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睜大了眼睛,想看看神水是否真的有效,只見華明不停地潑灑,很快室內地面便被那已變成淡黃色的神水鋪了一層,天氣炎熱且很干燥,那些先潑灑的薄薄一層黃水很快就干掉了,地面上卻沒有什么變化,大家面面相覷,卻沒人敢去看段飛,怕他大發雷霆從而引禍上身。
段飛皺皺眉,搶過華明手里的桶,桶里還剩下小半桶黃水,段飛一股腦倒在房間正中的地面上,大家聞到滿鼻的怪味,又怕段飛惱羞成怒,下意識地都退了一步。
段飛怔怔地看著地面,昨天明明驗證過的呀,難道才過一夜,這用粗陋的工藝制造出來的碘酒這么快就失效了?或者是自己沖水太多,碘酒稀釋過度?
“大人……”華明真替段飛難過,他見段飛望著地面就像傻了一般,不禁出聲呼喚道。
“有了!有了!”段飛臉上因為狂喜而有些變形,他指著地面,狂喜叫道:“你們看啊,血跡出現了!菩薩顯靈,菩薩顯靈了!”
大家紛紛擠上前,只見地面上果然現出了斑斑點點的紫黑色痕跡,那痕跡越來越明顯,看起來果然與血跡無異。
陳表驚嘆一聲,韓明卻脫口叫道:“不可能!三年前的血跡怎么可能再現,難道真的是菩薩顯靈?太不可思議了!”
王堂望著地上的‘血跡’,緊皺眉頭,沉吟不語,一旁的王世勇卻嚇得滿臉蒼白,緊張不已,其余人包括華明與石斌等在內,無不驚嘆神跡。
段飛沒有理睬韓明的質疑,大聲說道:“蓉兒,快將血跡形狀拓下以備查。”
蘇蓉答應一聲,開始繪制圖形,段飛轉身對陳表等三位大人和太監王堂道:“三位大人,王公公,如今血液已現,真是菩薩顯靈,地上的血痕聚集在一處,并無追打痕跡,倘若周登是被人所殺,這房間地上應該不止這一小片才有血跡,據我判斷,這個周登就如蔡仵作遺書中所說,乃是自殺而死!”
按察司韓明疑道:“段大人,我也看過這個案子的案卷,聽說那周登前后胸口都中了刀,他若是自殺應該沒有辦法在自己背上插一刀吧?”
段飛毫不遲疑地說道:“他背上的刀痕乃是他首先將刀固定在桌子的凹角上,自己用背撞過去造成的,大家請看這張矮桌的鏤空雕花,不正好可以將所謂的兇器卡住嗎?”
大家看著那矮桌,幻想著倒插一把匕首在上面,然后用背去撞的情景,心中都激靈了一下,這個周登真夠狠的啊……
段飛繼續說道:“周登在賭場中輸光家產,輸掉了老婆,他其實已了無生趣,為何要陷害周安還不可知,但是他是自殺應該無疑,若是周安殺的,他就該一直掙扎逃脫,而不會躺在周安懷里,直到大家趕來才說出陷害周安的話來,這就是我的判斷,大家以為如何?”
王堂皺著眉頭,他幾可斷定什么菩薩顯靈現出三年前的血跡純粹是段飛在搞鬼,但是他為何一句話都沒有牽扯到王世勇身上?他不是一直口口聲聲說周登是王世勇害死的嗎?他在搞什么鬼?
布政使陳表拂須說道:“段大人分析得很有道理,不過……”
他的目光望向了王堂,段飛也向王堂望去,王堂猶豫不決,不知道該不該附和段飛的話,段飛向他一拱手,說道:“王公公,我們何不到一旁去說幾句心腹話呢?”
王堂看了他一會,微微一笑,道:“卑下也正有此意。”
兩人向陳表和韓明、烏有策告聲罪,來到了隔壁房間,段飛把門關上,轉身對王堂笑道:“王公公,為了貴侄,最近一定非常困擾吧?”
王堂淡然一笑,不動聲色地說道:“我不知道段大人在說什么。”
段飛道:“王公公,這里只有我們兩人,大家不妨都坦誠一點,說老實話,我對貴侄的那些勾當一點都不感興趣,我需要的只不過是破案而已,不管周登是被殺還是自殺,只要不是周安殺的就行,王公公可明白我的意思?”
王堂雙眼微瞇,說道:“段大人真的是如此想的嗎?”
段飛懇切地說道:“當然是真的,我其實并不想與公公為敵,這一切都是誤會,公公難道認為周登真的是自殺的嗎?我已作出讓步,現在就看公公準備怎么做了。”
王堂還是拿不定主意,他懷疑道:“段大人前后變化太大,讓卑下實在難以相信段大人的話啊。”
段飛無奈地攤開手,說道:“這有什么不好理解的?一開始我根本沒想到會跟公公對上,我只覺得那個案子有些可疑,于是私下來蘇州查案,來到蘇州之后的事情都是我那會武功的小丫鬟私下做的,若是我,就絕不會連劉小姐一起劫走,做得也會干干凈凈,怎會讓你們覺察得如此快?”
“那個時侯已經是騎虎難下,只怕我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公公也不會放過我,我只好努力跟公公糾纏,現在我有足夠的實力與公公分庭抗禮,若是再步步緊逼鬧得雙方兩敗俱傷就不劃算了,我的條件很簡單,公公讓我把這個案子以自殺了結,并請貴侄退還周家的所有房產地契以及周氏的賣身契,再寫份休書還劉小姐的自由,賠償周家與劉家精神損失十萬兩白銀,這件事就這樣了結了如何?”
聽了段飛的話之后王堂眼神閃爍,似在分辨他的話是真是假,段飛繼續勸說道:“段某現為巡撫南直隸的欽差,實際上只有三個月的任期,然后就要赴京城交旨,公公依舊是江南三大鎮守太監之一,我們今后需要互相仰仗的地方還多著呢。”
王堂仔細觀察過四下里,確認絕對無人能偷聽到兩人的話,這才微笑道:“原來大人存著這份心思,若是大人早知會一聲,卑下又豈敢與大人為難?大人所說的條件都不難辦到,現在就看大人的了。”
段飛欣然道:“如此甚好,這個案子一旦有了定論,公公便將那幾樣東西給我,我保證周家不再與公公或王德全為難,甚至舉家離開蘇州,公公覺得怎么樣?”
王堂爽快地說道:“一言為定!”
兩人回到隔壁的案發現場,段飛向浙江布政使陳表、按察使韓明、蘇州知府烏有策問道:“這個案子三位大人還有異議嗎?”
陳表等三人看到他們如沐春風的神色便知道他們已達成協議,心中登時都松了口氣,哪里還有什么異議?段飛指著現場又點撥了幾句,將這個案子修補得滴水不漏,連石斌他們都開始懷疑,這個案子說不定從一開始就是一個自殺案,周登陷害周安是毫無疑義的,至于為什么,現在還有誰會去追究呢?
段飛很快便將此案的判決寫好,經王堂看過無異議之后段飛以紅漆封口,命人快馬送往南京刑部,這只不過是走過場而已,以他跟錢如京的關系,以及他欽差的身份,他判的案子與鐵案無異。
當下皆大歡喜,王堂設宴相請,段飛欣然赴宴,他身邊的人也都在被邀請之列,石斌等也覺得這樣把案子結了挺不錯的,因此一個個都開懷暢飲,最后除了欽差身邊的丫鬟蘇蓉以及護衛首領華明之外,大家都喝了個酩酊大醉,連那四名錦衣衛的高手也不例外。
安排車馬送欽差一行返回行轅,再送走了陳表等人,早已有些站不穩且胡話連連的王堂突然站穩了身體,迷蒙的眼睛也重新銳利起來,他對身邊一位隨從說道:“派人監視欽差一行的每一個人,不論他們逛窯子還是如廁,都給我牢牢監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