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凌昭站入廳心,長眉挑起,森然道:“江大人,蒙你賜帖召喚,卓某不敢不來。你若有話交代,趕緊請說吧!”江充嘿嘿一笑,道:“卓掌門別急,咱們喝上一杯,再說不遲。”說著便命人擺下桌椅,便請卓凌昭上座。
車凌昭卻不就座,只是冷眼看著江充,訕訕地道:“我今兒個忙得很,怕不能久留,江大人有話就說,不必做這些虛功!”
江充合得此言,忍不住有些惱怒,但眼前形勢微妙,絕不能輕易破臉,只得隱忍不發。
江充心里明白,此時劉敬垮臺,朝中殘存大臣已在串連對付他,徐忠進、瓊武川兩名老臣,各有太后撐腰,萬萬輕忽不得,柳昂天手握十萬大軍,也是個難纏角色。劉敬倒臺后,這三人為求自保,定然互為唇齒,卓凌昭若上大理手指證罪行,以徐忠進斷案之嚴,只等證據確鑿,必然一狀告到太后面前,屆時皇上看著太后的面,自也不好替自己求情,一個不巧,說不定要給連降三級,送去邊疆放羊牧馬。釜底抽薪之計,要不派人暗殺徐忠進,再不便收買卓凌昭。但徐忠進乃是三朝元老,深受太后寵信,若是貿然殺之,只怕惹起軒然大波,自己事后定難脫身。算來還是與卓凌昭妥協一途可行。
江充算清楚個中厲害,登時輕咳一聲,道:“卓掌門,柳昂天不過一介武夫,見機緩慢,已是黃昏之勢。所謂良禽擇木而棲,你又何必與他共事呢?”
卓凌昭聽了勸說,卻只哈哈一笑,道:“江大人,你休要擔心柳侯爺,先為自個兒打量吧!”江充面上閃過寒氣,沈聲道:“卓掌門,我今日請你來此,那是惜才之意,難道你真以為燕陵鏢局的案子動得了江某人?”
卓凌昭嘴角斜起,微笑道:“江大人,燕陵鏢局一案不夠看,那么憑著“戊辰歲終”四句話,總該夠份量吧?”說著哈哈大笑起來,江充手上一顫,杯里酒水潑了出來,轉瞬之間,便已面無人色。
卓凌昭冷冷望著他,道:“誰是夕陽之勢?誰是朝不保夕?江大人心里有數吧!”
當年江充與卓凌昭在神機洞里做過交易,當時便把秘密轉述出來,此刻卓凌昭忽爾提出,竟使江充驚懼駭異,深賓客不明這四句話有何神奇之處,一時面露不解,各自低頭議論。
江充喘息不止,過了良久,方自寧定。只聽他干笑道:“卓掌門快別這樣了,大家都是好朋友,何必說這些狠話呢?來來,難得見面,先讓我送上幾件禮品,給您消消氣吧。”
卓凌昭聽他口氣放軟,已有屈服之意,登時冷笑道:“江大人何禮相送?”
江充咳了一聲,道“說來也沒什么稀奇,不過是人生三寶而已。”眾賓客聽了“人生三寶”,都不知那是什么奇妙物事,心下暗自猜疑。江充見卓凌昭面帶不屑,就怕他掉頭離開,忙叫道:“左右來人,快送上東西來。”兩旁家丁聞言,立時扛出一只大鐵箱,抬到卓凌昭面前。
卓凌昭看著那只大鐵箱,皺眉道:“這里頭是什么?”江充笑道:“人可胸無點墨,卻不能腰中無財。人生第一寶,便是金銀財。”
鐵箱”開,滿室生輝。只見紅是紅寶,晶瑩剔透,藍是藍寶,大若卵黃,圓是珍珠閃耀,方是象牙凝脂,箱中珍寶,端的是入手難舍,入眼難忘,每一件都堪為傳家之寶。看來江充富甲天下的傳言,果是無虛。
滿堂賓客京官出身,都是大有見識的人,但見了這箱價值連城的珍品,也不禁駭然出聲,昆侖門人鄉野鄙人,氣度大大不如,一見珠寶,更是喜形于色,急急向前聚攏賞玩。
眼見門人都有艷羨喜愛之意,除了金凌霜、屠凌心、莫凌山等寥寥數人,其余都已上前把玩,卓凌昭便了個眼色,金凌霜宣息,當即喝道:“大家退開,聽掌門人吩咐!”眾人依依不舍,但掌門御下嚴厲,不能稍違,只得往后退了幾步。錢凌異見勢頭不妙,、心想:“糟了,看掌門這等神氣,定不要這些寶貝了。”慌亂之中,趕忙抓起幾顆寶石,便往自己懷里塞去。
卓凌昭仰天大笑,道:“昆侖劍派乃是武林門戶,又不是開錢莊、做買賣,要什么錢財使喚?這些珠寶全是身外之外,留之何用!人生第一寶,乃是知足樂。只要你能知足,便是粗茶淡飯,也能平安逍遙。若不知足,便是金山銀山,猶覺不足。整日里財來財去,難能超脫,如何求武學之進境?”
昆侖門下聽了這話,難掩失望神色,錢凌異拍了拍心口,暗道:“好險老子有先見之明,不然又要來去空空了。”
卓凌昭本性雖貪,但圖的是武功劍法,以求笑傲天下,睥睨群雄,這些金銀財寶不過亮眼些、閃爍些”,“劍神”如何放在眼下?自是不屑一顧了。再說卓凌昭武學造詣登峰造極,皇宮內院自是來去自如,若要搶些珍奇古玩在手,也非什么難事。此時江充有意以財貨收買他,真算小看“劍神”了。
卓凌昭哼地一聲,冷冷地道:“財多敗家,招意殺機,卓某寧可多練幾套劍法,讓門人開一處武館謀生,那才是日后的生財之道。”說著命屠凌心抬起鐵箱,摔在江充面前。眾官見卓凌昭滿身凜然,視錢財如糞土,心下無不暗自佩服。
江充見他滿瞼不屑,卻也不氣惱,忙道:“卓掌門不喜愛珠寶,那也沒關系。”說著提聲喝道:“送上第二件禮!”話聲未畢,眾家丁又抬出一只鐵箱,送到卓凌昭面前,江充笑道:“卓掌門,這第二樣大禮贊了我好一番苦心,你心得笑納啊!”錢凌異早已心癢難怪,一見卓凌昭微微頷首,便慌不迭地上前開箱,他探頭去看,箱里不見什么物事,卻是個活生生的人。
錢凌異見了那人,臉色大變,忍不住氣血翻涌,騰騰地退出數步。昆侖門下見他神情如此,、心下無不震驚,尋思道:“里頭是什么人,隔空便能傷人?難不成是寧不凡么?”
寧不凡退隱之后,至今蹤影全無,江充若將這位天下第一高手送上,卓凌昭天性好勝,自會欣喜笑納,只是人家寧不凡武功超凡入圣,又豈能給人囚在這只鐵箱中?
眾人猜想不透,不知箱中那人究竟是誰,都想一探究竟。
便在此時,只見箱中那人直起了身子,對卓凌昭一笑,卓凌昭見了此人,忍不住也是臉色一變,滿堂賓客更是嘩然出聲,大為驚嘆。
這人到底是誰,居然能讓劍神變色、賓客大嘩?說來毫不稀奇,卻也稀奇之至,箱中之人,正是一名傾國傾城的絕代尤物。
那女子唇若丹朱,紅顫顫地彷佛一點春露,那張粉臉有如白雪,兩腮不施半點胭脂,卻是一抹天生嬌羞。她那雙清澈大眼并不怎么勾魂攝魄,卻總帶點善解人意的溫存,似有千般柔情要同你訴說,叫你不能不聽,不得不憐。
眾人見了這等美女,都是瞪大了眼珠,只想再多看兩眼。心中更一個念頭盼望,希望這可人兒能朝自己望來。
那女子向卓凌昭微微一笑,柔聲淺笑,喚道:“卓掌門。”櫻唇傾吐,頓時滿室生香,眾人與她目光相接,心下無不震動,心中都想:“昔年妲己號稱一代妖姬,當是這等美貌吧!”
眾人細看這女子,都覺她最最動人處不在美貌,而在一股自然渾成的氣質,親如長姐,嬌似么妹,端凝時貴如國母,慰解時柔似妾婢,舉止高貴,心意溫柔,管你百年學究,千年高僧,一見此女之面,也要陡生男子氣概。果然上至閣揆,下至家丁,看了這女子的親切笑顰,無不全身發抖,臉色陰晴不定。
方才陳公子為了孔家小姐拔刀殺人,一幅義憤填膺的神氣,此刻卻不住眼偷看,他與那女子四目相投,頓時滿面通紅,急忙低下頭去。江大清更是急色之徒,見了這等美女,忙奔了出來,叫道:“叔叔,我要這女人,不要孔小姐了!”
先前二郎爭妻,現下卻棄如敝履,那孔小姐只氣得臉色慘白,但真要與這名美女的絕代容貌相較,卻又不能不讓她自慚形穢,當此尤物,除了低頭遮面,也是別無它途了。
錢凌異滿臉脹紅,大聲問道:“你叫什么名字。”那女子星目回眸,溫軟輕嘆,道:“小女子無名無姓,只盼能嫁人卓家,為卓掌門洗手做飯,養兒育女,今生已無他愿。”眾人全身發軟,心中大感艷羨,錢凌異更是百般責罵自己:“他媽的,以前怎不好好練劍,這當口便換我做掌門了。”
眼見滿堂賓客目瞪口杲,卓凌昭登時仰頭大笑,聲震屋瓦,那女子見了卓凌昭的絕世神功,更是滿臉嬌羞,她跨出箱中,向卓凌昭盈盈下拜,道:“賤妾此生別無心愿,盼為卓家侍婢,求掌門收容。”眾人聽她吐囑高雅,彷佛還曾飽讀詩書,心下更是愛煞。
卓凌昭笑道:“江大人,這等美女為何不留在身邊?再不送到宮里,也能討好皇帝老兒,卻為何送到我家來?”江充嘿嘿一笑,道:“自古英雄惜美女,這等美人兒,天下也只掌門道等武功才吃得消啊。”
卓凌昭哈哈大笑,道:“無怪你前些日子氣血敗壞,原來是沉迷女色,以致如斯!”江充干笑道:“好說,好說,人生第二寶,便是閨房樂。有此美女相伴,不枉此生矣。”
卓凌昭放聲大笑,道:“閨房淫樂、床第打滾,這是卓某做的事么?我說人生第二寶,乃是志氣高!溫柔香枕,鶯啼燕叱,不過心有窒礙,何能求劍道之高遠。美女為禮,俗氣!”說著袍袖一拂,已將那女子摔向江大清,江大清大喜,一把將她抱住,跟著伸嘴吻去,那女子嚶嚀一聲,粉頰已被江大清吻上,陡然間江大清如中雷擊,一陳淫笑之后,全身抖降酸軟,竟如爛泥般倒在地下。
一吻之功,魅人若斯,眼見江大清宛如脫力,滿堂賓客無不議論紛紛。
卓凌昭笑道:“好厲害的毒藥啊!我卓凌昭百年功力,可耐得住幾個春宵?”江充干笑道:“卓掌門不愛金銀珠寶,不愛絕世美女,我只好送上第三件禮了。”
卓凌昭瞇起了眼,說道:“金銀財寶,絕代尤物都送過了,你還想送什么?”
江充淡淡地道:“不瞞掌門,人生三寶,最后乃是一句忠言奉告。”卓凌昭嘿嘿冷笑,道:“你有話快說,我生平最恨故弄玄虛之人。”
江充聽了這話,忽地搖了搖頭,嘆道:“卓掌門,你真要破臉么?”
卓凌昭袍袖一拂,藍光閃動,猛地廳上地板裂出一條約莫三寸寬、長達十余丈的裂縫。眾賓客心下震動,都知卓凌昭這是“割席絕交”之意。
安道京怒道:“姓卓的!你別敬酒不喝喝罰酒!”安道京話聲未畢,一點藍光立時轉向,猛向他身前刺來,安道京大吃一驚,急忙將身前八仙桌翻起,只聽剝地一聲響,桌面已被刺破,跟著伸進”條藍澄澄的劍刀,安道京急急舉刀擋架,“九轉刀”砍落,刀劍相交,刀身竟無聲無息地斷成兩截。
藍光勢道不歇,兀自向前戳來,安道京嚇得面無人色,雙定一點,往后躍出丈余,但那神劍來得更快,轉眼便在他肩上刺出一個血洞。安道京悶哼一聲,已然摔落堂前。
安道京武功絕非泛泛,豈知連一招也還不了手,頃刻間便已受傷敗陣,足見“神劍擒龍”的威力何其之大。
卓凌昭伸手朝地下一指,冷笑道:“昔日本無古一情,來日更無恩義,你我之間,如同此道鴻溝而已。”霎時帶著門人,轉身便行。
江充雙眉一軒,使了個眼色,門口便堵上百名火槍手,后頭九幽道人、安道京、羅摩什各自率領好手,”同圍住昆侖諸人。屋頂上腳步聲雜沓,不知有多少高手埋伏。眾賓客駭然出聲,都在四下探看退路,就怕給這場打斗牽連上了。
當此險境,卓凌昭卻不以為意,自顧自地道:“這幾日道上奔波,有些累了。眾位弟子,你們替我打發吧。”說著取了張椅子坐下,模樣甚是悠閑。
九幽道人沖上前去,喝道:“姓卓的,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在江大人府上囂張,你難道不怕……”忽聽屠凌心暴喝道:“死!”身影”閃,沖上前去,提劍便對九幽道人刺落,九幽道人急忙使動判官筆,已與屠凌心斗在一起。
“劍蠱”使出,風聲勁急,招式剛猛已極,九幽道人內力雖然不弱,但每接一劍,胸口便是一痛,有如針戳刀刺,轉瞬間兩人拆了十來招,他胸口已是疼痛異常。陡然間屠凌、心暴喝”聲,使上十成功力,當頭便往九幽道人頭頂斬下,九幽道人提筆擋過,當地一響,真力不濟,胸口血箭噴出,竟被鉆心劍蠱戳傷心脈,霎時摔在地下,全然不能動彈。
左右衛土上前急救,屠凌心大喝一聲,剃光圈轉,已在眾人兵刃上各撞一下,只聽慘叫聲不絕于耳,眾衛士手搞胸口,都已倒地不起。
屠凌心提起九幽道人,一把摔向江充,喝道:“姓江的!你家這幾只狗只會搖尾乞憐,難與虎豹匹敵!你快快撤下門口的陣仗,省得我昆侖山血染京城!”眾賓客見層凌心滿臉刀疤,神態兇狠殘戾,心下都是暗自害怕。此人生平殘暴,一向不愛女色財物,只以殺人為樂,真無愧昆侖第一暴徒的兇名。
金銀財寶、絕世美人、威嚇暴力,江充以此三寶,不知羅致了天下多少豪杰,誰知卻奈何不了劍神半點,眼看難以為濟,江充卻不慌不忙,好似還有什么救命法寶未曾使出。只聽他淡淡地道:“卓掌門,我第三樣禮要來了。”
卓凌昭自坐椅上,傲然道:“還是那句廢話么?”江充微笑道:“卓掌門,人心叵測,再所難防。”卓凌昭哈哈大笑,道:“這兩句廢話,便是你要送我的大禮么?”他提起神劍,喝道:“卓某原封不動,退還與你!”
藍光閃動,卓凌昭正要出劍殺人,忽覺背、心風聲勁急,竟有人出手暗算自己,卓凌昭心下微微一驚,面上卻不動聲色,只淡淡地道:“門戶有變,三師弟,為我清理了。”
屠凌心飛身下場,提劍直劈,已與一人斗在一起,只見那人手持無影寶劍,正是排行第四的“劍影”錢凌異。
卓凌昭嘆道:“江充啊江充,你居然買通我門人暗算我,你身為朝廷大員,不覺得可恥么?”
江充微微一笑,道:“對付閣下這種人,原就不必講究什么道義。你說是么?”
卓凌紹冷笑道:“錢凌異這人好色貪財,言行卑鄙,對我殊無敬服之意,這人我早就想下手除去了,多謝你為我派除害,倒省了我不少力……”
他正自說得高興,忽聽刷地一聲響,背后似有人拔出長劍,卓凌昭心下一凜,知道門下還有叛徒,他雙目閉上,嘴角斜起,冷冷地道:“門中還有叛徒,二師弟!為我出手料理了。”
金凌霜答道:“是。謹奉掌門意旨。”卓凌昭冷冷望著江充,道:“你還有什么花招,盡量使出來,卓某這里接……”那個“招”字尚未出口,只聽撲地一聲,卓凌昭喉頭一甜,一口鮮血直噴了出來,他滿臉詫異,低頭望著自己胸口,只見一柄長劍穿胸而過。卓凌昭呆住了,他轉過頭去,只見一人手挺寒劍,滿臉淚水的看著自己,正是“劍寒”金凌霜本人。
卓凌昭睜大了眼,同門五十年,他賴以為左右手的二師弟,誰知竟會成為叛徒?聿凌昭想起江充所言的“人心叵測,再所難防”,忍不住身子一晃,一口血噴了出來。
屠凌心又驚又怕,顫聲道:“二師兄。你……你這是做什么?”他與金凌霜交好,特見他忽然無緣無故殺傷掌門,實叫他驚駭莫名。
場面混亂,卓凌昭的心中卻是酸苦難忍,他望著師弟,低聲問道:“你我相知相惜,同門兄弟五十年,你為何叛我?為了掌門之位么。。”金凌霜垂淚道:“掌門人,我對不起你。”他大叫一聲,霎時拔劍出來,轉往自己小腹刺落。
只見長劍透腹而過,鮮血疾噴而出,卓凌昭大為震驚,抱住了他,大聲叫道:“你干什么?”
金凌霜身子顫抖,老淚縱橫,對著江充叫道:“江大人,請你依約放了我家老小。”
卓凌昭不知他還有家人親屬,霎時身于巨震,轉頭望著江充,只聽一代奸臣哈哈笑道:“卓凌昭啊,這姓金的老家還有什么人,住在什么地方,你可曾知曉?他平日喜歡什么,討厭什么,你又何嘗知道?你枉稱心機,在我江充面前,直如三歲小兒!”說著伸手一揮,只見一名兵卒走了出來,手上牽著一條長長的繩索,串在十來名老小的頸上,便似俘虜一般。
卓凌昭恍然大悟,他低頭看向金凌霜,問道:“他抓了你的家人?”眼見金凌霜含淚點頭,卓凌昭心下反而安慰,師兄弟交情多年,若非如此,怎能叫金凌霜忽然叛變?
卓凌昭心結解開,心神已然寧定,他知道傷勢沉重,須得立時救治,當下五指輕輪,止住金凌霜小腹的流血,跟著點上自己胸口的穴道,金凌霜哭道:“掌門人,你不讓我死嗎?”卓凌昭喝道:“此次是本座失算,你情不得已,我不怪你!”
卓凌昭運起功力,握住“神劍擒龍”,咬牙道:“昆侖門下,一齊殺出重圍!”
只聽唱地一聲暴響,昆侖門下全數執劍在手,那劍鋒卻是朝自己指來!
卓凌昭震驚之下,忍不住向后倒退一步。
江充哈哈大笑,道:“卓凌昭!當年你縱容門下殺人放火,你門中還有忠義之士么?除了你與那姓屠的瘋癲子,還有誰是買不動、嚇不倒的?管你武功練得多高,我只要一伸小指頭,便要你眾叛親離。”
卓凌昭全身顫抖,凝目看著眾人,眼中盡是疑惑,只聽錢凌異哈哈大笑,道:“姓卓的。你作威作福,鎮日價打人罵人,老子早想除掉你了。只是忌憚你武功了得,這才難以下手,好容易江大人出手相助,有此大好機會,你領死吧!”
卓凌昭受傷不輕,但此刻的心痛,卻比劍傷更為錐心,激動之下,忍不住一口鮮血咳出,全身氣力登時消散,眾們人見他傷重,莫不大喜,登時挺劍刺去。屠凌心對掌門極為忠心,眼看危急,便要奔來保護。
錢度異冷笑道:“老三啊,你再要冥頑不靈,休怪我們連你一起殺。”他呼嘯一聲,許凌飛、劉凌川登時擋住屠凌心的去路,兩人聯手圍攻,登與“劍蠱”激戰起來。
錢凌異哈哈大笑,道:“大家快快動手,等卓老兒死了之后,咱們便是老大啦!一緊門人舉起長劍,又要往前刺下,屠凌心見狀,一時大驚失色,只想動手救人,但兩邊相隔極遠,又給劉凌川、許凌飛等人攔住了,竟是無能為力。
在這關鍵時刻,猛見一人攙扶住卓凌昭,將他護在身后,怒道:“你們膽敢犯上,難道沒有門規了么?”
眾人急看此人面目,卻是莫凌山,此人向有俠義心腸,從來與昆侖門下不睦,此次錢凌異唆使門人叛變,自然未曾知會于他。他見屠凌心兀在激戰!卓凌昭又是傷重難動,除非他出面”拼,掌們人定然慘死無疑,他想拉攏幾人過來相助,當即大聲道:“大家快醒醒。不要再受人挑撥了!”
錢凌異冷笑道:“莫凌山,你永遠是個半吊子,當年我們殺害燕陵鏢局滿門,你龜縮不出,只一昧地咒罵卓凌昭。現下我們聯手反叛,你又護住了他,你到底想什么?”
莫凌山怒道:“我雖然不服卓凌昭,卻也不會背叛師門!你們現下這般干法,那是天地最最不容的無恥之徒!你們死后焉有臉面見咱們祖師?”眾人聽他疾言厲色的指責,心下有愧,都是低下頭去。錢凌異罵道:“祖個屁師!老子便是祖師!大家動手!”
眾人暴喝一聲,一同舉劍戳下,莫凌山使出絕招“劍豹”,劍光閃動,有如千花飛舞,一口氣擋下了七八劍,但錢凌異那劍乃是“無形劍影”,卻叫他難以阻攔,霎時劍影及身,嗤地一響,已然透胸而過,莫凌山臉色慘白,鮮血狂噴,軟倒在卓凌昭懷中。
卓凌昭心下大慟,叫道:“六師弟!”伸手抱住了莫凌山,兩人一同摔倒在地。莫凌山一向與他不利,當年為了“燕陵鏢局”案,兩人幾成反目,哪知他到了最后關頭,居然挺身而出,卓凌昭、心中凄然,才知“忠義”二字的意思。
江充見昆侖門下一個接著一個,不停有人出面代卓凌昭一死,忍不住皺眉道:“你們這些人反反覆覆,到底在干什么?快快殺了他啊!”
此時火槍手圍在外圈,昆侖劍土擋住內圈,金凌霜、莫凌山瀕死,屠凌心又給圍攻,再也沒人能救卓凌昭了。江充笑道:“加把勁,把卓老兒殺了,大家都有好處。”
眾人長劍正要遞出,猛聽一聲暴然巨響,只震得眾人耳中生疼,紛紛倒跌,那巨響越來越大,桌上碗盤喀喀作響,梁上泥灰為巨響所震,更是颼颼而落。
巨響震耳欲聾,廳上賓客自是駭異萬分,各自掩耳叫苦,江充驚疑不定,只縮在羅摩什懷里發抖,猛然間巨響止息,跟著一聲大笑響起,厲聲道:“你們以為自己在跟誰說話?聽好了,我的名字叫做劍神卓凌昭!”眾人只見一個身影站了起來,正是卓凌昭本人!他森然望向江充,內力灌注,霎時使動“神劍擒龍”,無數劍刀竄了出來,護衛身周,望之如同妖魔鬼怪。
方才卓凌昭怒極狂嘯,竟能生出驚世巨響,眾人見他殺氣騰騰,無不大驚,一時急急退后。
卓凌昭面色慘白,但瞼上殺氣卻極濃冽,他手指眾人,沈聲道:“昆侖門下聽好了,反出我門,只有一個死字!你們現下反悔,我可以既往不咎。”說話間舉起神劍,更顯出睥睨氣勢。
昆侖門人多是見利忘義之徒,一見掌門起身喊話,氣便餒了,積威之下,實在不敢動手,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猶豫不決。
錢凌異見眾人退縮,登即大叫道:“卓凌昭命在日歹,還在那裝腔作勢。大家不要怕他,快殺了他啊!”他舉劍向前奔出,便往掌門胸口攻落。
卓凌昭怒喝一聲:“大膽!”藍光一閃,“神劍擒龍”已然刺出,只聽剝地一聲,錢凌異忽覺身子一矮,難以向前奔去,他大怒道:“卓凌昭!你還敢頑抗?”耳聽眾人都在驚呼,他低頭往下一看,只嚇得魂飛魄散,原來自己已給卓凌昭腰斬,他大叫道:“姓卓的!你……”話聲未畢,“神劍擒龍”的劍力撲面而來,錢凌異只覺眼前一黑,已然身首分離。
當年奸殺燕陵鏢局滿門,錢凌異正是首惡,終也到了惡貫滿盈的一日。
昆侖眾人見錢凌異死狀奇慘,嚇得渾身發抖,一時不敢上前。江充呸了一聲,催促道:“你們要封官蔭爵,那就快快上前啊!”
卓凌昭提聲喝道:“昆侖弟子聽了!只要大家乖乖聽話,一齊殺出重圍,本座可以忘掉今日之事!”眾弟子聽雙方不斷喊話,人人都是猶豫難決,既不敢攻,也不敢退,只是呆呆的站著。
江充見昆侖弟子都有猶豫之心,打了個哈欠,道:“算了,這些人留著也沒什么用,叫火槍手把他們全數殺了。”昆侖眾人大驚失色,劉凌川與許凌飛同聲驚叫:“不要殺我們啊!”江充哪里管他們的死活,只是懶洋洋地揮了揮手,羅摩什立時唱道:“火槍手!射!”霎時槍聲達發,轟然有聲,直往卓凌昭等人射去。
卓凌昭斷喝一聲,縱身躍起,跟著神劍飛出,前排火槍手都給斬成兩段,場面亂成一片。
此時廳內大亂,宛若屠場,一眾京官嚇得魂飛魄散,各自滾倒桌下,尋找掩蔽。屠凌心抱著莫凌山,也在急急閃躲。只是火槍如此密集,其余昆侖門人卻難幸免,劉凌川首當其沖,登給打成蜂窩一般,眾們人大聲哭叫,外頭火槍速發,聲聲襲來,內圈劍光飛舞,過去賴為長城的掌門神劍朝外斬出,匆忙之間,已是見人就殺,不再留情。
槍聲哭聲混成一片,不少門人弟子已然爛死在地。眾京官見昆侖門人死法如此之慘,、心下暗自嘆息:“這群人又奸又笨,實在死有余辜。”
滿廳死傷狼藉,只有江充好整以暇,兀自端著一杯水酒,笑吟吟地看著眼前的屠場,神態甚是清閑。
卓凌昭見門下死傷慘重,雖說這些人反叛自己,但多年情誼,心中豈能無感?他見江充滿面得意,心下直是狂怒,提聲暴喝:“!你好生奸滑,今日要你陪葬!”
吼聲未畢,藍光閃動,直向江充刺去,江充正在那兒指指點點,與羅摩什談笑風月,哪料到兩邊相隔十余丈,神劍卻已襲來,他大吃一驚,便往桌下滾倒,但藍星來得太快,已到喉前三尺,羅摩什見狀不好,急急往前撲去,寒星飛落,穿過羅摩什腰間,勢道不休,“啊”地一聲慘叫,又刺穿江充手臂,只把一代好臣痛得高聲慘呼。
羅摩什與江充兩人全身浴血,滾倒在地,各自喘息不止。其實若不是卓凌昭有傷在身,憑他的功力,此劍足可誅殺兩人,絕無失手之理。
卓凌昭見江充已往廳內狂奔,陡地追上前去,只想將之殺死。屠凌心左手夾著莫凌山,轉朝門外奔出,他見卓凌昭兀自不走,忙叫道:“掌門人。不必與他們硬拼!咱們快走!”
卓凌昭大聲道:“你們先走!我隨后就到!”他吃了秤佗鐵了心,不殺江充,絕不能甘休,當下身影飛動,連殺數十名武士,鮮血狂流中,已朝廳內追去。
江充見滿地都是官兵的尸首,急忙按住手臂傷處,驚叫道:“來人啊!救命啊。”安道京率領百名軍健,擋在江充身后,只見卓凌昭幾個縱躍,已然奔近,安道京喝道:“放箭!快放箭!”
弓弦連響,百箭齊發,卓凌昭內力催動,神劍幻化出百來只劍刃,轉眼間便斬下無數來箭,跟著劍刀攻去,藍光閃動,已將百名軍士刺死,竟無一個活口。
眼見百名軍士居然擋不下卓凌昭一擊,安道京嚇得話也說不出了,他急急抱起江充,便往廊下奔逃,此刻羅摩什也已趕來,他與安道京對望一眼,都是鐵青著臉,不知能否擋下卓凌昭一劍。江充慌道:“你們快帶我去書房,那里有密道可走。”三人驚慌不已,急向書房逃去。
背后卓凌昭大喝一聲:“哪里走!”神劍斬來,三人滾做一堆,避了開來,劍力所及,已將廊柱砍斷。江充“啊呀”一聲慘叫,半爬半滾之間,已然逃入書房。
卓凌昭流血甚多,頭量眼花,但此刻若不能斬殺江充,實在心有不甘,他勉力支撐,也已沖入書房,只見江充與羅摩什等人擠做一堆,都在桌后颼颼發抖,卓凌昭大笑道:“!你也有今日!”笑聲牽動胸口傷勢,一時嗆咳不止。
江充告饒道:“卓掌門,請你饒過我一命,我日后出錢出力,讓你重建昆侖。”卓凌昭罵道:“死狗賊!江湖下三濫也不如的臟東西!我卓凌昭若要重建門派,哪須你這狗東西相助?看我今日將你剜心活祭,洗雪卓某今日之恥!”
他大叫一聲,藍光閃出,忽地腳下一空,身子便往下頭墜去。卓凌昭心下一醒!知道江充在此設下陷阱,他低頭看去,只見下頭深洞寒光森森,滿是刀山劍山,抬頭眺望,上空魚網撒來,左右長索卷到,這書房竟有無數機關埋伏。
當此危境,卓凌昭心下卻不驚懼,他舉劍一揮,神劍登時伸長,刺中墻壁,他籍力縱起,已然跳出深洞,便在此刻,魚網長索也已撲面而來,卓凌昭一聲輕嘯,舉劍斜劈,已將網索二物切為細碎。
卓凌昭人在半空,赫然叫道:“江充!你納命來吧!”
忽聽細細破空之聲入耳,竟有暗器來襲,卓凌昭半空一個筋斗,已然閃過暗器,他回頭一看,只見一名妖妖嬈嬈的女子行向前來,正是江充手下女將胡媚兒,原來這陰毒暗器正是此女所發。
胡媚兒見他望著自己,登時笑道:“卓掌門,好久不見啦!”
此刻前有羅摩什、安道京,后有胡媚兒,一旁還有無數陷阱暗器等著算計自己,卓凌昭審度局面,自知討不了好,已有離去打算,他哼了一聲,雙足輕點,便要飛上大梁,破屋離去,便在此時,掌風撲面而來,卓凌昭吃了一驚,才知尚有高手埋伏,此人功力強霸,絕非安道京、胡媚兒之流可比,他斜身閃避,跟著落下地來。
只見屋梁上躍下一名巨漢,此人身長九尺,面丑如牛,正是蒙古兇神薩魔。
卓凌昭嘿嘿冷笑,他若是完好無傷,便無神劍在手,這薩魔如何在他眼下?此時胸口重傷,強敵環伺,再加昆侖滿門死傷殆盡,、心神俱碎之余,卻要他如何專心對付這名兇徒?
江充笑道:“卓掌門,為了對付你,我連這種妖怪都放出來了,看你今夜怎么逃過劫難!”
卓凌昭搗住胸口傷處,冷笑道:“連這等殺人奸淫的盜匪你都能結交,你死后不怕打入十八層地獄么?”江充哈哈大笑,道:“我有什么好怕的?要下地獄,還有你卓凌昭先替我探路哪,”說著伸手一揮,大聲道:“把他殺了。”
呼地一聲,薩魔搶先揮出巨掌,直往卓凌昭臉上摑去,安道京滾倒在地,抽出寶刀,砍向卓凌昭腳踝,一旁羅摩什運起“冥玄指”便朝卓凌昭背后要害點去。
三人同時出招,薩魔更是絕頂高手,卓凌昭嘿地一聲,“神劍擒龍”竄出三道劍刀,剝地輕響,第一道劍刀刺穿薩魔掌心,痛得他慘噴退讓,喀地怪響,安道京寶刀已斷,肩膀給斬出一道缺口。羅摩什見對手兵刃實在太怪,心下慌張,他凝自去看第三道劍刀,霎時高聲大叫:“大人!小心啊!”
猛聽“啊”地一聲慘叫,江充全身浴血,神劍穿透肩骨,已將他牢牢刺在墻上。
卓凌昭心機深沉,絕非尋常武林人物可比,這劍看似往羅摩什刺去,其實只在誘敵,用意全在格殺江充,果然劍刃轉向,便給他一舉得手了。
卓凌昭狂笑不止,竟有癲狂之態,持把江充砍為兩截,以泄心頭之恨,忽然之間,背后一陣麻癢,竟已中了幾只銀針。
卓凌昭嘿了一聲,這才想起了最最陰毒的胡媚兒,一時大為悔恨,恨自己不光下手對付她。卻在這勝負將分的一刻,給她硬生生打斷誅殺奸臣的樂趣。
其實卓凌昭連戰高手之下,早已心神俱疲,再加上身上陽重,內力不如以往,自無法察覺身周異狀,這才給胡媚兒僥幸得手了,若在平常,便是有千百根銀針偷襲暗算,他也有防御之道,看來今日死面大于活面,恐怕真要死于此處了。
麻木感急速傳來,卓凌昭急于運氣抵御,便將內力收攏,那神劍全仗深厚內力運使,此刻他以內力為己療傷,一時間難以為繼,神劍便縮回鐵膽模樣。神劍回縮,江充立時摔在地下,渾身浴血間,只在那兒哀號。
羅摩什、安道京一見胡媚兒得手,立時反身殺出,便要趁機坐收漁利,胡媚兒怒道:“這人是我殺的,你們怎好來搶功?”安道京碎了一口,喝道:“誰割下他的腦袋,功勞就是誰的!”
三人沖上前去,都要一舉殺死卓凌昭。
只見羅摩什運起“幽冥玄指”,安道京使開“九轉刀法”,胡媚兒揮舞拂塵銀針,三人對卓凌昭大加圍攻,饒他劍神武功超凡入圣,此刻全力驅毒,無暇運劍傷敵,只好憑著靈動身法,在三人的拳腳兵力間閃避。
眼看羅摩什一指戳來,卓凌昭不敢硬接,只有向旁閃開,安道京舉刀砍落,卓凌昭雙足”點,縱身飛起,明媚兒冷笑道:“哪里走?”拂塵一揮,百枚銀針又自飛出,卓凌昭袍袖拂去,擋下大半銀針,身形閃動,又閃過小半,眼看便要逃過劫難,飛上屋頂離去,猛聽一聲怪笑,一只鐵拳直朝胸口打來,正是薩魔出手。
卓凌昭眼看閃避不及,慌忙間舉起膝蓋,便往那拳擋去,只聽喀啦一聲響,膝蓋骨已然碎裂。
卓凌昭膝間粉碎,痛入骨髓,背上毒傷發作,已無抵御之力,眾人大喜,各自運力殺下。江充更是興奮大叫,喝道:“殺了他!殺了他!”卓凌昭全身是傷,再無余力出手,自知大限將至,長嘆一聲,閉目待死。
便在此時,屋頂轟地一聲破開,一條繩索從天而降,這繩索來得好快,宛若半空飛出的一條神龍。羅摩什、安道京等人張大了口,紛紛喝問道:“什么人?”
只見繩索從左到右的一甩,已將薩魔等人逼開,安道京、胡媚兒功力較弱,給那繩索一帶,虎口發熱,兵刀拂塵更已脫手。四人大驚之余,只見繩索已將卓凌昭卷起,跟著急速向上退去,瞬間便將卓凌昭帶走。
胡媚兒尖叫一聲,手上銀針又已射出,忽然一陣掌風由上往下撲來,將銀針的勢頭帶開,掌力余波所及,竟將木桌震裂。眾人大吃一驚,不知是何方高手駕臨,都不敢再追。眼見那人身影飄動,便要遠走而去。江充急急大叫:“你們別愣在這兒!快追啊!”
羅摩什等人急急翻上屋頂,卻已見不到那人的身影,只是江充有命,還是裝模作樣一番,四下胡亂搜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