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軍占領黃岡之后,武昌府的第二波清軍援兵被嚇得縮了回去,而且一直沒有貿然來攻,楚軍已經在黃州府站住了腳,再派幾千一萬多人馬來,很可能又打一個敗仗,孔有德和勒克德渾只好另作打算。
但對清軍來說,長江補給線就是生命線,不可能讓楚軍一直呆在黃州府,汪克凡估計,孔有德和勒克德渾是在集中兵力,調整部署,準備先把楚軍消滅在長江岸邊,不過大軍調動不易,應該還有幾天寶貴的緩沖時間。
汪克凡意圖逼迫孔有德分兵,所以要盡量在黃州府搞破壞。他通過各種手段多管齊下,已經暫時解決了糧荒問題,其中一部分糧食被拿出來賑濟災民,但需要災民用勞力換取。
干活就有飯吃!
黃岡城里的數千青壯都被集中起來,不分晝夜的拆除城墻,所有的墻磚土石都運到碼頭,加上浠水縣送來的墻磚,一起拋入長江以阻塞航道。長江雖然很寬,但在航道的關鍵位置扔下麻包磚石之后,仍然能夠有效的干擾航船,尤其那種兩三千料的巨舟最受影響,汪克凡沒有妄想把長江堵死,但起碼能降低清軍的運輸能力。
除此之外,黃州府一帶的碼頭都徹底封港,讓清軍的運輸船無法靠岸,從九江府到武昌府一路都是逆流而上,清軍的運輸船不能靠岸補給,就得大量減少運送的貨物。
拆掉黃岡城墻后,汪克凡又派出兩千騎兵,輕易攻占了軍心潰散的浠水縣,為大軍籌集糧食和船只,孫柏安見到事不可為,逃往羅田縣投奔徐勇了。
汪克凡準備繼續進攻羅田縣。
他在黃州府鬧的動靜越大,孔有德的壓力就越大,孔有德一天不來黃州府,他也一天不走。汪克凡的最終目標就是讓孔有德分兵,十幾萬清軍聚成一坨,實在不好對付。
在羅田縣再打一仗,就能把剩下的俘虜處理的差不多,如果再抓到俘虜,汪克凡準備繼續拿他們做生意,不管糧食還是墻磚,只要能給清軍添亂,都能換。
除此之外,汪克凡還一直惦記著燧發槍,所以特意到野戰醫院來看望葡萄牙傷兵。
“這是中國的醫術,熬藥只是為了利用其中的藥物成分,并不是巫術。”
向瞿紗微神父仔細解釋,汪克凡甚至還勉為其難的談了談細菌的概念,總算勉強說服了這個固執的德國人。在這個年代里,現代西醫還沒有誕生,歐洲國家的醫術更像一種巫術,瞿紗微神父只是擔心那些“純潔”的教徒被的巫術控制,在汪克凡反復保證之下,才終于答應讓花曉月給他們治傷。
清理創口,割去腐肉,取出殘留在體中的異物,用高純度的白酒消毒,用火熾按壓綁扎等方法止血,用藥粉外敷包扎,最后再灌上一碗濃濃的中藥湯,花曉月接連治療了十多個葡萄牙傷兵,手法嫻熟,判斷準確,令瞿紗微神父嘆為觀止,最后的一絲懷疑也煙消云散。
在這個年代里,神父往往也客串醫生,葡萄牙傷兵受到楚軍優待,由瞿紗微神父單獨治療護理,已經連軸轉了好幾天,葡萄牙傷兵的傷勢卻越發沉重,看到花曉月jing湛的醫術后,他才知道自己犯了一個多么大的錯誤。
“花天師,你是一個優秀的醫生,如果早讓你來治療,我的士兵也不會死掉了。”
“你最好記住,放血是沒有用的!”花曉月冷冷說道:“如果病人發燒了,可以用濕巾擦身,但絕不能放血。”
“好的,好的,請接收我誠摯的謝意,花天師。”瞿紗微神父躬身行禮。
“不要謝我,要謝就謝汪軍門吧,如果沒有軍門的命令,我不會在弗朗機傷兵身上使用這么多珍貴的藥物。”花曉月撇撇嘴,很不高興的樣子。
療效顯著的藥物都價格昂貴,比如三七粉是云南特產,楚軍不惜重金才買來一些,平時使用的時候都jing打細算,但在汪克凡的命令下,治療葡萄牙兵的時候卻毫不吝惜。
“汪軍門是我們最誠摯的朋友,我當然要表示感謝!”瞿紗微神父轉過身,向著汪克凡再次行禮,葡萄牙兵受到治療后,痛苦都明顯減輕,瞿紗微神父雖然是個半吊子醫生,也能看出他們正在好轉。
汪克凡和他客套了兩句,又說道:“我們雖然占領了黃岡,但是后面的戰斗將更加激烈,還要借助弗朗機兵,請神父安排士兵好好休息,如果有什么苦難,請一定要告訴我。”
“還要打仗嗎?我的士兵很疲勞,傷亡也很大,而且槍支大量損壞,暫時不能作戰了。”瞿紗微神父直搖頭。
“沒辦法,我也想休息,但先要打敗滿清,請神父理解。”汪克凡說道:“如果弗朗機兵的槍支不夠,我們可以提供備用的火繩槍,把那些燧發槍送回后方修理。”
“你們能修燧發槍?”
“當然,我們有制造新式火繩槍的能力,難道不能修理燧發槍嗎?如果有樣品在,這其實并不難,神父應該明白這一點吧。”
“這個……”瞿紗微神父有些猶豫了。
當天下午,汪克凡派出一支jing銳的小部隊,保護著無名弗朗機兵重傷員,二十六支損壞的燧發槍,和一支完好的燧發槍樣品,渡過長江,前往井岡山楚軍修械所。
為了取得瞿紗微神父的信任,汪克凡甚至為失去槍支的葡萄牙兵支付了一筆保證金,如果這些楚軍修不好他們的燧發槍,就要以每支二百兩白銀的價格賠償,相比十兩銀子一支的鳥銃,這個賠償金無疑是天價了。
瞿紗微神父不是商人,他覺得五千多兩白銀是一筆天文數字般的巨款,汪克凡肯定不會毀約,但他想不到的是,汪克凡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把這些燧發槍再還回去。
但是過了兩年后,隨著楚軍燧發槍的大量生產,葡萄牙扇子兵又得到了最新式的燧發槍,這些雇傭軍等于白白賺了一筆,戰爭結束之后,他們中的很多人一直留在大明,并且憑借軍功得到了珍貴的大明戶籍,實現了他們的中國夢。
羅田縣,激烈攻城戰正在進行。
楚軍獅子搏兔亦用全力,調動了一萬多人來打羅田,徐勇再次撤退,只留下孫柏安攔阻明軍。面對這座小縣城,楚軍仍然采取速戰速決的打法,派出俘虜炮灰掃清路障,城頭上的清軍頑強阻擊,俘虜炮灰不斷中箭倒地。
大牯牛站在火銃兵的隊列中,目不轉睛地看著前方的廝殺,臉色異常嚴肅。
雖然就在幾天前,大牯牛還是俘虜的一員,但并沒有什么兔死狐悲的感覺,因為他現在已經不是那些任人宰割的兔子和狐貍,而是一名楚軍士兵。
“出擊!”
隨著指揮官王奕一聲令下,火槍隊向前推行到護城河邊,開槍掩護填壕開路的俘虜炮灰,大牯牛剛剛加入火槍隊,還只是一個跑腿打雜的輔兵,身上掛滿了備用的鉛子袋,藥壺和火繩等雜物,只能站在射擊隊列后面,等待那些火槍兵的召喚。
“死胖子,快蹲下,不怕挨鉛子啊!”一個輔兵伍長壓低嗓音喊他。
“俺胖,蹲下起不來。”大牯牛執拗地站著。
那個輔兵伍長正要說話,前面有一名火槍兵突然中箭倒地,大牯牛像一輛高速行駛的火車般沖了過去,把那個傷兵背在身上轉身就跑,交給了后面的救護兵,其他輔兵正看的發呆,大牯牛又沖出去背回來一個傷兵。
“你們怎么搞的,就讓一個新兵忙活,都給我上來,誰怕死就滾出火槍隊!”王奕轉過身,冷臉罵著這些輔兵,輔兵們連忙站起身向前湊,卻見大牯牛又沖上去,給一名把通條打出去的火槍兵遞上了備用通條。
那名火槍兵卻特別緊張,一不小心又引燃了引藥壺,王奕快步上前,一腳把他踢出了隊伍,才避免殃及旁邊的火銃兵,那火銃兵撲滅身上的火苗后,王奕把他直接趕出了隊伍后面。
他又轉身問大牯牛:“你的通條哪來的?”
“剛才撿的,有兩個大哥受傷了。”大牯牛一指后面,那里放著兩支鳥銃,其中一支沒了通條。
王奕點了點頭:“會用火銃嗎?”
“用過一次。”大牯牛進火槍隊的時候,在基礎訓練里開過一槍。
“上去補位。”王奕命令。
大牯牛身子一震,眼睛里留出興奮的光芒,跑過去撿起一支火槍,站在了隊伍之中,首先把鳥銃檢查一遍,然后裝藥裝彈點火繩,隨著指揮射擊的軍官下令,他舉起鳥銃瞄準了城頭上的清軍……
楚軍陣前,準備沖城的突擊隊已經做好了準備,胡大疤拉抱著一口短刀,眼中jing光四射,一臉桀驁之氣,正在等待沖鋒的命令。他雖然是個兵痞,卻一向敢打敢殺,所以才在綠營中混到了哨官的位置,夾起尾巴混進楚軍之后,他也想憑軍功博得信任。
楚軍的規矩太嚴太多,他很不喜歡,先設法得到軍官的信任,然后再找機會開小差,這就是胡大疤拉的計劃……
天近傍晚,武昌府城門即將關閉,一群綠營兵亂轟轟的正要出城,他們的軍營在城外,進城辦事玩樂后,得趁著關城門之前回到軍營。
甘剩跟在這群綠營兵的后面,從懷里摸出了自己的腰牌,他剛剛得到了一個重要的情報,急著趕回黃州府,向楚軍稟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