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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大富人家

  這一路返回揚州,顧嗣源竟似變了個人,原本總是愁眉不展,此時卻如得了稀罕寶貝一般,每日都只笑嘻嘻的,甚是開心喜樂。

  雖說盧云不是他的義子,但顧嗣源極喜愛他的人品才學,對他親厚無比,路上還吩咐盧云別再做下人的事,只管專心當他的賓客。但盧云不愿做個白食的客人,仍堅持做顧嗣源的書僮。顧嗣源屢次相勸,盧云都不答應,只好作罷。

  行了數日,這夜眾人終于回到府中,顧夫人見老爺回來,連忙吩咐管家,為顧嗣源設宴洗塵。

  顧嗣源的原配出身洛陽名門,育有一女厚便無子息,顧嗣源只好又娶一名女子,此女人稱二姨娘,乃是知交裴鄴的表妹,此女生性精明,家中大小事多由其打理。顧府上下莫不讓她三分。只是一山難容二虎,顧家有個二姨娘,卻還有個寶貝千金小姐,這位顧大小姐芳名倩兮,美貌大方,自小聰穎,大有乃父之風,每件事多有見解,更經常與二姨娘吵嘴不休,顧嗣源為此甚是頭痛。

  眾人吃喝間,二姨娘見顧嗣源興高采烈,笑問道:“老爺,看老爺您高興的什么似的,這次去江夏,可是有什么好消息?”

  顧嗣源哈哈一笑,道:“這次到江夏,從左從義總兵口中知道了一件大事!”

  顧倩兮生性聰明,她見父親喜不自勝,料來必與調京之事有關,便笑道:“爹爹可是升官了?”

  顧嗣源哈哈大笑:“倩兒最聰明了,一猜就中!爹明年便可返京,真想不到居然還升任兵部尚書哪!”

  眾人都是驚呼出聲,想不到老爺不只能回京,還能再升官,都連連道喜。

  顧嗣源笑道:“這還只是一件哪!這回我從江夏回來,收了個大有本領的孩子做我的幕賓呢!”

  難得一家相聚,顧嗣源便想把盧云的事說與家人知道,也好讓家人與他見上一面。

  二姨娘笑道:“是哪家的孩子讓老爺這么喜愛?是許大人的學生,還是裴老爺的公子啊?”說到裴家公子時,便向顧倩兮看了一眼,眼中全是笑意。

  顧倩兮小嘴一扁,道:“裴盛青他哪來的本領,憑什么讓爹爹收他做幕賓?這小子就只會玩,別的什么也不會。”

  二姨娘是裴鄴的親戚,一心想撮合顧倩兮與裴家少爺,她見顧倩兮如此說話,那是把裴家少爺看得扁了,忙撇開話頭,道:“老爺,你說的那人是誰?什么時候讓我們見見?”

  顧嗣源笑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這孩子就是解了裴老對聯的那個書僮,我和你們說過的。”

  顧倩兮啊地一聲,叫了出來,大聲道:“又是他!”臉上神色滿是好奇。

  二姨娘卻拂然道:“我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個小廝哪!那又有什么好見面的。”

  顧嗣源聽二姨娘如此說話,心下略有不快。顧夫人見老爺不開心,忙道:“老爺說這孩子能干,定是沒錯。那日我們送老爺去江夏,不就見過這孩子嗎?我看他眉清目秀,是個好孩子。”

  二姨娘卻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哪!這種來歷不明的人,我還是勸老爺小心點,把他底細查清楚再說。”

  顧倩兮卻從未見過盧云,她聽眾人議論,心中好奇,便問道:“怎么你們都見過這人?

  什么時候也讓我見見?“

  顧嗣源笑道:“那有什么難處?等會我叫他到廳上來就是了。”

  二姨娘卻甚是不悅,說道:“老爺,這種低三下四的人,也來和我們平起平坐的說話?

  要傳了出去,怕別人笑話呢?“

  顧嗣源有點發火,不悅地道:“什么低三下四的人了!這孩子要中進士、點狀元,也不是不可能。小蘭,你也太看重人的出身了。”

  二姨娘見老爺似動了怒,忙使出救命絕招,她看向顧夫人,哀求道:“夫人,你要讓這種來歷不明的人來見大伙兒嗎?要是這人有什么壞主意,那豈不危險的緊?”

  顧夫人給她扯下水來,不能置之不理,便對顧嗣源道:“老爺,小蘭的顧慮不是沒有道理。這人來歷沒查清楚前,還是小心點的好。”

  顧嗣源見眾人如此說,也沒有法子,嘆了口氣,說道:“也好,等過完年后,我得進京一遭,與幾個大人商量上任之事,到時我托幾個刑部的朋友,查查這孩子有無案底,家里還有些什么人,只要他來歷光明正大,你們總肯見他了吧?”

  顧夫人與二姨娘拍了拍心口,同聲稱是。

  顧倩兮卻嘆了口氣,道:“要等那么久啊!我倒想現在就見他一面呢!”

  顧夫人與二姨娘急道:“萬萬不可,你一個女孩家,怎能這般想法?那成何體統?”

  顧倩兮不怕姨娘,卻甚聽母親的話,她吐了吐舌頭,笑道:“不見就不見,有什么好緊張的。”只想到此人深受父親喜愛,又曾解了裴鄴帶來的奇聯,一時不禁大為好奇,只不知他是高是矮,是胖是瘦。

  第二日盧云正在書房打掃,忽見管家和一名精干的中年女子走了進來。盧云見過那女人,知道是二姨娘,便躬身喚道:“二姨娘,您早啊!”

  那二姨娘上下打量盧云,眼看此人龍眉鳳目,器宇軒昂,忍不住心下暗暗一驚,暗道:“這孩子果然一表人才,可把裴家公子比下去了。”

  盧云被她看得全身難受,忙道:“二姨娘可有什么事?您若要找書看,先行吩咐一聲,我替您找去。”

  二姨娘冷冷地道:“我一個女人家看什么書?你叫盧云,是不是?”

  盧云道:“正是小人。”

  二姨娘眼珠一轉,又道:“聽說老爺很喜歡你,你有點忘了下人的身份了,有沒有這回事啊?”

  盧云心下一凜,正色道:“回二姨娘的話,小人在此擔當書僮,謹言慎行,從未逾矩。

  不知姨娘為何這么說話?“

  二姨娘聽他答的得體,心道:“這小子有點見識,不是平常人。”轉念一想,心中又道:“我姨娘什么來歷,顧家上下誰不是讓我三分?今天不整得他服服貼貼,以后還得了!”

  當即往前一站,冷笑道:“姓盧的,現下姨娘跟你提點幾件事,你給聽明白了。”

  盧云心中微微警惕,躬身拱手道:“姨娘請說吧。”

  二姨娘瞪著他,惡狠狠地道:“丑說先說個明白!你這小廝別仗著老爺喜歡你,就想飛上枝頭做鳳凰,沒把老小規矩擺在眼里!做人做事,要懂得自重,不要有些非分之想,知道了沒啊?”

  盧云聽她說話漸漸無禮,心頭也是冒起火氣,只是主仆之間,不能亂常,他強忍怒氣,他勉力忍耐,咬牙道:“小人聽不懂,請姨娘提點明白。”

  二姨娘哈哈一笑,道:“還不明白么?什么叫做非分之想?說得便是一些無恥之徒,鎮日里只想無恥下流,張口來叫別人家的老爺做親爹爹,一心蒙混個干兒子身分度日,姨娘這樣子說,你總該懂了吧?”

  自來下人若想一舉升天,靠的不是招贅,便是契子,二姨娘每日都在大戶人家打理雜事,自是明白其中道理,便先安好計謀,以來提防。

  盧云聽得這話,只氣得耳中嗡地一聲,眼前金星直冒,心下狂怒至極,尋思道:“士可殺,不可辱!我若是貪圖顧家的財物,早就認顧伯伯為義父了。這女人說話如此口無遮攔,我盧云豈能受這種氣?”當下站直身子,便想往外沖出。他已經存了一些銀兩,不怕餓死在外,便想一走了之。

  二姨娘哈哈大笑,道:“你怎么啦?想要逃么?”耳聽二姨娘的冷笑,盧云心中一醒,想起顧嗣源待己的親厚,暗道:“我若走了,顧伯伯必然傷心。算了,瞧在顧伯伯的面上,讓她三分便了。”心念及此,便又停步。

  二姨娘見他默默不語,一會兒動,一會兒停,以為他怕了自己,冷笑道:“姓盧的,我先提醒你,你日后敢和夫人小姐說上一句話,就別怪你姨娘下重手,把你掃出家門,聽清楚了嗎?”

  盧云怒火上涌,咬的牙關格格出聲,當年他被無賴獄卒毆打之時,心中都沒那么難受,對盧云這滿身傲骨的文人來說,受人輕賤是最令人痛苦的事,比那皮肉疼痛還要難熬。

  二姨娘大聲道:“我剛才說什么,你給我再說一便!”

  盧云強抑怒火,道:“二姨娘要我不可和夫人小姐說話。”

  二姨娘見他臉色發青,似是畏懼自己,便笑道:“小子,只要你安分守己,懂得自己下人的身分,姨娘便會給你好的甜的,聽清楚了嗎?”手指在盧云下巴上一勾,笑道:“看你小伙子長的多俊。”此舉大見輕薄,盧云氣得全身發抖,大怒欲狂:“顧伯伯怎么會娶這種女人當妾?”

  二姨娘見作弄他夠了,便對管家道:“走吧!這小子應知道規矩了。”

  兩人正要走出,忽見顧嗣源走進書房來,他見到二姨娘,微微一奇,說道:“小蘭,你到書房來干什么?”

  二姨娘笑道:“我昨兒個聽老爺夸這孩子,今天順道經過,忍不住就來看看啦!”

  顧嗣源知道二姨娘不喜盧云,便問盧云道:“二姨娘剛才和你說了什么?”

  盧云不愿讓顧嗣源為難,便道:“二姨娘沒說什么,只是問了問我的家世背景。”

  顧嗣源點點頭,對二姨娘道:“小蘭,你可別欺侮云兒,知道嗎?”

  二姨娘笑道:“這孩子討人喜歡的緊,我怎會欺侮他呢?”

  待二姨娘走后,顧嗣源又與盧云研究兵法,盧云心中郁悶,但在顧嗣源面前,仍是強自談笑。

  匆匆數月,天時漸寒,已至冬日。這些時日以來,盧云與顧嗣源感情日益增厚,但他怕暴露自己逃犯的身分,始終不敢言明自己的來歷遭遇。其實以顧嗣源此時在朝中的勢力,要替盧云平反,那是輕而易舉的事。只是盧云心中有愧,始終不敢向顧嗣源提,便一直耽擱下來了。

  數月之間,盧云每日陪伴老爺讀書,夜夜修習內力,但無人指點,進展有限,每次想把內力運到手足經脈上,便會莫名其妙的縮了回去,無法再有進益。

  只是盧云天性好學,雖然這“練氣論氣”只是本尋常的養身經典,但他卻憑著一己的聰明才智,開始摸索其他道藏密載,逐漸往“大小周天”、“十二經常脈”等經脈穴道習練。

  雖然一時不得其法,但他生性堅毅,秉性好學,便這樣苦心意旨的鉆研下去。

  到了十一月,顧嗣源帶同小姐顧倩兮,到蘇州廟中禮佛,順道要去游覽觀光,到臘月里才會回來。顧嗣源本想帶盧云同去,順便見見小姐,但兩名夫人大力反對,鬧的不可開交,只好作罷。盧云一個人留在府中,他反正閑來無事,便苦修內功起來,心道:“等老爺回來前,我定要練出個名堂,否則絕不罷休!”想起無人打擾,反而開開心心地練了起來。

  這日盧云正苦思如何讓內息通暢流走,他怔征出神,忽見管家帶了幾人進來書房,只見其中一人形貌俊美,卻是個貴公子,其余幾人看來是他的隨從保鏢,管家道:“裴公子,老爺不在,您要找什么書,盡管在這拿吧!”

  盧云稍微一想,便知這人是裴鄴的獨子,只見他比自己還小了好幾歲,臉上神情頗為高傲,盧云自知自己是下人身分,便垂手站立一旁,等候吩咐。

  那公子名叫裴盛青,是裴家的寶貝,父母都極寵愛,與顧家小姐顧倩兮是青梅竹馬的玩伴。他這日來找顧倩兮,事前沒打聽好,卻碰了個空,只好在府里閑逛,左右無事,便想到老爺書房里瞧瞧。

  裴盛青對管家道:“沒你事了,下去吧!”

  管家知他是未來的姑爺,豈敢得罪,便對盧云道:“這位是裴家的少爺,你小心侍候著!”說著向裴盛青一躬身,走了出去。

  盧云道:“裴少爺,你可是要找什么書看?你吩咐一聲,待我去找來給你。”

  裴盛青哪是要看什么書,只是上書房來打發時間,他見盧云目光炯炯,忽然想道:“聽說顧伯伯有一個書僮,解了爹爹的對聯,甚是了得,看來便是這人了。”他看著盧云,笑道:“你是不是解過我爹的對聯哪?”

  盧云道:“我誤打誤撞,作不得數的。”

  裴盛青原也不信小小一個書僮能有這份能耐,這時聽盧云一說,登時信了。

  只聽裴盛青道:“是嘛!我說連我爹都解不開,憑你這么一個灑掃庭園的小廝,如何能解?多半是顧伯伯故意來作弄我爹的。”說著向盧云道:“你說是不是?”

  盧云不想多和他爭辯,說道:“少爺怎么說,便是怎么了。”

  裴盛青見他竟敢和自己頂撞,心中不悅,喝道:“你是說我隨口胡說么?”

  一旁隨從笑道:“少爺莫怒,咱們考考他,不就知道了。”

  裴盛青一想不錯,若能胡亂地考這小廝一通,將他狠狠惡整一番,倒也不壞,便笑道:“怎么考法?”

  那隨從道:“這兒有那么多書,咱們隨便挑個幾本,考他一考,不就成了?”

  裴盛青笑道:“不錯!正該如此!”手上拿了本“左傳”,便要來喝問盧云。

  盧云哪有心思與他們胡鬧,當下道:“裴少爺快別這樣了,小人才識淺薄,您就放過我吧。”

  裴盛青笑道:“我不過要小小考你一考,瞧你怕成這幅模樣。你該不會胸無點墨吧?”

  盧云搖頭道:“小人無知至極,裴少爺教訓的是。”他欠了欠身,又道:“裴少爺既然不看書,小人這就走了。”說罷便往門外走去。

  一旁裴盛青的隨從攔了上來,喝道:“少爺給你臉,你不要臉!欠打!”跟著一拳往盧云臉上打去。

  裴盛青急忙攔住,笑道:“你們別這樣欺侮他,到時傳了出去,我爹面上可不好看。”

  眼看盧云滿臉倔強,全然不同于一般下人,若能好好地作弄這人一番,想來當是有趣得緊。

  他見盧云身形高大,體格頗見壯碩,忽然心生一計,便笑道:“喂!既然你不要考文的,那和我玩兩招,好不好?”

  裴鄴甚是寵愛這個兒子,見他好動,便重金禮聘了名師,教他武藝。

  盧云見這人實在無聊可笑,不愿與之多說,當即搖了搖頭,道:“裴公子要玩兒,自去找旁人吧。我沒這功夫陪你!”說著便往外走。

  裴盛青笑道:“好罷!既然你不肯陪我玩,我只好把這里的書一本本的都給撕了。”說著便把那本“左傳”撕破了一頁。

  盧云驚道:“你……你干什么!”

  裴盛青哈哈大笑,又撕下了一頁,他心中打好了主意,等作弄這小廝夠了,再買新書換上,到時顧伯伯不但不會罵他,反而會稱贊他周到。他越想越得意,又撕爛了一頁。盧云忙搶上去,要把書奪回來,裴盛青笑道:“想把書拿回去,先跟我過兩招。”說著把書一丟,扔給了隨從。

  盧云心道:“這書房是我管的地方,豈能任他們如此胡作非為?就算事后我向顧伯伯秉明實情,顧伯伯不怪罪我,我也不能眼睜睜見他們把書撕了,這些書本本都是要錢買的。”

  盧云一生貧苦,以前要讀書,都是向人借了之后,再用手一字一字謄下來,這時見了裴盛青他們的行徑,簡直如同鞭打他一般的令他難過。

  盧云向裴盛青道:“裴少爺,請你別再撕書了,你要知道,有多少窮人家的孩子,想讀書都讀不起哪!你若心中不高興,這樣吧,我讓你打幾拳出出氣。”

  裴盛青笑道:“小子,我不想打你,只想叫你和我打上一架,你怕什么?”

  盧云搖頭道:“我打你不過,你別這樣了。”

  裴盛青笑道:“玩兩招而已,又要不了你的命。看拳!”左手一晃,右拳已向盧云打來。

  盧云忙往一旁閃去,豈知這拳只是虛招,厲害的在腳上功夫。裴盛青伸腳一踢,盧云哪里閃的掉?登時撲地倒了。這招是仙霞派的“奔馬式”中的第三招,變化多端,盧云如何識得?當場給打得慘不堪言。

  盧云哼哼唧唧的爬起來,道:“裴少爺,打也打過了,這下你滿意了吧?”

  裴盛青見他如此不中用,一招便倒,對隨從笑道:“這小子這么沒用,打起來挺沒意思。算了,放他去吧!”

  一名隨從笑道:“我聽顧家二奶奶說,這小子不知是從哪鉆出來的,每日拼命巴結顧老爺,想貪圖他的家產。少爺今天打他一頓,二奶奶一定賞你一個大紅包。”

  裴盛青臉色一沉,道:“這小子想偷顧家的東西?這我倒不知道。來喜,你把話說明白了。”

  那隨從來喜道:“聽說這小子看顧老爺沒有兒子,每天拼命想認顧老爺叫爹哪!無恥的很。顧老爺倒是寵他寵的不得了,還帶他一起去江夏呢!”

  裴盛青驚道:“真有此事?這么無恥的人,我倒也沒打錯他了。”

  盧云聽他們把自己講的如此不堪,只覺心中氣憤,難以自己,他怒目望向來喜,怒道:“你……你胡說什么?”

  那來喜嘻嘻一笑,道:“小子,你不知外頭說得多難聽,都說你是顧老爺的孌童哪!”

  裴盛青大喝道:“來喜!嘴里不干不凈的胡說什么?”

  那來喜知道說錯話了,低聲道:“小的是聽顧家的侍衛們說的。”

  盧云腦中嗡地一聲,一個箭步沖上前去,扯住了來喜的衣襟,怒道:“你……你再胡說……我……我……”

  盧云心中悲憤已極,他手可以斷,頭可以砍,但決不容他人這般侮辱自己,只見他滿臉氣苦,眼中全是淚水。

  那來喜毫不在乎,笑道:“你想怎么樣?還能殺了我嗎?”

  盧云丹田一熱,不知從哪涌出了一股力氣,只手便把來喜高舉過肩,叫道:“說得好!

  我……我今天就殺了你!“說著大叫一聲,竟將來喜擲了出去,只聽碰地一響,來喜猛地撞在墻上,竟然當場昏暈。

  裴家隨從驚道:“殺人啦!來喜給摔死了!”

  裴盛青是個莽撞的人,也不去查看來喜的傷勢,便即暍道:“小子,你敢行兇殺人,看我為來喜報仇!”

  眾人叫道:“殺人償命!打死這小子!”登時將盧云團團圍住。

  原來盧云在驚怒交迸之時,竟爾激發了自身的潛能,原本內力就是行不到手足的幾個經脈穴道,體內的內力也一直不能運行自如,可是此時他大怒喊叫,吸氣的法子與平常大異,居然莫名其妙的打通了關卡。他將來喜丟出去后,忽然想道:“我哪來這么大的力氣?”心神一滯,內力又縮了回去,身子一軟,幾欲摔倒。

  裴盛青見來喜吃了大虧,登即大叫:“打死你這小子!”隨從沖上前去,一把揪住盧云,讓裴盛青一拳拳的往他身上招呼。碰地一響,裴盛青一拳重重打上盧云小腹,盧云吃痛,彎下腰來,立時嘔吐。

  裴家的隨從叫道:“臟死了!這小子吐啦!”

  裴盛青見他吐的衣衫上都是穢物,看來臟臭污穢,不愿再用拳頭打他,當即一腳踢出,盧云昏昏沉沈,閃避不開,這腳正踢中他的下顎,盧云慘嚎一聲,險些將自己的舌頭咬了下來,一旁家丁紛紛喝采,叫道:“少爺好功夫!打死這小子!”

  裴盛青打得全身是汗,口中不住叫嚷,也不知為何,他對眼前這人就是有股說不出的厭惡,好像若不打死這人,心情就決計無法快活。

  打了一陣,只見盧云已然翻起白眼,喝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小子,你打死我家的家丁,現在我先把你就地正法,再去衙門報案!”抓起木椅,便要往盧云腦門砸去。

  這椅要是真個兒砸下,只怕盧云便要慘死當場,家丁中幾名膽小的怕生出事來,急忙叫道:“少爺小心點!別弄出人命來!”說著連忙攔住。

  裴盛青怒道:“你們沒見來喜給人打死了嗎?咱們哪能放這兇手過去!”仍是要一舉砸下,眾人都是急勸。

  裴盛青正自怒吼,忽見一人緩緩爬起,摸著腦袋道:“好痛啊!這書僮真是可惡。”眾人轉頭一看,卻是來喜爬了起來,眾人都是大喜,叫道:“來喜沒死!”

  來喜不僅沒死,連大傷都沒有一個,他摸著腦門,神色甚是不忿,大聲嚷道:“少爺,這小子好可惡,咱們打死他!”

  裴盛青放下木椅,喝道:“說得好!你來打這小子!給我重重的打!”說著命人架起盧云,讓來喜痛毆泄憤。那來喜想起一摔之恨,心下甚是不平,當下沖上前去,奮起全身之力,用力便往盧云嘴角擊下,這拳力道太大,盧云往后倒下,登時把眾人一齊壓倒了。

  裴盛青大笑道:“打得好!這拳真夠份量!”當下命人再把盧云架起,袱起袖子,笑道:“看我的!”說著也是一腳踢來,又將盧云重重踢飛出去,卻把他當成沙包一般。

  眾人只顧下手毒打,卻早已忘記這來喜既然未曾教人殺害,自己如何能理直氣壯地痛毆這“兇手”?但眾人打得興起,哪管這許多,主仆兩人一陣亂踢亂打,直將盧云打得七昏八素,死去活來,仿佛真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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