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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佟努爾哈赤

  那斥候稟報軍情,聽說滿清大軍足有好幾萬人,還是多羅貝勒勒克德渾領兵,盧、王、馬三將都是勃然變色,驚慌失措。

  “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

  滿族人口不多,清軍入關之后,真正的八旗兵也就十多萬人,但是八旗兵勇絕天下,按照一般的兵力推演,大家都習慣以一當十,甚至當二十當三十的算法……幾萬八旗兵,就足以橫掃大江南北,湖廣這幾十萬官軍未必是他們的對手。

  (滿清入關時,核心兵力大約20多萬,其中除了滿八旗外,還包括蒙八旗、漢八旗、孔有德等三順王續順公,以及吳三桂的人馬,入關后陸續投降的漢軍則被編為綠營,屬于外圍地方部隊。)

  阿濟格和多鐸兵馬不足二十萬,就把李自成的幾十萬大軍打得落花流水,再次一等的左良玉,坐擁八十萬大軍,卻不敢和阿濟格十萬人馬一戰,如果滿清又調來了好幾萬八旗勁旅,蒲圻這幾萬明軍還不夠他們塞牙縫的。

  但是不用懷疑了,既然是滿清貝勒親自領兵,這支援兵就絕不是一般的綠營兵,而是清軍的主力部隊,是勇絕天下的八旗勁旅!

  (在那些戲說類型的辮子戲里,貝勒都是領盒飯的NPC,專門供主角打臉,但實際上貝勒還是很值錢的。尤其在清朝初年,貝勒不但身份貴重,而且手里的權力也很大,往往都擔任各旗的旗主,軍政一把抓,連皇dìdū忌憚三分。)

  盧鼎木呆呆的發愣,好半天才回過神來,終于有了個主意。

  “退兵吧!”

  他這個主意立刻得到了王馬二將的贊同。

  “退兵,趕快退回岳州!蒲圻城池已破,絕不能守在這里等死!”

  “嗯,咱們孤軍在前太危險了,要盡快與何軍門的大軍匯合……”

  害怕,明軍對八旗兵從骨子往外害怕。多鐸下江南的時候,敢于抵抗的就是史可法等寥寥幾支部隊,大部分明軍都是望風而逃,或者直接跪倒投降……盧王馬三將還能想到逃跑,已經是大大的忠臣。

  汪克凡實在看不過去,喝道:“怕什么?蒲圻離長江還有二百里呢,滿清韃子會飛過來么?”

  “那可不好說,韃子都是騎兵馬隊,說到就到呀!”王進才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樣,他當初跟著李自成退出陜西,一路跑了兩三千里,始終無法擺脫八旗騎兵的追殺。

  “哎——,勒克德渾遠道而來,地形不熟,軍情不明,他就是再兇悍,也不會輕易冒進二百余里,來打一個小小的蒲圻。”汪克凡氣得沒辦法,王進才也是久經戰陣的軍中宿將,但碰上八旗精銳之后,勇氣值和智力值都瞬間大幅度下降,連基本的戰場判斷能力都沒有了。

  “滿清韃子也是人,打仗也要補充糧草,搜集情報,進攻前也要整頓軍馬,制定作戰方略,勒克德渾長途跋涉馳援湖廣,肯定要去武昌府略做休整,不會來打蒲圻的……”

  勒克德渾的人馬在船上晃了二十多天,剛到湖廣兩眼一抹黑,就暈頭暈腦地來打一座小小的縣城,他要是真的這么莽撞驕狂,就是一個徹底的草包,倒好對付了。

  經過汪克凡的一番安撫解說,盧鼎等人這才鎮定下來,但仍然堅持一定要退兵。

  “就算韃子暫時不來,也不能再去撩撥他們,咸寧和嘉魚都不要打了。”盧鼎宣布因為情況有變,此次北出岳州的作戰方案徹底泡湯:“當下之計,還是退回岳州穩妥一些……”

  馬進忠和王進才也贊成退兵,既然放棄了原來的作戰方案,留在蒲圻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好吧,幾位將軍既然堅持要走,那就退回岳州整頓備戰吧。”汪克凡說道:“不過我提醒諸位一句,除了加固岳州城防之外,還要守好城陵磯,決不能放棄長江水道!”

  城陵磯,位于岳州府以北臨湘境內,是長江中流著名的良港,可以停靠千料以上的巨舟,轉運擺渡大軍。

  長江自西向東奔流,在荊州府向南拐了個彎,到了洞庭湖北岸的岳州府又向北拐,和武昌府形成了一個三角形,也就是說,只要控制了岳州府以北的城陵磯,就等于掐斷了武昌府到荊州府的水路,從而防止勒克德渾溯江而上,攻擊忠貞營的側翼……

  看盧鼎等人的樣子,他們能完成這個任務嗎?

  既然大家都要走,汪克凡也打算撤回崇陽,大軍壓境,還有很多準備工作要做。

  盧鼎幾個卻又向他提出了一個要求。

  “云臺,你手里的俘虜,能分給我們些么?”

  和汪克凡的恭義營不同,其他的明軍各部都沒有職業輔兵,所有的士兵只要有鎧甲武器,都能轉化成戰兵,部隊需要搬運糧草輜重的時候,就靠征夫抓夫解決……由于汪克凡率先破城,清軍的俘虜大多在他手中,大家都急著撤回岳州,就想要些俘虜幫著搬運輜重。

  “可以,但是不能都給你們。”汪克凡有職業的輔兵長夫,從來不用俘虜運送輜重。

  “啊,當然,云臺自己也要留一些嘛。”王進才等人卻理解錯了。

  “不,我自己一個不留。”汪克凡頓了一下:“我要殺掉所有的軍官!”

  嘶,盧鼎幾人一愣,彼此之間對了對眼神,都是莫名其妙。

  “云臺,這么做不妥!”馬進忠勸道:“你年紀輕輕的,以后的路還長著呢,要是落個殘忍好殺的名聲,對你可沒半點好處!”

  “沒辦法,必須要這樣。”汪克凡冷冷說道:“我軍攻城之前,已經對城內清軍射書招降,他們既然敢于頑抗到底,就要承擔這么做的后果……”

  殺人立威!

  汪克凡不是為了給自己立威,而是為了給恭義營立威——放下武器,寬大處理,頑抗到底,堅決消滅!

  剛開始的時候,這么做反而會引起敵人更堅決的反抗,但只要堅持這個原則,只要“寬大處理”和“堅決消滅”都能得到貫徹執行,敵人慢慢就會接受這個原則,頑固的八旗兵不用說了,有些綠營兵就可能放棄抵抗,舉手投降。

  這一招是向滿清學的,和滿清殘酷的屠城政策比起來,汪克凡已經仁慈得太多,他只殺軍官,不殺士兵,更不殺無辜的百姓婦孺……

  “好吧,以暴制暴,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盧鼎點點頭:“那就算我下的軍令,殺掉所有把總以上的軍官……”

  他剛剛說到一半,汪克凡卻打斷了他。

  “不,我說的是——所有的軍官!”

  “什么意思?”

  “凡是什長以上,一律斬首!”

  高級軍官很重要,但基層軍官更是一支部隊的骨干,能夠擔任綠營的基層軍官,都是非常忠誠的死硬分子,留著不殺怕他們搗亂,放了他們的話,卻肯定會再次投靠綠營,再次拿起武器和明軍作戰。

  和后世不一樣,汪克凡沒有先進的理論思想可以洗腦,也沒有一支強大的政工干部隊伍,也就是說,他沒有改造俘虜的條件。

  對普通的俘虜,可以有基本的人道主義,但總的來說,恭義營對上清軍之后,不會再執行優待俘虜的政策!

  眾將分手的時候,汪克凡又特意提醒馬進忠,一定要小心提防黑運昌……

  汪克凡回到恭義營,整頓兵馬,準備撤離蒲圻,正在忙碌的時候,營中突然有一群人鬧了起來!

  來到跟前一看,原來是蒲圻的那支義兵,為首的正是老塾師蘇伯鳴,這支義兵跟隨恭義營收復蒲圻后,剛剛高興了沒兩天,又突然聽說明軍要撤走,他們就鬧著不愿離開家鄉。

  “汪將軍,你們要走就走,我等都是蒲圻子弟,著實不愿再逃一次,就留在這里和韃子拼了!”蘇伯鳴須發皆張,激動異常,一雙渾濁的眼睛中充滿了血絲,隱隱有淚光閃動。

  “拼了,拼了!”

  “蘇師既然慷慨赴死,我等皆愿追隨!”

  蒲圻義兵中,很多骨干都是蘇伯鳴的弟子,雖然戰斗力還是不高,士氣卻很高,都高呼著要留在蒲圻。

  “諸位,你們的心情我理解,誰都不愿放棄自己的家鄉,任由韃子蹂躪!”

  他頓了一下,目光緩緩從眾人的臉龐上掃過,誠懇地說道:“但是今天,我還是要帶你們走,你們也必須跟我走,絕不能留在蒲圻做無謂的犧牲……不過,我汪克凡向天起誓,一定會帶你們再次奪回蒲圻!”

  武昌府,滿清湖廣總督衙門。

  “貝勒爺,老奴給您請安了!”佟養和一見勒克德渾,甩袖躬身就要跪下磕頭。

  “舅祖爺快請起來,您老人家的大禮,我可當不起。”勒克德渾連忙扶住了他。

  他之所以稱呼佟養和為舅祖爺,是因為他們兩個的確有親戚關系,佟養和的堂姐是努爾哈赤的原配夫人,而且是代善的親生母親,也就是勒克德渾的親祖奶奶。

  努爾哈赤發跡之前,是佟家的贅婿,在明朝萬歷年間的史料中,努爾哈赤都姓佟,他本人對此也不諱言,在與明朝交往時都自稱——佟努爾哈赤,但是后來的清朝受漢族風俗影響,以為開國皇帝曾經入贅是件不光彩的事,所以清史里對此都含糊其詞,加以避諱。

  努爾哈赤的本姓是“覺羅”,發跡后不再用佟姓,才改成了愛新覺羅,“愛新”是滿語,翻譯成漢語是金子的意思,寓意他是金太祖完顏阿骨打的后代,建立的政權也自稱后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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