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官員細細啃嚼著面前的糖醋排骨,忽然叫住正從身旁走過的招待。用筷子指著盤中所剩不多的幾塊骨頭,饒有興趣地問道:“嗯!這是什么肉?滋味兒的確不錯。”
“這是乾星特有的一種獸肉 望著滿面求知欲的官員,招待的笑去顯得有些古怪:“這種動物的肉肥美可口,吃起來脂香四溢,口感十足。不過,它的數量非常稀少,價格也非常昂貴。這可是經理特別吩咐免費招待各位的。請慢慢享用吧!”
這話引來了一陣叫好聲。在官員們心目中,由詹姆森扮演的經理形象,也顯得越發聽話可親。
布雷默慢慢地品嚼著一塊生炸里脊。輕抿了一口杯中的紅酒,微閉雙眼的他仰靠在椅子上,面色自得的頻頻點頭。
身為具政部的高級官員,詹妹森曾經吃過的珍肴美饌不計其數。但是,卻從來沒有哪一頓像現在這樣。令他感到無比的舒適和滿足。
這肉,味道的確不錯。
有生以來,詹姆森還是第一次吃到如此鮮嫩的肉。尤為值得一提的是一這種肉似乎有種天然的特殊味道,令他感到熟悉,卻又想不起來究竟出自哪里。
也許,是因為肚子餓了的緣故吧!要知道,自從來到這個該死的星球上,自己就沒好好吃過幾頓正經飯。
“咦!這是什么”
忽然,坐在旁邊的官員,從盤子里夾起一塊形狀莫名的物事,湊近眼前疑惑地問道。
那是一塊指頭大小的肉塊。可是無論從哪一個角度來看,它都像是一節人類的指頭。
“那是肉獸的足趾!”
見狀,招待連忙走過來解釋道:“這種野獸長有二十個足趾。經過錄皮和浸泡之后,下鍋爆炸出來口感香脆無比。是一種難以告到的珍品。按照首都星上“美食家協會”的評價,這東西就和遠古地球上早已絕跡的熊掌差不多。嘿嘿嘿嘿!說了這么多,您親自品嘗一下,就知道我所言非虛了 果然,一嚼之下,餐桌上頓時響起一片贊同的聲音。
的確,很嫩,很脆,口感十足。尤其是那種被極緊肉質裹合在其中的柔脆嫩骨,完全可以讓舌尖的碰觸和牙齒的咬合,在食物的攙雜與揉和下,形成最美妙,最令人叫絕的結合物。
官員們非常滿意這頓飯。吃到興頭上的他們,甚至把自己的同伴都忘記了。也許,他正在那個看上去膽小怕事的經理陪同下,清點著對弄臟衣服的“賠償”吧。
很快,一只沉甸甸的大號瓷盤端上了桌。壓在上面的銀制餐蓋,也讓所有人為之感到好奇。
“這道菜很燙。請過幾分鐘冷卻以后在掀蓋 面對一道道充滿饞欲的目光。不慌不忙的招待,微笑著做出了這樣的解釋后,便飛快地溜出了餐廳。
不僅是他,所有的服務員,都在官員們注意桌上菜肴的時候,悄悄離開了各自所在的位置。
“究竟是什么菜?打開看看吧!”
幾分鐘后,一名官員按捺不住內心的好奇,把筷子在嘴邊瞧了蘸,點著桌子中央的餐盤提議道。
“嗯!也好 “招待呢?怎么沒人來掀蓋子啊?”
“也許是在端菜呢!管他呢,咱們吃咱們的。”
在一片附和聲中,官員站起身,獻媚地看了看坐在上前的布雷默,的到同意后,這才小心翼翼地把餐盤上的蓋子掀起了一條縫隙。
“哐挪”
就在所有人翹首以待的時候。掀蓋的官員卻如遭雷擊般松手放開了餐蓋。他仿佛被某種強大的力量一下按倒在椅子上。眼中滿是恐懼地望著重新合上的瓷盤,身體也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起來。
“你怎么乒竟然在部長閣下面前如此失態?”坐在旁邊的官員不悅地問道。
來自上司的問詰,并沒有得到掀蓋者的回答。面如土色的他仍然癱坐在椅子上,口中的牙齒發出清脆的“得得”撞擊聲,戰戰兢兢地抬起顫抖的手臂,指著桌子中央的餐盤,含糊不清地連上嚷道:“是弗吉,是弗吉在里面 弗吉,就是被詹姆森領出去換衣服。卻一直沒有回來的那名官員。
望著嘴唇發白的掀蓋者,在座的官員們紛紛停止了口中的咀嚼,用一種不解且帶有疑惑的目光,盯著那只光亮照人的大號餐盤。
雖然不明白他所說的話究竟是件么意思,可是眾人卻感到一種無法用語言說明的恐懼。
良久,在布雷默的示意下,另外一名官員這才鼓起勇氣站了起來,強壓下內心的猜測和疑問,把那只漂亮的鋁銀餐蓋猛然掀開。頓時從圍坐在桌前的眾人口中,也隨之爆發出一陣充滿恐懼和震驚和尖叫。
這是一道色澤誘人的大菜。
紅色的胡蘿卜細切成絲,和白色的卷心菜片搭配成漂亮的墊底。脆嫩的青色菜花和烘熟的土豆相互混雜在一起,堆疊在盤子周,,成點綴。面環用醬煮的黑胡枚汁和鮮黃煮的奶油淋山讓所有配菜的中央,則高高立放著一團足球大小的圓形物體。
那是一顆人頭。
一顆經過精心修飾、清洗、幕煮后的人頭。
從頸部被切開的傷口,被分割成為幾塊。它們穩穩地支撐著整個頭顱。就在最下方翻卷起來的肉塊上。還能清楚地看見從脊椎里流淌出來的粘黃色骨髓。溫熱的黃油懸掛在人頭的眉眼間,為黑色的毛發涂上了一層模糊的醬料。至于頭頂,則順著額前被完整平切開來。剃去頭發的頭蓋骨斜放在旁邊,細密的血管壁上,還插有一朵嬌艷欲滴的玫瑰做為裝飾。而盛放在顱腔內的柔軟大腦,已經被淋上鮮美的醬油和紅色的辣板,還有一撮撮切成碎末。散發著刺鼻香氣的大蒜和蔥絲。一把漂亮的銀制餐勺,姿勢幽雅地插在厚厚的漿塊中央。
雖然面目全非,可是多少還是能夠看這顆腦袋的主人,正是眾官們的同事,布雷默的下屬,被經理餐廳清換衣服的官員弗吉。
毛骨悄然的恐懼,瞬間籠罩在每一個人的心頭。他們呆呆地望著盤子里似笑非笑的弗吉,身體只覺得一陣無法控制的發抖。
“得得得。他們。他們竟然殺了弗吉?。
良久,一名官員才用干澀的語言說出了所有人都明白的現實。然而。坐在其身邊的另外一名官員,則睜大雙眼,結結巴巴地說出了更加令人恐懼的猜測。
“不!不僅僅只是殺了他。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些菜,桌子上所有的這些菜。應該。應該都是用弗吉做的。”
話一出口。所有人都覺得胃里一片翻騰。幾名控制力一般的官員,已經當場捂住胸口拼命嘔吐起來。
沒錯!只有這樣,才能解釋肉里那種獨特的口感,那種異常的鮮美,還有那些形狀類似人指的脆骨。
因為,那根本就是人肉。是從可憐著吉身上一塊一塊切割下來又做成菜肴的肉。
“快!我們快離開這兒一一”
臉色鐵青的布雷默反應很快。他一邊催促著,一邊從座位上跳起。朝著餐廳出口的方向猛沖過去。
“想走?沒那么容易一“”
這時候,從餐廳后門突然涌進一群手持各種刀具的混混。前面的詹姆森捏著一柄剔骨尖刀。皮肉不笑地望著滿面驚惶的官員們,咧開滿是黃牙的大嘴笑道:“嘿嘿嘿嘿!我剛剛和弗吉先生談過,他很愿意用自己的身體招待各位。怎么,吃了所有的菜,偏偏不動最后這道“酸辣腦花”嗎?浪費食物可是非常不好的習慣哦!”
說著,他掉轉刀尖,朝著距離最近的官員用力狠擲而去。刺耳的慘叫聲中,刀子準確地命中了目標的肩膀,鋒利的刃鋒完全沒入對方的身體,只留下一截短短的黑色硬柄插在外面,突兀、搶眼。
小伙子們。給我攔住這些肥頭大耳的家伙。今天晚上咱們開葷。嘗嘗當官兒的肉!哈哈哈哈”。
布雷默已經忘記是怎么從那家可怕的餐廳里逃出來。他只知道。如果不跑快一點,自己就會像那些可憐的同僚一樣,變成對方刀下肆意砍殺的碎肉。
連他都覺得不可思議,自己居然能跑這么快。要知道,按照行政星醫院的檢查結果,自己患有脂肪肝和高血壓。稍微激烈運動,都會覺得頭暈、腦漲、心翻、想吐。
然而,跑了近半個鐘頭,布雷默還是覺得精神抖擻,尚有余力。
這簡直太神奇了。
也許,這就是求生狀態下人類潛在的本能吧。
盡管非常疲憊,但布魯默還是一直在拼命搜尋著警察的身影。令他失望的是,在這個豪華到極點的觀光區里,根本看不到任何一個身穿制服,代表著聯邦暴力執法機構者的影子。
“救命,救救我。不,不,啊。
不用回頭看,布雷默也知道:自己的隨行人員,又少了一個。
他已經記不清楚這是第幾個人發出絕望的求救。他只知道,當身后傳來這種呼救的同時,同時也會攙雜有金屬銳器捅進身體,切割肉塊悶響和劈削骨頭的嘈雜聲。當然,其中也少不了詹姆森那看似狂放且令人膽戰心驚的咆哮。
小伙子們,快給我追上去。這些當官兒的家伙的確很肥,皮下脂肪足有二指來厚。旺火一烤就會“滋滋”的冒油,嘿嘿嘿嘿!絕對不可能放過這種美味兒。都給我追快點兒,誰抓住的肥豬越多,晚上分肉的時候就能得一大半兒一一”
盡管對詹姆森那些粗俗的語言不是很理解,可布雷默仍然知道,話語里所說的“肥豬”正是指對自己這群民政部的官員。
天啊!這些家伙難道都是未開化的野蠻人嗎?居然把文明世界的同類當豬來吃。每每想到這里,布雷默就覺得渾身都在發抖,腳下奔跑的步子也邁 就這樣,在狂喊亂叫的喧囂聲中,亡命的官員們一直跑出了城市的邊緣。在綿軟干燥的沙地上艱難移動著。
就在布雷默跑得口話燥,幾乎連氣都喘不過來的時候,一名隨從忽然指著正前方,仿佛發現了新大陸般驚喜連連地嚷道:“看,快看,那是什么?”
一憧兩層高的殘破小樓,仿佛在沙漠中徘徊的幽靈,孤零零地矗立在道路的盡頭。被沙塵吹刮得斑駁一片的墻壁上,用黑色的涂料寫著幾個已經有些模糊的大字:“人類聯邦乾星守備區 守備區!
這三個字對于跑得半死的官員們來說,無疑是一針強心劑。他們紛紛鼓起最后的力氣,踉蹌著腳步。跌跌撞撞地撲上前來,用手掌在滿是鐵銹的大門上拼命拍擊著,口中則不斷發出企求活命的呻吟。
“哐”
幾分鐘舟,伴隨著沉重的金屬撞擊,緊閉的厚實鐵門終于露出了一絲微弱的縫隙。見狀,布雷默再也顧不上多說什么,連忙搶上前去,一頭沖進了黑暗的狹窄房間。
“站住”
就在所有亡命者接二連三沖進屋子,癱軟在地大口喘息的時候。布雷默忽然發現十余枝不同口徑的冰冷槍管,正牢牢對準了自己的腦袋。
這是一群衣衫襤褸的人。身上的衣服已經破爛成為一狠狠板化的布條,面、頸等部位裸露的皮膚上。也滿是粗糙的皺紋和骯臟的積淤。看上去,和常年呆在貧民區里靠撿垃圾為生的乞丐沒有任何分別。
但是,任何一名官員都不會因此而輕視對方把一枝枝握在手里的槍械。可是貨真價實的家伙。
“你們是什么人?”
一個看似為首者的家伙走上前來。面無表情地問道。
“呼,呼,我,我是冥王星民政部的高級官員。他們。他們都是我的,我的手下 布雷默大口喘息著,盡量以最平和的口氣做出回答。同時,還從衣袋里摸出自己的身份識別卡和所有證件,雙手合捧著全部遞了過去。
之所以這么做。是因為他在對方的胸前,看到了一個熟得不能再熟的標志。
一只雙翅高展,昂首挺胸的紅色天使。
那是聯合軍的軍徽,也是所有人類軍人身份的象征。
雖然眼前這些人的外表就是一群最下等的流民,可他們卻顯然政府一方的自己人。
“民政部的官員,到這種地方來做什么?”
仔細查驗過所有人的證件,為首者冰冷的口氣也變得溫和起來:“難道,我們一直要求的給養,終于送來了嗎?”
給養?
布雷默使勁兒咽了咽口水。不知為什么,他忽然產生了一種極其不妙和失望的心理。
從廣義的概念來看,守備區和民政部的官員,顯然同屬于一條船上的人。有了這層關系,至少可以保證,自己是安全的。
可是,對方的話和剛剛所看到的一切,卻顯而易見的表露出了另外一種意思。
這個守備區似乎很窮。
用一句最簡單的話來解釋“窮”這個字,就是沒錢。
布雷默很快就體會到自己剛剛發掘出來的秘密。
在這座殘破的小樓里,他和手下的隨行官員們,整整呆了六天。駐扎在樓里的武裝份子共有二十五個人。用他們的話來說,是隸屬于“乾星守備區。的軍事人員。
這些軍人穿的非常破舊,言語舉止也粗俗不堪。雖然在布雷默看來。他們的外形和聯邦軍人實在無法哉上等號,反倒和在垃圾堆里刨食的叫花子沒什么兩樣。可是住在這里。卻讓官員們那顆飽受驚嚇的心臟,多少得到一點點必須的撫慰。
至少,他們不吃人。也不會把自己當成充饑的點心。
不過,這樣的觀點,很快就從官員們的頭腦里煙消云散。
平均每二豐四小時,武裝份子才會分發一次食物。吃得也很簡單一一每人一盒用膠質制成的營養快餐。
在布雷默的記憶里,這種和垃圾沒什么區別的東西,根本不能列入“食物”的范疇。盡管膠質營養豐富。可是當真吃到嘴里,無論口感還是味道,就和沒煮爛的橡膠輪胎差不多。
“這味道活像野生牛皮。”
“不,應該像溫水泡過的油炸鞋底。”
“我寧愿吃,屎,也絕對不想再啃一口這該死的玩意兒一”
應該承認,民政部官員們對傘物的判斷能力,和他們的幽默細胞完全成正比。
也許是因為剛剛吃完一位同僚的緣故吧!他們紛紛用各自不同的話語。對手中的食物表達著顯而易見的不滿。
只吃了一口,所有官員們都忍不住把嘴里的東西全部吐了出來。他們實在不明白,如此難吃的東西。怎么可能咽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