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利亨悶哼一聲,臉色如白紙般蒼白,手中的七星寶劍更如千金般沉重,踉蹌著后退,不過是剎那的功夫,林麒三人都敗下陣來,且人人帶傷,六姐妹也齊聲驚呼,誰也沒想到,只是片刻就變成了這樣子,老道姑性子剛烈,已是瞧得睚眥玉裂,怒吼一聲向前,就要跟玉娘拼了,剛一動,就被身邊的林麒一腳踢飛。
林麒恢復如初,眼見殷利亨受傷,若是再制不住玉娘,這里的人將無一個活口,老道姑沖動,用性命去拼,又濟得什么事了?一腳踢飛老道姑,林麒將丹田內陰陽果轉動到陰面,身上寒氣驟然而起,想像上次一樣凍住了玉娘。
玉娘緩步而來,緩緩伸出右手,像是召喚,紅燈籠的光芒,灑在那個哀怨女子的身影上,她衣裳隨風輕舞,便如畫中人一般,凄清,幽冷。她輕輕抬頭,仿佛要傾訴心中的那份苦楚,又彷彿在傾聽著這深夜中清風的吹拂。
林麒閃身擋住殷利亨,臉色沉靜如水,同樣緩緩伸出右手,一男,一女,一個俊朗年少,一個美麗如花,在四周白色的霧氣籠罩下,兩人緩緩的伸出手,恍如,就要牽住對方的手,一直到白頭,在劉家老宅紅燈籠光芒映射中,竟然散發出無比驚心動魄的美來。
女子愛美是天性,如此情形下,六姐妹中的幾個竟然忍不住驚嘆出聲,驚嘆兩人動人的美麗,驚嘆那個少年是如此的英俊多情。張青山回頭驚訝的看了看幾個姐妹,見她們目光都瞧在林麒身上,有些目癡神迷,忍不住咳嗽了一聲,挺了挺身軀,想要吸引目光,卻是沒人看他一眼。張青山暗罵這幾個女子不懂事,這個時候,還多情個什么?心里卻有一股酸酸的味道,看了眼林麒,但見他神情清冷,臉色,一雙眼睛沉靜如水,這一刻竟是說不出的沉穩如山,風姿如林,暗暗嘆息一聲,所有的風頭都被他奪去了。
張青山正酸酸的不是個味道,林麒的一只手已經搭上了玉娘的手,仿佛就是冰與火的交融,霎時一股溫煞的熱力和冰寒氣息轟然散開,將劉伯溫家的小院子充斥的滿滿,然后冰寒的氣息不斷上升,轉眼間就已如冬rì。
“咔咔咔……”脆裂般的聲音響起,玉娘和林麒兩人身上冰寒氣息越來越濃,玉娘自身承受了多少冰寒之氣,林麒就承受了多少,漸漸兩人身上結成了冰花,若是常人定然經受不住如此冰寒的氣息,但林麒在黃河地宮下面,有那么兩年,每rì里受的不是熱就是寒,若輪耐寒耐熱的功夫,他認第二,天下沒人敢認第一。
可如此強烈的寒氣,比之前更加冰寒,瞬間兩人表面凍結成冰,卻是誰也沒有收手的意思,就這樣靜靜的對視,很快兩人全身就凝結成冰,張青山見狀大喜,一躍而起從懷中掏出一張黃符,剛要念誦咒語,想了想,竟然收回懷中,小心掏出一個小小的銀盤,銀盤閃亮,上面刻著不知名的銘文,在夜色下,銘文如水流動,妖異不可方物。
張青山輕輕將銀盤祭起,銀盤在空滴溜溜旋轉,瞬間,方圓數里月光,瘋狂朝那銀盤涌現過來,匯聚成一道璀璨光芒,銀盤上,蚯蚓一般的銘文光華大漲,無數銀絲突然從銀盤中心飄動飛舞。銀絲幾乎細若無物,瘋狂猛漲,瞬間便鋪天蓋地,張青山輕聲念誦:“一點情絲,纏綿千世,跗骨之蛆,慧劍難斬……”
念誦中,千千萬萬縷細絲,如同的眼眸,輕飄飄,就那么溫柔而快速的將凍結成冰的玉娘層層圍繞起來,張青山手中法寶,叫做情網,乃是千年前一妖狐,愛上一男子,卻終是落了個傷心結局,癡情之下,感悟世間癡情絕戀,用自己愁白了的白發織就情網一張,后來被龍虎山得到,傳給了張青山,情網恢恢,疏而不漏,此寶絕情絕義,有莫大的威力,纏繞上了,絕對掙脫不開。
平rì里,張青山舍不得用這寶物,可如今已是生死存亡關頭,人不在了,還要寶物做什么?或許也只有這情絲能夠纏繞住陰姹,這才拿了出來,眼見玉娘凍結成冰,又被白白的情絲纏繞的跟個粽子一樣,眾人都是松了口氣,卻在這時,黑暗中忽然一道銀針也似的東西猛然激射而來,穿透堅冰,釘在玉娘身上。
玉娘全身一動,像是打了個冷戰,身軀抖動越來越快,像是打擺子一樣,瞬間,玉娘身形一定,轟然一聲大響,只見滿天白光閃爍,堅冰如chūn雨,四濺開來,破裂成千萬塊的堅冰在燈光反射下,猶如一面面攝人心魄的鏡子,光影離亂,充斥著整個天地,在這光影之間,玉娘的身影穿過堅冰,右手伸出,穿過層層冰塊,朝林麒腦門狠狠抓下。
噗噗噗……無數冰塊激射而飛,猶如強弓巨弩射出的利箭,殷利亨見機的快,舞動手中七星寶劍護住劉伯溫和無相,張青山卻是被冰塊打中,噴出一口鮮血,大聲叫喊:“疼煞我也。”也不知是被冰塊打中了疼,還是因為情絲被毀壞了心疼。
老道姑倒是起了作用,呼喝聲中擋在姐妹們身前,雙臂舞動的如火輪一般,替她們擋下激飛的冰塊,林麒已然被凍結成冰,一時半會的化解不開,眼睜睜的看著玉娘五指成抓到了頭頂。
林麒暗嘆一聲卻閉不上雙眼,只能眼睜睜看著,心中卻忽地一空,覺得生死也沒什么,就是不知他死了會不會有人哭?
這個念頭還沒轉完,身軀猛然向下一墜,竟就躲過了玉娘這一抓,六姐妹中那個清冷的白衣女子,并沒躲在老道姑身后,而是抽出長綾,卷住林麒凍結的雙腿,用力一拽,將林麒拽到在地,這時機林麒又那里會錯過,凝神之下,身上熱力蒸騰,快速化掉身上冰寒氣息,在地上滾了幾滾,半蹲在地上,卻見身旁那個清冷的白衣女子身上血跡殷紅,顯然已是受傷。
林麒雖然能動,身上卻軟軟的沒有半分力氣,這一夜委實累虛脫了,他轉過頭去,對那女子道:“謝謝你了。”清冷女子忽地臉上一紅,原本清冷的一張臉竟然變得羞澀起來。林麒楞了楞,不明白這一直看上去冷若冰霜的女子,怎地突然就變了副模樣,無相一直關注著林麒,奈何什么本事都沒有,只能傻傻看著,這會看見兩人相視,頗有情義的樣子,忍不住開口道:“林施主,女人是老虎,萬萬招惹不得……”
都這會了,也只有無相這個沒心沒肺的人,還能想到別處去。林麒皺了皺眉,沒有理他,抬頭去看,就見張青山和殷利亨擋在他與玉娘中間,兩人極為吃力,僅能勉力支撐。
也不知是不是林麒冰寒之氣觸動了玉娘陰姹之體,她身上竟然散發出溫熱的力道出來,這股力道不像林麒身上散發出來的純陽熱力,而是一種悶熱,溫溫潮濕的帶著死亡氣息,瞬間就令人頭昏腦漲,口干舌燥,全身乏力,溫煞氣息讓人煩躁不安,劉伯溫和無相已經軟軟跌倒,大口嘔吐,如同遭了瘟疫一般。
隨著這股力道不斷散發出來,玉娘的一頭黑發猶如夢魘般跟跟直直立起。空氣中扭曲著不規則的波紋,一切物象均變得奇形怪狀。連玉娘看上去都不例外,一身鮮紅的嫁衣在扭曲的空氣中變得更加艷麗血紅。離玉娘最近的張青山,殷利亨,氣悶難受,仿佛胸中憋了一口怨氣,卻是怎么也壓抑不下去,隨著玉娘步步逼近,兩人口吐鮮血,連連后退,若是再有片刻,怕是院子里的所有人都得被這溫煞氣息逼死。
林麒眼見再無一人可用,回頭瞧了瞧救他的那個清冷少女,若是剛才這女子不救他,林麒還要猶豫一下是不是該出這個頭,拼了這條命。也許這會就跑了,待本事大了再回來報這個仇,可這女子剛救了自己,難道看著她死去?
林麒一生從未欠過別人什么,更不愿意欠了這女子的情,何況當著剛救了自己性命的女子掉頭就跑,委實太過丟人,他扭頭看了一眼白衣女子,一狠心,猛然抽出腰間量天尺,怒吼一聲,躍起,大聲喝道:“林麒今rì死在此地!”量天尺無色光芒大漲,狠狠朝著玉娘頭頂劈落。
張青山臉色一變,急忙大聲喝道:“不要莽撞!”
卻是已經晚了,林麒恍若瘋癲,尺子落下,卻見玉娘伸出右手,凌空對著林麒,拍了一拍,就從她的手掌心中,冒出兩股黃煙,黃煙有若實質,前后相迭。如一堵墻壁,飛壓過去。昏黃火線帶著悶燥的瘟煞力道,竄動交織,林麒尺子砍在黃煙上面,破掉一層,第二層卻猛然裂開,轟的一聲,黃色溫煞氣息迸裂開,一股無形悶熱干燥的熱力升騰而起,這力量之大,將所有站著的人全部掀飛。
玉娘的身軀忽然變淡,霧氣中竟然出現十幾個跟玉娘一模一樣的淡淡影子來,每一個影子都如鬼魅,瞬間站到院子當中每一個身前,然后每人都見到一個女子站在自己面前,伸出手掌,朝所頭頂抓下。
每個人都恍惚起來,沒有了半點掙扎力道,呆呆的看著玉娘的手掌靠近,那溫熱的力量恍若母親的懷抱,讓人想要就此沉沉睡去,卻也就在這時,忽然天空之中傳來一個清朗的聲音:“真空家鄉,無生老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