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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同仇敵愾勇氣生

  牛忠孝回到軍營調兵遣將,恭義營立刻忙碌起來。

  汪克凡等人早有準備,四哨新兵最早集結完畢,當他們出發的時候,其他幾哨還在拖拖拉拉地點名整隊。

  新兵們邁著整齊的步伐走向營門,老兵們不由自主都轉過頭看著他們,目光中帶著幾分驚訝,幾分敬佩。

  胡大海正在向手下的士兵訓話,也被路過的新兵打斷,扭頭正好看見汪克凡,臉上立刻閃過一絲怒色,嘴里囔囔地好像在罵臟話。

  汪克凡冷冷看了他一眼,自走自路。

  王旗牌官卻突然冒了出來,興致勃勃地看著新兵隊伍,嘴里滋滋有聲地大發感慨。

  “嗬——,這群鄉巴佬每天走來走去的,倒真有點用處。列隊好快,有幾分精兵的樣子!”

  “這就算精兵了?狗屁!”

  胡大海再也忍耐不住,把手里的鞭子一扔,大踏步朝汪克凡追去。

  史阿大見他氣勢洶洶,連忙上前攔阻,胡大海卻飛起一腳,把他重重踢倒在地。

  “姓汪的,見了我就跑,想當縮頭烏龜嗎?”胡大海擋在汪克凡面前:“你還欠著我一場比武,裝糊涂可混不過去!”

  “現在么?在這里打?”汪克凡問道。

  “是啊,不敢么?!”胡大海兩手叉腰,得意地向周圍大聲喊道:“汪克凡不敢和我比武,這樣沒卵子的貨還帶兵打仗,扯淡!”

  他的身后響起一陣狂笑,新兵的臉上卻都露出怒色,史阿大爬了起來,憤憤不平地瞪著胡大海,但顧忌對方是個哨官,強忍著沒敢說什么。

  汪晟等人發覺不對,快步趕了過來。

  “胡大海,我跟你比武,誰輸了跪下叫爺爺!”譚嘯怒沖沖就要上前,汪克凡卻攔住了他。

  “等等,我和他打一場!”汪克凡竟然接下了比武,新兵們先是一愣,突然爆發出一陣加油叫好的喊聲。

  譚嘯猶豫了一下,壓低聲音問道:“云臺,你行嗎?”

  外表看上去,汪克凡只是普通人的身材,胡大海卻身高體壯,不用動手就強弱已分。

  汪晟也勸道:“云臺,跟上次一樣,咱們不用理這條瘋狗,大軍出征在即,諒他也不敢用強。”

  “放心!”汪克凡向他們點點頭,從新兵手里要過一桿長槍,端在手中迎向胡大海。

  穿越以來一直在加緊鍛煉,這副身體還是稍嫌單薄,汪克凡雖有出其不意的手段,要打敗胡大海也只有五分把握。

  但是,今天這個場合不能退縮,新兵們馬上就要出征,眾目睽睽之下,如果拒絕胡大海的挑戰,肯定會影響士氣。

  這些新兵都是剛剛放下鋤頭的農民,對手中的長槍并不信任,臨上戰場之前,得讓他們看看長槍的威力。

  這場比武必須贏!

  “大家都是武將,就比兵刃吧。”如果比拳腳,汪克凡的軍體拳很難取勝,必須揚長避短。

  沒想到汪克凡真敢應戰,胡大海一擺手,冷笑道:“行啊,刀槍劍戟,想比什么都行,就讓你占個便宜!”

  “那可不行,讓別人說我欺負你,比武就要公平,都用趁手的家伙吧。”汪克凡抖了抖手中的長槍:“你用什么兵刃?快點打,打完我還有事。”

  “不知天高地厚,老子今天給你放點血!”

  胡大海噌的一聲拔出腰刀,隨手挽個刀花,扎好門戶,鋼刀在他手中猶如輕飄飄的木片,閃出一片寒光。

  周圍立刻響起一片喝彩聲,內行都看得出來,胡大海的刀法有板有眼,可不是走江湖的花架子。

  汪克凡卻靜靜地站著,腳下不丁不八,手里的九尺長槍紋絲不動,胡大海剛想出招,他卻突然一抬手。

  “等一下!”

  “嗯——,你干什么?!”胡大海猛一停,莫名其妙。

  汪克凡將長槍斜支在地上,朝槍桿上猛踹一腳,“嘎巴”一聲,槍頭掉在了地上。

  “把槍頭去了,免得誤傷了你,牛協臺面前不好交代。”

  激怒他,只要激怒胡大海,就有七成的把握了。

  果然,胡大海怒吼一聲沖了過來,雪亮的刀鋒一閃而過,直劈汪克凡的前胸。

  汪克凡塌身斜步,用手中的斷槍架開鋼刀,肩膀正抵在胡大海的腰間,順勢向外一頂,胡大海的身子不由得晃了兩晃。

  兩人一上來就打得如此激烈,周圍的氣氛更加火熱,叫好聲接連不斷,胡大海的心里卻有些焦躁。

  身高體壯的他,竟然被汪克凡頂得身子亂晃,實在太丟臉了。雖然被頂這一下沒有任何傷害,他還是下意識地發力頂了回去,恨不得把對方狠狠撞個跟頭,找回面子。

  無意之間,他的胸前已經門戶大開。

  “啪”的一聲,胡大海的胸口突然一陣劇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抬頭看時,汪克凡正站在面前,手里的斷槍指在他的兩眼之間。

  “你輸了。”汪克凡的語氣很平靜。

  在他身后,汪晟、譚嘯和周國棟都是愕然不敢相信的樣子,新兵們卻發出一陣沖天的歡呼。

  就這么輸了?

  斷槍刺胸,重重地戳中了胡大海的胃神經,他雖有輕甲護身,也覺疼痛難忍,坐在地上好半天起不來,眼睜睜地看著汪克凡帶著新兵走了。

  新兵們進入武昌府的時候,天色已經擦黑。

  一路上有很多正在燃燒的民房,百姓的哭喊慘叫不斷傳來,到處都是三五成群的亂兵,身上背滿了搶來的財物,手里的兵刃血跡斑斑。

  那些亂兵見到大隊人馬經過,遠遠地都會主動避開,但只要新兵們稍稍走遠,又會冒出來接著燒殺搶掠。

  兵不如匪!

  大家早就聽說左良玉的部隊軍紀極差,所作所為比李自成、張獻忠這些“流賊”還不如。但聽人訴說是一回事,親眼所見又是另一回事,看到亂兵不斷行兇,周國棟和汪晟都是滿腔憤懣,面露怒色,譚嘯更忍不住罵出聲來。

  “要不是軍令在身,非把這些外省的兵痞殺光不可!”

  左良玉以昌平軍起家,又在川陜河南征戰多年,部下大都是北方人,看到他們在省城中行兇作惡,數百名湖廣新兵都起了同仇敵愾之心,士氣高漲。

  汪克凡一直在觀察周圍的情況。

  如果騷亂已經發展到殺官屠城的瘋狂階段,這幾百名新兵就非常危險了,只能隨機應變,先求自保。

  大約估算一下,最少有幾千名亂兵分散在城中的各個角落,數量還在不斷增加。這些亂兵到處搶掠財物,遇到抵抗就會殺人放火,但是,他們的主要目標都是富裕商戶和普通百姓,對有官位功名的人家一般都會避開,也沒有攻擊各家衙門。

  那些喇唬無賴更加不堪,大都被騷亂刺激的異常興奮,只顧著在打砸燒殺中瘋狂發泄,沒有什么明確目的,極個別有點腦子的,就跟在亂兵后面,趁火打劫搶些錢財。

  還好,局面雖然混亂,亂兵們還沒有造反的跡象,汪克凡稍稍松了一口氣。

  那些喇唬無賴不用擔心,碰到全副武裝的恭義營士兵,他們立刻就會狼奔鼠竄,逃得看不見影子。

  繼續向城中深入,又碰到一伙行蹤詭異的路人,引起了汪克凡的注意。

  從穿著打扮上來看,這些人的身份各不相同,有窮有富,三教九流,但卻古怪地湊在一起,彼此很熟悉的樣子。尤其引人注目的是,他們每個人的額頭上都系著一根紅帶,手里還提著各種兵刃,一看就不是普通百姓,倒像是什么秘密組織。

  是邪教教門的信徒!汪克凡想起來了,牛忠孝在出發的時候說過,武昌府中有四合教教民聚眾鬧事!

  那些教民明顯是有組織的,看到恭義營的士兵后立刻嘩的一下散開,無聲無息消失在胡同小巷中,舉止中透出一股詭異的氣氛。

  古代沒什么科學觀念,各種道門教門在民間信徒眾多,隱形的能量很大,由于對朝廷的統治造成了威脅,往往會遭到官方的禁止打壓。但是民間信仰具有頑強的生命力,各種教門道門層出不窮,總是不能根除。

  不過到了明末崇禎年間,天災兵禍不斷,餓殍千里之下,百姓的生存都無法保證,信仰也變成了一種奢侈品,像聞香教一類的著名教門早已式微,很少有人記得。

  這個四合教大概是湖廣本地的教門,史書上沒有任何記載,說明他們最后沒成什么氣候,勢力應該不大。

  “小心戒備,盡快趕往布政司衙門!”

  按照預先分配的任務,恭義營新兵到達糧道街之后,兵分兩路各自行動,譚嘯和周國棟去守藩庫,汪克凡和汪晟增援布政司。

  湖廣承宣布政使司,位于長江南岸的司門口(武昌地名),和武昌府知府衙門離的不遠,汪克凡和汪晟帶著兩哨新兵剛到附近,就聽到街邊一座大宅中傳來女人聲嘶力竭的哭叫,還有幾個男人粗野的淫笑。

  “賊你媽!老實些,不然爺爺灑(殺)了你全家!”

  “小娘皮,乖乖地,你家將爺最會疼人哩……”

  聽口音都是陜西人,應該是左良玉手下的亂兵,闖進這戶人家要**婦女。

  新兵們都是規規矩矩的莊戶人,哪能忍得了這樣的獸性?憋了一路的怨氣突然爆發出來,群情激奮一起向汪克凡兄弟請命,要進去除暴救人。

  “云臺,你說該怎么辦?”

  汪晟有些猶豫:“若是掩耳而過,良心難安。但你我軍令在身,萬一耽誤了正事,恐怕吃罪不起……”

  除了擔心布政司衙門發生意外,他還有一層顧忌不便當眾提起,臨行前牛忠孝再三叮囑,不要招惹左良玉手下的亂兵,和左良玉的部下起了沖突,很可能惹來一身麻煩。

  “坐視不管,于軍心士氣不利。”汪克凡并非沖動冒失的毛頭小子,但也不是膽小怕事的人,男子漢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路見不平總要管上一管。

  “看看去!”汪克凡向史阿大一擺手。

  早就忍耐不住的史阿大一腳踹開大門,帶著手下士卒闖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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