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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人形掛件

  “云寶……云寶,你是在這邊嗎?”云之磊從五號倉庫的大門,一步一步地往庫管宿舍的方向走,一邊走一邊疑惑:“這是什么味啊?云寶,你躲宿舍里面干什么呢?”

  云之磊的動靜,越來越近。

  云朝朝條件反射般地站了起來,把她剛剛坐的椅子,往右推了一下,推到潮長長的身后,“你快點在這邊坐著。”

  大概是因為起身的動作做得太猛,還在過敏的人一陣眩暈接著一個趔趄,差點沒有站穩。

  潮長長眼疾手快地往左跨了一步把云朝朝扶穩了。

  云朝朝這會兒還在應激狀態,沒來得及說聲謝謝,就直接交代要點:“我爸來了!你記得說這個面是你在煮的,知道嗎?”

  說完,不等潮長長答應,就快步從庫管宿舍跑出去接云之磊。

  那動作之快,簡直讓人懷疑,剛剛站都站不穩的那個女孩,是不是真的有因為一杯奶茶過敏。

  “云老,你這個時候不去見律師,你跑來這里干什么?”云朝朝親昵地挽著云之磊的胳膊,整個人都掛在了他的身上,話里話外,卻又充滿了嫌棄,“不是說好了讓李叔送過來嗎?你做事情還有沒有重點了?”

  云之磊笑著扶正了自己身上的人形掛件,寵溺中帶著疑惑地發問:“這個世界上,還有什么重點,是比給云寶送吃的更重要的?”

  “也是嘿!”云朝朝對著老爹,要多好說話,就有多好說話,笑意盈盈地問:“云老給云寶帶什么好吃的來了?”

  “肯定都是你愛吃的!”云爸非常自信。

  “那我就流口水以待咯。”在云朝朝這兒,拭目以待這個成語,可以有無窮無盡的演變方式。

  “云寶,你今天怎么整個掛我身上?都要成年的人了,怎么連走路都不會了?”云之磊發現了一點異樣。

  “云寶想云老想得路都走不動了唄。”云朝朝避重就輕。

  “你在學校一住就是一兩個月,也不見你想我,今天這早上還在一起吃飯,你就想得走不動路了?”云之磊輕輕勾了一下云朝朝的鼻尖,“我們云寶是不是餓得走不動路了?”

  “老爸,你眼睛要不要這么毒啊?”這是一個嬌嗔的小姑娘的聲音。

  云之磊和云朝朝說話的聲音,慢慢往庫管宿舍靠近,一字一句,很快就以最為清晰的方式,傳到了那個叫潮長長的少年的耳朵里面。

  少年對著一鍋還沒有完全去掉浮沫的骨頭湯,茫然不知所措。

  要冷靜。

  仔細分析。

  現在的情況是:

  第一,云朝朝的爸爸來了。

  第二,他現在人在云朝朝的臨時宿舍。

  第三,他被安排了一個大廚的角色——烹飪全世界最不方便的方便面。

  第四,云朝朝在茶葉過敏的時候這么跑出去,會不會有什么問題?

  用雷電一樣的速度,把這四個情況,在腦子里面過了一遍。

  最重要的是第幾?

  潮長長在心里面問自己。

  對!第一個。云朝朝的爸爸來了!

  潮長長沒有見過云之磊,但他們之間,貌似也是有過交集的。

  他到工業區的第二天,去一號倉庫的食堂吃早餐的那個時候。

  吳姐有說,以為潮長長是云總的親戚還說這么大個老板,還不到五十歲就老糊涂。

  所以,現在要進來的這個人,就是一個他沒有見過,卻給了他一份工作的云總。

  想明白來人的身份,潮長長的第一反應,竟然不是感謝,而是腳底抹油。

  這個想法一經成型,潮長長自己都嚇了一跳。

  環顧五號倉庫的庫管宿舍,只有一個門。

  除非他能隱身,否則就算腳底抹油,也一樣會被碰個正著。

  到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他就變成了一個只會逃避并且不知感恩的人?

  你在擔心什么?

  潮長長問自己。

  是不是云朝朝的爸爸來的太突然了,他一點準備都沒有。

  可是,他又沒有社交恐懼癥,突然和不突然,又有多大的區別呢?

  這不知所起的心虛是怎么回事?

  經淪為首負繼承人是不爭的事實。

  但從小到大,該見的世面,潮長長早就已經見過一遍。

  那么多年,他都不把整個世界放在眼里,隨機應變的能力,并不應該會有什么問題。

  心一橫,躲不過就不躲了!

  “云叔叔好。”

  云之磊前腳剛踏進五號倉庫的宿舍,一個非常正式的問候,就連人帶聲音地迎到了他的跟前。

  “這怎么還有個男的在你宿舍?”云之磊非常嚴肅地看著云朝朝。

  “云老,我有點暈。”云朝朝選擇不去直面云之磊的問題,把人形掛件的角色演繹到了極致。

  “暈啊?怎么了。”云之磊把云朝朝的臉掰正了,又對著她的額頭摸了摸:“這也沒發燒啊。你臉怎么紅了?”

  “喝茶了。”云朝朝老實交代。

  “你這孩子,好端端的怎么跑去喝茶?你過敏不長記性啊?”

  “我嘴饞。”

  “嘴饞你不是有那個什么芝啊芒啊什么的嗎?”

  “一下給忘了嘛~云寶錯了。下次不會了。”一個俏皮可愛的語氣詞后面,接著云朝朝極度良好的認錯態度。

  “對不起,是……”潮長長開口了,想過要腳底抹油的人是他,覺得是男人就該勇于承擔責任的人,也是他。

  “你對不起什么啊?”云朝朝沒讓潮長長把話說下去,“你說你,好好的吃什么泡面?不知道是垃圾食品嗎?還找我借鍋,弄得我一個房間,都是這不健康的味道,你知道對不起就趕緊煮完趕緊走啊。”

  云朝朝一句話解決了兩個問題。

  不讓潮長長說喜茶是他買的,逼著潮長長承認泡面是他要煮的。

  雙管齊下,一樣都不耽誤。

  “你就是潮長長吧?你好你好。”某位老爹終于反應過來,剛剛有人問候過他。

  “云叔叔認識我?”潮長長訝異,他的記憶里面,并沒有一個姓云的長輩。

  “認識啊,你這隔三差五地上電視上報紙,網上消息也多,想不認識還挺難的。”云之磊說完,給出了一個客觀的評價,“你這會兒沒有去聯合國演講那會兒精神。”

  客觀得一針見血。

  潮長長去聯合國青年代表大會那會兒,何止是精神?

  簡直意氣風發、光風霽月、日月同輝……

  呵呵,過去。

  聽得見嗎,過去?

  過去,你信號怎么這么不好?

  您好,您尋找的過去,暫時不在服務區。

  啊,過去,它失聯了。

  “我這會兒頭發太長了,是不太精神。”隔了這么多個月,潮長長已經可以淡然地面對已然失聯的過去。

  “是太長了,你不開口,我都以為你是女孩子。”云之磊一針見血的客觀,還在繼續。

  “得了吧云老,女孩子像他一樣長一米八八要怎么嫁得出去?”云朝朝嬌嗔地笑了笑。

  她這會兒還在對茶過敏。

  見了帥哥般的那顆悸動的心,仍在強勢地尋找存在感。

  云朝朝一開口,云之磊就被轉移走了所有的注意力,一個公主抱直接打橫抱走:“云寶別在這兒掛著了,爸爸抱你到床上去休息一下,你喝了多少?要吃糖嗎?”

  “云老,你要不要這么夸張啊?這兒還有人呢。”云朝朝有點抗拒云之磊完全不顧及她高冷神仙姐姐人設的公主抱,“我自己能走,我就喝了一小口,等下就沒事了。”

  “那你沒事了再起來。”云之磊把云朝朝放到了庫管宿舍的床上,伸手摸了摸床板:“這么硬你一個女孩子怎么睡啊?還說什么都能自己搞定,連個床都弄成這樣?你還是和我回去吧,你在這兒算是怎么回事。”

  云之磊對宿舍的條件感到不滿。

  “我在這兒算接管自己的事業啊,你不知道創業有多難嗎?我可是有一個品牌需要推廣的人呢。”

  “這還不是呢,生日才能轉到你名下。再說了,你直接接手,也能算創業?就你這樣,不轉也罷。”云之磊從來都沒有想過,要苦著累著自己的寶貝女兒。

  “云老啊,你怎么又心疼錢了?你信不信我找我媽告狀去?”云朝朝耍賴的勁兒都使出來了。

  “我心疼的是錢嗎?你媽都走了這么多年了,你也不讓她清凈。”云之磊無奈。

  “那我不經常告個狀,我媽怎么知道我想她了?她肯定覺得我連她什么樣都不記得了。”云朝朝人是乖乖在床上靠著了,嘴巴卻不老實。

  云之磊看著云朝朝不說話。

  心情卻是肉眼可見的不好。

  云朝朝見“壞”就收,“好了啦,知道你是心疼我啦。學校宿舍的床不也是這種類型的嗎?我都習慣了。”

  “你們學校的單人床,那是丹麥的芙什么莎,和這鐵架子做的能一樣嗎?”云爸爸氣結。

  “創業不易,不要搞個人享樂主義,得要和員工同甘共苦,這不是你教我的嗎?”云朝朝笑了笑,“要不,你把那輛開了二十一年的桑塔納2000換了,我就去換個床。”

  一物降一物,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執念。

  云之磊可以給云朝朝買下一整個品牌做成人禮,眼睛都不帶眨一下。

  對自己卻節儉得不行。

  當然,云之磊是不承認自己節儉的。

  他把開一輛已經二十一歲高齡、公里數接近八十萬、每年都得要四次上線檢驗的車,叫做念舊。

  那是云之磊人生的第一臺車,結婚的時候買的,也是他自己唯一在開的一臺車。

  這么多年下來,真的已經不能算節儉,而是一種情懷了。

  以前,國家是有規定汽車使用年限的,超過十五年就要報廢。

  后來沒有年限的要求了,還是會在里程數達到六十萬公里的時候引導報廢。

  車齡超過15年,公里數超過六十萬,如果還想要繼續合法使用,要拿環保標,還有各種各樣的合格檢測,就是一件費時費力并且費錢的事情。

  再過幾年,這臺桑塔納2000的保養費用,估計都能趕上老爺車了。

  云之磊就是這么念舊。

  云朝朝和云之磊在單人床那邊說話,潮·偽泡面大師·長長極不熟練地去著骨湯里面的浮沫。

  潮長長是還沒有看到云之磊的桑塔納2000,如果他看到了,就會發現,云之磊和潮一流是先富起來的那一幫人里面的兩個極端。

  就像桑塔納2000和任何一款布加迪之間的對比。

  云朝朝到六號倉庫送臉盆的那一次,潮長長有看到接送她的那輛車。

  是一臺看起來有些老舊的別克GL8。

  非常實用,而且,非常實惠。

  這也是為什么潮長長沒有一開始,就把云朝朝和MK FairWill的品牌持有人聯系在一起。

  父女倆聊了一會兒,確認云朝朝沒有什么大問題,云之磊就去搬一張靠墻的桌子,把桌子挪到床前。

  潮長長聽到聲響,放下撈瓢,就直接過去幫忙。

  等潮長長到的時候,云之磊已經開始往桌子上擺他給云朝朝帶過來的吃食。

  云之磊的動作之迅猛,讓潮長長很是有些尷尬。

  他明明是想著來幫忙的,現實卻變成了——他不請自來想要和云家父女一起吃飯。

  人既然都已經過來了,也不能二話不說又回去。

  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潮長長的尷尬“分秒必爭”地攀升。

  “一起吃點?”云之磊在往桌子上擺菜的間隙,問了一聲。

  “不,不了。我對泡面愛的深沉。”潮長長謹記自己泡面狂熱愛好者的人設,不敢有半點馬虎,“骨湯還要一會兒才能煮完,我先去那邊看著。”

  “一起吃吧。你把火調最小,蓋上鍋蓋,煮一個小時再去撈浮沫都沒問題的。”眼看著自己說漏嘴了,云朝朝趕緊強行扯回:“鍋都借你了還不會用,你也真是有夠四體不勤的。”

  又一口鍋,從天而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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