟雜項還是比較精通的,“朝山根雕在明清時代逐步形成規模,浮雕跟透雕結合的手法也是在這個時期才逐漸形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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