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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一起去看

  “你別這么看著我,我可不是沖你。”云朝朝打完電話,伸手擋了一下潮長長的視線。

  被人這么盯著看,就算是一直有事情在忙,也不可能沒有感覺。

  “不好意思。”潮長長收回了視線,“我是不是給你添了不少麻煩?”

  “麻煩肯定是有的。但不是你給我添的,是我自己找的。不是我說,你這個黑白條紋的螺旋槳路牌,是有點犯規了。”云朝朝笑著搖了搖頭。

  “犯規?”潮長長不太確定這兩個字在這種情況下的真實含義是什么。

  “犯規就是我喜歡啊。一不小心,就心生歡喜。還是以一種不太日常的方式生出的歡喜。可能不需要很特別,就剛好是我的點。”云朝朝解釋了一下。

  “原來犯規還有這樣的語境。”

  “多看點書吧,少年。”云朝朝扯了扯嘴角。

  笑容里帶著點鼓勵,又伴隨著藐視。

  表情像夏日的天氣。

  晴朗中,藏著一片烏云。

  陽光的燦爛,不知道會不會在下一刻被阻擋。

  但就算是被阻擋了,也只是那么小小的一個瞬間,然后就是更加令人目眩的燦爛:“你設計的這套導向系統里面的路牌和地面指引,和MKFairWill下一季的火燒云主題比較搭配,我既然看到了,就肯定會盡量想辦法做出來。謝謝你的生日禮物,我是真的蠻喜歡的。”

  “你真的要用火燒云做主題嗎?是要把我在倉庫圍墻上的那些涂鴉圖案,弄到衣服上去嗎?”潮長長有些不敢確定。

  他確實有表達過這個想法,還說火燒云可以做品牌的標識。

  大部分的潮牌,都會有自己的標識,比如Off White的雙箭頭,再比如Moschino的那顆紅心。

  遠遠看著,就能知道是哪一家的潮牌。

  潮長長去市區商場調研的那一次。

  對MK FairWill最直觀的感受,就是每一個系列都自成一派,但都不上風格。

  所以就想了一個簡化的火燒云圖案。

  簡潔明了。

  再加上云朝朝之前說的,灰黃相間的配色,給這朵云增添了一些擬人的元素。

  云朵的元素本身是比較可愛的。

  但在潮長長的配色下,又透著十足的酷勁兒。

  這是特別打動云朝朝的地方,一看到就決定要試一試。

  “怎么?你還想找我收版權費不成?”云朝朝不知道潮長長這會兒的表情是想表達什么。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就是有點意外。”

  “這有什么好意外的,你給你的這套導向系統做一個PPT。PPT你知道要怎么做吧?底板就用你自己的涂鴉,格式什么的要是覺得麻煩,你就下個合適的模版。”云朝朝無縫銜接,開始交代工作。

  “你不是都找了知名設計師嗎?這么臨時替換……”潮長長一開始就只想做一套生日禮物,并沒有想過要和什么人搶工作。

  “你就說你會不會做吧?”云朝朝沒時間理會潮長長的糾結。

  “會。”潮長長回答得也很正面。

  “那行,你先做著。你把導向系統的PSD文件給我一下,我先安排到制作公司和工廠去。”云朝朝很快就進入了工作狀態。

  “好。”

  潮長長答應過后,就開始想自己還能做什么:“剛剛電話里面是不是說時間來不及?包裝袋和紙袋那些量大的,我可能沒有辦法,指示牌一類的,要是工廠來不及,我可以動手做一些。選好木板,我直接把圖案畫上去就可以了,路面引導我也可以畫。時間久了可能會被踩褪色,堅持到發布會結束,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做了那么多年的學生會主席,潮長長解決突發事件的能力,也早就已經練出來了。

  云朝朝給潮長長手動點了個贊:“我事先聲明啊,就只是我個人覺得,這個黑白相間的螺旋槳路牌,會和我們下一季全新的火燒云主題更搭配。但也要看市場的反響。好的話,云朵這就可能是MK FairWill未來的品牌標志,不好的話,就沒有下一季了。”

  “就光這一季,我都覺得沒有底氣,我以前,不管畫什么,都是自娛自樂。”潮長長表示理解。

  “你比自娛自樂的程度,還是稍微高了那么一丟丟。”云朝朝說完,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對了,涂鴉墻我看了兩遍,也沒找到你的署名,你記得找個稍微顯眼一點的地方署個名,PPT也是。”

  “我署名?”潮長長驚訝了。

  “對啊,你設計的圖,不署你的名,難道署我的名嗎?”

  “我這也不是什么涂鴉大師,也沒可能出什么品牌聯名款,要是我署上名,會不會對MK FairWill只有負面影響?”

  “潮長長,這不像你,你的自信都哪里去了?”女孩笑了笑。

  “被生活給吃掉了吧,大概。”男孩收斂了所有的表情。

  看起來云淡風輕,眼底卻落寞無垠。

  女孩忽然就有些不忍心繼續笑下去。

  “你放心,我不會拿自己的品牌冒險的。發布會的時候,我會讓人著重拍一下那個署名。如果這個系列反應良好,就直接把你的名字推出去。實在不行,也可以當成是一個記錄片。你要寫進藝考的簡歷,起碼也得留點事實的依據,是不是?你就別有壓力了,自負才比較適合你。”

  云朝朝的這番話,安慰的意味非常明顯,直接把潮長長給安慰傻了。

  他第一次從云朝朝那里,得到這么直接的安慰。

  或許是被云朝朝打擊慣了,這突如其來的安慰,讓潮長長感到無所適從。

  震驚到那塊將他的心牢牢封印了的德不配位的盾牌,都裂開了一條縫。

  一道光化作的劍射了進來,直擊潮長長的心房。

  讓潮長長不得不面對一個他自己一直回避的事實。

  他喜歡面前的這個謎一樣的女孩。

  他喜歡她的安慰。

  他甚至喜歡她時不時的打擊。

  不管女孩有沒有和斯念說過什么。

  不管女孩的想法是什么。

  潮長長自己的想法,在這一刻,變得清晰了起來。

  時間要是能倒流該多好。

  在他還有資本自負的時候。

  遇到這個女孩。

  和這個女孩在一起。

  哪怕每天都會被打擊。

  哪怕只是短暫的一段青春歲月。

  潮長長想要說點什么,張了張嘴,卻一個字都沒能說的出來。

  言語不足以表達他此刻的心情。

  “潮長長,你知道你爸原來的司機和葛主任還有聯系吧?”安排完視覺導向的事情,云朝朝忽然換了一個話題。

  “嗯,我知道。”潮長長低低地應了一聲。

  “你要不要回去一趟?你現在坐高鐵還不太方便,我可以讓李叔送你。”

  “不用了。我過幾天再去吧。”潮長長的聲音更低了,心情也從云端跌入了谷底。

  “你不用管發布會的。署名那些我肯定不會落下的。你可能不相信,但我覺得我可能比你更關心署名的問題。”云朝朝想了一個潮長長拒絕的理由。

  “不是因為這個。昨天碩哥有給我打過電話。我當時就說過幾天再回去的。現在檢查結果還沒有出來。我爸我媽又非常明確地不想讓我知道這件事情。我現在回去,除了給我媽增加心理負擔,也幫不了什么忙。我等過兩天吧。我媽就是身體弱一點,我覺得檢查結果應該不會有問題的。你看我之前中暑不還暈倒了嗎?壓根也沒事,對吧?”潮長長看向云朝朝。

  他和云朝朝說的這番話,更多的,其實是在安慰他自己。

  他很害怕,從來就沒有這么害怕過。

  贏曼而的身體一直也不算特別好,每年都要各種調養。

  但也都是些體弱的小毛病。

  之前每年都體檢好幾遍。

  這次應該是家里出事之后一直撐著,沒條件好好調理。

  再加上先前兩次失血過多。

  媽媽不會有事的。潮長長從接完電話之后,就一直這么告訴自己。

  現在的他,除了自我安慰,已然找不到一點有用的辦法。

  “嗯。肯定會沒事的。”云朝朝又輕聲安慰了一句。

  潮長長覺得自己的心,在這一刻崩裂了,眼淚也有一種想要奔涌而出的沖動,但他還是不著痕跡地忍住了。

  一道無形的封印,把潮長長的心又封了起來。

  他就是德不配位。

  越來越不配。

  云朝朝拍了拍潮長長的肩膀:“你別這樣。葛主任給我打這個電話,主要是說你在YC的那筆投資款。因為我一直從中作梗,至今也沒有打到水淼淼的賬上。要不要聽我說件好笑的事情?”

  “我現在估計笑不太出來。”

  “其實也不是很好笑。我就說說,你就聽聽,要不要?”

  “嗯。”潮長長強行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葛主任,就是你的葛媽,腦子特別不清楚。他一面不希望你退學,一面異常積極地想要把你在YC國際的投資款給退了,這樣你以后要回去,不是更有難度?”

  “這事兒葛媽有和我說過,我自己復習,直接去考試就好了。”潮長長沒覺得自己聽到了好笑的事情。

  “隨便你吧,反正我就是不爽。我隔一個禮拜就和他說一次,他要是敢退,我就去舉報。然后他就真的變成了,想干點什么事情,就先來問我。你說好笑不好笑?”云朝朝繼續逗樂。

  “不太好笑。”潮長長努力了一下,還是沒有笑出來。

  “那我再和你說個好笑的。葛主任這次打電話給我,就問,如果你媽有需要,他把這筆錢打到醫院,剩下的錢,再該誰的就拿去還債,行不行。你猜我怎么回答的?”

  潮長長想了一下就給出了答案:“你說隨便。”

  “對啊。你說葛主任怎么這么幼稚?我還能真去舉報他?這個好笑吧?”

  “還是不太好笑。”潮長長沒法在這個時候笑出來。

  葛功明從來也沒有真正了解過,失信被執行人是怎么回事。

  云朝朝的那個架勢一出,他肯定是會有擔心的。

  “我認真想了想,我針對水淼淼也針對的差不多了,人都畢業了,也沒申請到她想去的學校。我猜你當時可能也是覺得有愧疚,要是這筆錢,醫院用不上,就讓葛主任打給水淼淼吧。這來來回回的針對,我其實是有點煩的。”云朝朝原本也不是喜歡針對人的性格。

  “就按法院執行的走吧。我們家的那個窟窿,也不是學校的投資款能夠填平的。我不想玷污葛媽教育生涯的任何一個堅實的腳步。要是可以的話,你幫我問一問,治病救人,能不能排在還款順序的最前面。”

  “哈哈。”云朝朝笑了,光彩照人,山花浪漫,“你這么說,是想告訴我,你對水淼淼沒有留戀嗎?”

  “我不敢有。”潮長長的這一句不敢,其實是說給面前的這個女孩聽的。

  “不敢,那就是你還想對不對?”云朝朝顯然沒有聽懂。

  “我沒有。”潮長長選擇了正面回答。

  “哈哈。我有點高興呢,我想唱歌。”

  “你唱歌好聽嗎?”潮長長順勢轉移話題。

  “特別,不好聽。聽一次,就讓人永生難忘的那一種。”

  “那有機會,我要聽一聽。”

  “哈哈,你真的沒有啊?真的嗎?為什么就沒有了呢?”云朝朝又回過頭來,想要再確認一遍。

  云朝朝并不經常笑。

  一旦笑起來,就特別有感染力。

  尤其是在這么密集的時間里面,連著笑出聲好幾次。

  像雪地里開出的見春花,驕傲獨立,讓看的人充滿希望,舍不得移不開視線。

  但潮長長還是移開了。

  他能猜到云朝朝想要一個什么樣的答案,但這一次,潮長長沒再給出正面的回答:“我爸說,我們家不欠她們家的。我向來都很聽我爸的話。”

  雪地的見春花,是泥濘深處的枯草,不可遠觀,更不配擁有的。

  “那我過幾天,和你一起去看看你爸爸。”云朝朝如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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