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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地藏

  “有酒有肉,但是我從來不和不熟悉的人喝酒,從來不給不速之客吃肉。”達叔沉聲說道。“既然來了,那就進來吧。閑聊幾句的功夫還是有的。”

  人家已經跑到了家門口,再想趕人怕是也來不及了。索性把人給邀請進屋,是李逵還是李鬼也可以當面辯個清楚。

  聽到里面的應允,外面的人這才推門進來。

  一幅謙遜有禮的斯文模樣。

  高大、肥胖、走起路來身上肥肉亂顫,看起來就像是一座行走的肉山似的。

  達叔一看來人,忍不住樂了起來,說道:“喲,原來是老朋友.......”

  “雖未見面,但是神交已久。”胖子笑呵呵的說道。

  他徑直走到達叔面前的沙發上坐下,看到桌子上的金魚肉,嗅起鼻子聞了聞香,說道:“這是什么魚?以前從來都沒有見過,更沒有吃過。”

  “金魚。”達叔說道。

  “那些有錢人家里養著的觀賞魚?”

  “不,是真正的金魚......生于死亡之海,極寒之地。它必須在零下二十度以下的深海才能夠生存下去,肉質鮮美、帶著一股子沁人心脾的涼意。因為形狀如刀,所以,它又叫做冰刀魚。”

  “原來如此。真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神造萬物,當真是費了心思的。”

  胖子說話的時候,已經急不可耐的用手捏起一片薄如蟬翼的金魚肉塞進了嘴巴里。

  仔細品嘗一番,嘖嘖稱贊說道:“當真是人間美味。入口即化,明明已經吞咽下去了,卻讓人感覺唇齒留香。而且一口吃下去之后,身上的奇經八脈都被這股子涼意給激醒了一般,身體跟著一哆嗦,然后整個人就變得耳目聰明,神清氣爽起來。好魚,好金魚啊。”

  “你也是個會吃的。”達叔笑著說道。酒逢知己千杯少,肉不知味半斤多。

  達叔主動拿了一個威士忌酒杯,為胖子倒了小半杯威士忌,說道:“金魚肉配飲蘇格蘭威士忌最佳。一口肉把身上的寒意給激發出來,再喝這一口帶著草木果香的烈酒......先冷后熱,最后冰火交融,簡直是人生一大美事。”

  “那我可要嘗嘗。”胖子端起面前的威士忌在鼻子前輕嗅,一股草木香撲面而來,一飲而盡,只覺得熱火入喉。身體剛起的寒氣被這股火給壓下去,可是卻并沒有完全撲滅。

  冷處更冷,熱處更熱......

  乍寒乍暖,讓人飄飄欲仙。

  胖子紅光滿面,雙眼放光,稱贊說道:“我一心鉆研廚藝,自詡自己嘗遍了人間美味。可是,卻從來不曾吃過這么好吃的魚,喝過這么好喝的酒......更沒有一片魚一杯酒下去,讓我有這種人生跌宕起伏的奇妙感覺。今天算是托了您老人家的福。”

  “菜根是個孝順的孩子。”達叔笑著說道:“他第一次用食盒裝來你蒸的包子,我就覺得與其它地方吃的包子不同。雖然用的是普通的面,普通的肉和普通的調料,但是,口感卻一點兒也不普通.......”

  “第一次我著實沒吃出什么不同的地方,只是覺得比其它地方的包子好吃。當我第二次吃的時候,發現它不僅僅是好吃,而是......做包子的廚師手藝已至化境。不需要最好的面,最特別的肉,最罕見的調味。只需要普普通通的材料,就可以烹飪出全世界最好吃的美食。”

  “我這酒是近百年的好酒,這肉也是極其難見的好肉。所以,也不過就是吃個新鮮,喝個年份。和你的包子相比,終究還是落了下層。”

  “各人都有各人的道,有人以奇入道,有人以鮮入道,有人以珍入道,有人以家常入道。又怎能分得清孰高孰低呢?”胖子輕輕嘆息,說道:“終究只是一口吃的,所求的,也不過就是入口時一剎那間的感覺。感覺對了,就是一頓好食。感覺不對,那再名貴的東西,也是難以下咽。”

  胖子看向達叔,說道:“我這人啊,就圖這一口吃的。喜歡做,也喜歡吃。所以啊,那些沒有嘗過的東西,心里就會念念不忘,想著有機會要尋摸來好好做上一回,嘗上一口。”

  “西方有個宗教將傲慢、嫉妒、憤怒、懶惰、貪婪、暴食和并稱為七宗罪,這七種罪惡是按照由重到近的順序排列的。你有沒有發現一件有趣的事情?”

  “什么有趣的事情?”

  “暴食竟然會排在前面......也就是說,吃比淫的罪惡更深重。”胖子摸摸自己肥大的肚腩,說道:“你看我這體格,是不是里面裝滿了罪惡?”

  “吃不是罪過,暴飲暴食才是罪過。”達叔出聲勸慰,說道:“不該吃的不吃,不能吃的不吃,吃不著的不吃,這便不是罪過。”

  “不成。”胖子搖頭,說道:“不該吃的不能吃的,吃不著的,就讓人心里憋屈的慌。不吃不行,吃了才能夠解除心結,順了心意。這就更要想方設法的吃下去了。”

  達叔看向胖子,問道:“那么,你這次來,是想要吃什么?是想吃不該吃的不能吃的,還是吃不著的?”

  “我要先知道你這里有什么,然后才能夠知道自己想要吃什么。”胖子看向達叔,說道:“咱們倆也算是吃友了吧?你一定不會拒絕我這嘗鮮之心的。”

  達叔眼神微凜,笑呵呵的看著胖子,說道:“如果我若是不告訴你我這里有什么呢?”

  “我剛才說過,我這個人喜歡暴飲暴食,能吃的吃,不能吃的也可以吃.......”胖子笑的跟個彌勒佛似的,一臉的慈愛安詳,說道:“我可以吃我想吃的,我也可以吃我能夠吃著的。”

  達叔大笑出聲,身上的棉布睡衣突然間爆裂成渣。

  只見站在面前的是一個身高數丈,面如藍靛,發似砂石,巨口獠牙,渾身長滿綠色毛發的怪物。

  “恐怕要讓你失望了。你想吃的吃不上,你不能吃的不該吃的,更吃不上。是誰給你的勇氣,讓你覺得可以欺負到我這個老頭子身上?”綠毛怪物口生長涎,表情猙獰,聲音輕蔑的說道:“恐怕你沒聽說過觀海臺鬧鬼的傳說吧?”

  “聽過。”胖子看著面前的巨型怪物,從容不驚,就像是在嘮家常一般,說道:“原本我是想要坐出租車過來的,節省些力氣。畢竟,我這樣的體形走起路來實在是有些吃力.......。沒想到出租車都不敢過來,說這邊鬧鬼......之前我不相信有鬼,現在我相信了。你就是那只鬼吧?”

  “不錯。”綠毛怪物看著胖子,聲音嘶啞的說道:“都說惡鬼吃人。我不喜歡吃人,因為人肉不好吃.....但是,并不代表我吃不得人......倘若精心腌制,我也可以嘗嘗鮮。”

  “可惜了。”胖子看向巨型怪物,說道:“恐怕,你也吃不著。”

  “你覺得我吃不得你?”

  “吃不得。”胖子搖頭,說道:“難道你沒有發現,自己最近身體越來越虛弱,一直昏昏欲睡嗎?”

  綠毛怪物盯向胖子,喝道:“你干了什么?”

  “沒做什么。”胖子說道:“只不過是在包子里面加了一味叫做「地藏」的調味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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