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心可用啊。水印測試 水印測試”
夏爾看著陽臺上黑壓壓地一片人,心中暗暗下了判斷。
而就在他幾步之前,未來的皇帝正拄著陽臺的欄桿,不住地向群眾揮手致意。
一個曾經猶如喪家之犬一般在歐洲四處游蕩,還坐過幾年牢的人,何曾想得到今天竟然會有這樣的春風得意呢?
但是,還不夠,他還沒有滿足,他還沒有達到他的最頂峰。
他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
夏爾一邊這樣想著,一邊小心地隱藏在總統身后,并且不做任何動作,以免搶過總統先生的風頭。
而平常本就十分繁忙喧鬧的海港勒阿弗爾市,今天因為總統先生的到來,而顯得更加熱鬧了,大批人齊聚到市政廳之前,想要一睹拿破侖——那個在人們口口相傳中已經成為半神的人——的侄子的尊容。
雖然天空陰云密布,但是群眾的熱情絲毫沒有被天氣所影響,他們涌到陽臺下,大聲呼喊著歡迎總統的口號,甚至還有人把帽子高高地拋到了天空。
盛況空前。
如果是在21世紀的現代社會,經過了前所未有的信息轟炸之后,一位總統、一位政治家來到街頭巷尾,未必會在當地造成多大的轟動。但是,在如今這個年代,這確實極其罕見的新鮮事,這座城市幾乎人人都跑了出來,想要看看共和國最高元首的風采。
“總統先生萬歲!”
“共和國萬歲!”
一陣陣口號聲潮水般地向路易波拿巴涌了過來,如果仔細聽的話,甚至人們還能夠從其中偶爾聽到一兩句“帝國萬歲”、“皇帝萬歲”。
法蘭西第二共和國的總統路易波拿巴先生,志得意滿站在陽臺上,不停地朝對他歡呼的群眾們揮手,對他來說。這難道不是之前三十年辛勞的一種補償嗎?此時的他,是多么地享受這一刻啊……
在仔細觀察了一會兒之后,夏爾終于找到了自己的好友阿爾貝德福阿格拉伊,他此時正穿著一件刻意顯露出破舊痕跡的外套。混跡在群眾當中。不時地高喊著口號,暗中引導著這種群體性狂熱。
正是由于他和他同伴們的努力。總統先生今天的露面,才會有如此理想的效果吧。
干得好,阿爾貝。
瞧他喊得多投入、多起勁兒啊!誰能想得到不久之前,他還在我面前對波拿巴不屑一顧吶!
這家伙必有出息。夏爾心想。
然后。他惡作劇似的朝阿爾貝擠了擠眼睛,而阿爾貝好像也看到了他,于是也眨了眨眼睛,接著,兩個年輕人都笑了起來,片刻之后才停下了笑容,繼續之前的工作。
圍觀人群的情緒十分高昂。直到快要入夜才慢慢地散去了,而夏爾也跟著路易波拿巴,來到了市長為總統舉辦的晚宴上,而其他參與赴宴的人。不用說也是本市的名流顯貴了。
在大家坐定之后,市長先生站了起來,高高地舉起了酒杯。
“女士們先生們,總統先生蒞臨,是本市難得的光榮,讓我們大家來為總統先生干一杯吧!”
在人們的呼應聲當中,大家開始了今天的晚宴。
這位市長姓米勒什,雖然身形干瘦頭發花白,但是保養得很好,看上去也很有精神,不過雙手厚厚的繭子,仍舊暴露出了他早年曾經勞作過的事實。
雖然是仲夏的天氣,但是他仍舊穿著一件黑色禮服,并且還刻意地將勛章別在了胸前,高高的鷹鉤鼻子有一種說不出的神氣,雖然外表謙恭,但是好像仍舊是把路易波拿巴當成和他等量齊觀的人物似的——在這個年代,富裕的實業家們,總是會有這種說不出的傲氣的。
“總統先生,您難得來這邊一趟,希望我們的招待不至于讓您不滿意……”市長帶著笑容,小聲地向路易波拿巴說。
“哦,我十分滿意,先生。”路易波拿巴同樣也微笑以對,“勒阿弗爾是一座十分美麗的城市,人們也十分熱情,我對它的印象非常好……”
“那就太好了,總統先生。如果人們能夠得知您如此高度評價這座城市的話,他們會十分高興的吧。”
“相比之下,我對他們的熱情更加抱以感激。”
市長一直陪伴在總統的旁邊,周圍的一片嘈雜并沒有影響到他們聊天,不過因為畢竟是在大庭廣眾之下,所以他們也只是互相說一些客套話而已。
直到晚宴進入尾聲,人們紛紛離開之后,真正的會談才開始。
不過,在這之前,仍舊需要某些表演和前戲。
“總統先生,您能夠將首次出巡的地方選定在我們這里,實在讓我們十分感動,”米勒什市長慢慢地站了起來,眼中滿是感慨,“您放心吧,今天您也看到了,我們這里都是您的,我們殷切地希望您能夠為國家作出更大的貢獻……”
這倒是實話,如果沒有市長的配合的話,今天的場面恐怕確實不會有這么盛大吧。
“我看得到人民的呼聲,并且會盡全力回應人民的渴望。”路易波拿巴也滿是感慨,“從我的伯父和哥哥離開的那一天起,我就把為這個國家服務,當成了我的天職。”
“您說得真是太好了!”市長又感嘆了一聲,“幾十年來誰又能忘記皇帝呢?現在人人都看得出來,只有波拿巴家族才能帶領這個國家前進,您看看,之前那一年我們都歷經了多少災難啊!整個國家一片混亂,只有等到您回來之后,我們才能得到久違的穩定。簡直就像是救世主重新降臨人間一樣!”
如此刻意而肉麻的吹捧,不僅路易波拿巴有些茫然了,連夏爾都大大吃了一驚,連忙給自己喂了一口酒才平定好心神,總算沒有笑出來。而其他的人,也是同樣的表情。
仿佛沒有注意到大家的反應似的,市長先生繼續說了下去。
“這樣說一點兒也不為過,總統先生,您就是法蘭西如今的救星,只有您,只有您能夠讓她擺脫之前的困難,解除她身上的一切不幸!也只有您,才能夠把榮光重新帶回到她的身上!”市長的聲音都有些哽咽了,看上去十分動情,“我為自己能夠在有生之年中重新看到波拿巴家族的回歸,而感到萬分的幸運,感謝上帝……”
好家伙,真有本事!說哭就能哭啊!
夏爾這一瞬間對他充滿了敬佩。
經歷了七月王朝末期以來的時局動蕩之后,資產者們希望有一個強力人物來穩定住局勢,讓他們有一個良好的經營環境,這種心理追求,也成了路易波拿巴能夠上臺并且政變成功的一個重要誘因。
不過,像市長這樣討好到近乎于諂媚的地步,肯定不會只是因為這種心理而已,他是有別的企圖。
但是,即使明知對方只是刻意討好而已,路易波拿巴也仍舊滿面春風,好像很受用的樣子。
“我也為自己能夠跟隨整個國家前進,而感到萬分榮幸。我們應該一起攜手前進,為國家建設一個美好的未來,干杯!”
“干杯!”大家連忙再度拿起了杯子。
“您說得沒錯,總統先生,我們都應該拋棄紛爭,努力建設國家。”又喝完一杯酒之后,市長再度看向路易波拿巴,“而現在,我認為最能夠讓促進國家繁榮的,莫過于興建鐵路……本市人民殷切盼望能夠有更多的鐵路通過本市,這樣他們才會更加體會到您對國家的重要促進作用。”
正題終于來了。
這位市長想要讓總統幫忙,多修建一些通過本市的鐵路,然后暗示說只要做到這一點,他們就完全路易波拿巴——哪怕他的目的是為了扼殺共和國。
他如此渴望鐵路,當然不會只是為了當地繁榮而已,更多地是想要借此來斂財。想要建設鐵路就得征地,而且車站沿線的土地能夠升值,事前能夠得到消息的人肯定將會大發橫財,又有誰能夠抗拒這種誘惑呢?
這時,路易波拿巴好像覺得已經到了時候似的,抬手指了指夏爾。
“想必您也知道了,這位就是德特雷維爾先生,他就是鐵道部的秘書,如果您對此感到有興趣的話,您可以和他好好談談,他就是專門負責這一塊兒的。”
“德特雷維爾先生!”市長連忙朝夏爾打了個招呼,“這一切還得請您多多照應了。”
“這當然沒問題,職責所在嘛。”夏爾頗為輕松地回答,然后,他開始詳細解釋了起來,“勒阿弗爾在1847年上開通了直達巴黎的鐵路干線,又有港口優勢,本身就應該成為一個重要的鐵路樞紐,我們部里已經有了規劃了,打算興建一些線路,將它和別的港口城市連接起來,這樣……”
夏爾的解釋,市長沒有認真聽,他不懂這些技術問題,對他來說只要有路建就行了。
他連忙放心地點了點頭,“那就太好了,先生,托總統先生的福,我們總算有了一個有用的政府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