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自己爺爺所希望的那樣,夏爾在這一晚確實留宿在了他的家里,確切地說,是留宿在了爺爺秘書的床上。.XshuOTXt
當他從睡夢當中蘇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大白天了,陽光從窗戶當中直落而下,掃到了他們的身上。
瑪麗還同他擁抱著,躺在他的懷里,昨晚的歡愉所遺留下的痕跡比比皆是,就連她的身上,也留下了一些紅痕,猶如像是白紙上的某些斑點一樣,看著既讓人心疼又讓人心動。
雖然有可能犯了一個對不起夏洛特的錯誤,但是我感覺很好。靜靜地思索了片刻之后,夏爾心想。
背叛了懷孕的妻子,他卻意外地發現自己心中現在并沒有多少后悔的感覺。
難道我確實是個無可救藥的人渣?
好像這個根本不需要回答吧,不是明擺著的事實嗎?他在心里苦笑。
既然本來就是人渣了,那有什么必要再裝作內疚呢?他帶著這種自暴自棄一般的想法,伸手輕輕地撫摸了一下瑪麗光潔的背部。觸手可及的皮膚光滑柔嫩,就猶如在撫摸一幅錦緞一般。
就在他無意識的撫摸之下,瑪麗也微微睜開了眼睛。模糊的視線很快凝聚到了他的臉上,接著,瑪麗的臉上也浮現出了那種常有的笑容。
“看來您昨晚玩得挺盡興的。”
“希望我也能給你同樣的感覺。”夏爾笑著回答。
“嗯,我也感覺十分開心。”瑪麗貌似嚴肅地點了點頭,“我很慶幸自己圓滿地完成了繳納貢賦的任務,盡了封臣的本分。在奉獻自己的過程當中,我們的美德也得到了升華……”
“夠了,別這么說了。直接說我有沒有讓你也盡興就得了。”夏爾連忙阻止了她有意的長篇大論。
瑪麗沒有回答,只是抬著頭,用她那種夾雜著調侃和略微一點譏誚的笑容瞧著他。
男人真是奇怪。她暗自心想。他問自己開心不開心,本質上還是希望得到一個“我并不是愛你的錢和地位。而是愛你的人本身”之類的話而已。似乎每個男人都有這種沖動。
可是瑪麗卻偏不想讓他這么容易滿足。
“我明白了。您一定覺得很遺憾,因為我沒有臉紅著說自己很高興,滿足您的征服……”瑪麗的笑容慢慢收斂起來了,然后貌似嚴肅地打量著他,“那么,我告訴您吧,我太開心了,和您呆在一起。讓我舒服得不了,求您了,一直呆在我的身邊吧。”
盡管這個答案字面上讓人十分滿意,但是夏爾這下卻怎么也高興不起來。
“你好像很喜歡調侃我?”片刻的愕然之后,他頹然嘆了口氣。
看到他略微失落的樣子,瑪麗禁不住噗嗤笑了出來。
“難道您不覺得這很有趣嗎?”
接著,她突然伸手,緊緊地抱住了夏爾,“好了,我真的很開心。先生。”
我并不覺得有趣啊……夏爾當然不會這么回答了。
不過,現在感覺好多了。早這么說不就好了嗎?哪怕演戲也可以啊!
他看著躺在自己懷中的女子,看著她。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臉。
“真是一只小貓。”
“貓很聰明的,不是嗎?狗太沖動了,總喜歡湊在主人的身邊,雖然大多數時候讓人覺得可愛,但是一直如此的話,總會令人生厭。但是貓卻知道若即若離,總是將距離擺在恰到好處的地方,從不讓主人感到為難……難道您不喜歡貓嗎?”
“可是如果貓太聰明了,主人也很為難啊。他不知道貓到底怎么看的。”夏爾雙手端住了她的臉,然后捧到了自己的面前。接著他和瑪麗的眼睛對視了起來,“告訴我吧。瑪麗,貓喜歡主人嗎?”
終究是男人啊,不管怎么樣,總想問出一個答案來。看到夏爾如此表現,瑪麗的笑容變得越發深了。
“如果您非要得到一個答案的話……那么我會說,貓當然喜歡主人了。”她金褐色的瞳孔里面,總是流動著一些譏誚,“可是您會接受如此簡單的回答嗎?”
夏爾呆住了。
瑪麗這個回答實在是有些過于輕巧,總讓他感覺抓不住她——確實就跟一只貓一樣。
不過,不管她是出于真心,還是出于討好自己的需要,對夏爾來說,有這個答案總比得到一個殘酷的答案要好。
我們有時候確實需要自欺欺人,他在心中暗想,反正也不會有多大的區別吧,何不讓大家都開心點。再說了,我又有什么資格理解氣壯地要求別人迷戀自己呢?
“我接受你的答案。”他輕輕垂下臉來,輕吻了一下瑪麗的額頭,“謝謝你,瑪麗,我會……”
他剛想說“我會回報你的”,但是驀地卻發現這時候說這種話確實不合時宜,于是改口了,“我會……一直照顧好那只貓的,直到她不希望我照顧為止。”
“貓也會謝謝您的,先生。”瑪麗也親了親他的臉頰。“有件事您恐怕不知道,其實貓也講忠誠。”
“但愿能夠一直如此。”夏爾笑了笑,然后將她放了下來,自己走到床下重新換起了衣服。
“昨晚您沒回家,夫人那邊沒問題吧?”瑪麗也輕輕地起身了。
“應該不會有事。”夏爾盡量平靜地回答,“我事情那么多,不回家是常事,再說了……我在我爺爺家留宿,有什么關系?”
“您這么說我就放心了。”瑪麗貌似嚴肅地點了點頭,“雖然聽上去您還是有些心虛。”
“我真恨不得再把你好好懲罰一下。”沉默了片刻之后,夏爾無奈地說。
然后他從衣兜里面掏出了懷表,打量了一下時間,“真可惜我今天還和人有約。”
“哦,那真是遺憾。”瑪麗挑了挑眉頭,“那。您要不要我出去幫您看看再走呢?如果您就這么出去的話,萬一碰到某個您不想要碰到的人,您豈不是為難?”
“好吧。謝謝你。”
瑪麗說得很對。今晚他在這邊留宿,爺爺肯定是知道的。他也不在意爺爺知道,但是他卻不想讓那個人知道。不然,那就實在太尷尬了。
“很幸運,她現在在儲藏室里面整理那些畫,而且看上去不知道昨晚的事。”瑪麗出去了一會兒就回來了,“您趕緊走吧,我去那里找她,給她幫幫手。”
“謝謝。謝謝……”夏爾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謝什么,只是閃身走了出去,
自己的馬車昨晚早就打發回去了,他一走出自己的家門不遠,就找了一輛出租馬車,然后一路來到了和平大街的一家高檔餐館當中。
因為如今的地位大不相同,所以他刻意低調,拿著一份報紙邊看邊走進了這家餐館,然后走上了樓一路往自己約定好的包廂走了過去。
門并沒有關,他輕輕一推就推開了。
“特雷維爾先生!”一看到他的臉。安德烈別祖霍夫,這個瘦瘦高高留著小胡子、長相很斯文舉止也非常禮貌的俄國人,就迎面走到了他的面前。然后向他殷勤地伸出了手來。“真高興您能賞光。”
“能夠再見到老朋友,我也很高興。”夏爾也伸出手來同他握了握手,然后兩個人一起坐到了餐桌邊。
安德烈之前在外交部求見他,但是夏爾當時正好不在,所以他只能跟秘書留下了一個便條,表示自己想要再請夏爾吃一頓飯。雖然作為外交部的重要人士,私下里和別國的外交人士吃飯好像有些不大對勁,但是夏爾卻想都沒想地答應了下來,畢竟這位安德烈別祖霍夫和他還算是有些交情。
就在數年之前。他就是在好友阿爾貝的帶領下,在這個餐館里面和這個俄國人結識的。那時候他還是毫無地位的叛亂分子,為了給自己籌措一些經費。他將一批偽造的古董外賣給了安德烈別祖霍夫。那時候,他和安德烈別祖霍夫的來往總帶上了點兒浪蕩子之間的江湖習氣。
而如今,他已經成為了全法國都矚目的大人物,而安德烈別祖霍夫只是由俄羅斯駐法使館的三等秘書變成了二等秘書,兩個人之間的地位已經大不相同,因此相互間的來往總帶上了一點夏爾居高臨下的味道。
也許是夏爾的錯覺,也許真的是安德烈刻意為之,總之他覺得這個俄國人現在對他有些畢恭畢敬。而且,不得不說夏爾非常享受這種感覺。
“我真沒想到你居然一下子成了我們的同行,而且看樣子你干得還真不錯。”剛剛一落座,安德烈殷勤地給兩個人都倒上了酒。“上次您可把我們的大使氣得不輕,他回來之后就當著大家的面大罵了你。”
“哦?那我對此深表高興。”夏爾不動聲色,“您得知道,這個人當面侮辱了我的爺爺,我很慶幸自己能在他離開巴黎之前給他狠狠來一耳光。”
“噗哈哈哈哈……”看到夏爾這么囂張的樣子,安德烈反而大笑了起來,“夏爾,你放心,我不是來你問罪的,說實話我很高興你能把他氣成那樣。這位伯爵先生一直都是一副自命不凡的樣子,老實說我們也很高興他吃了那樣的虧。不過……我可以問下他是為什么那么生氣嗎?”
“這個我可不能告訴你了,有些事情只能算是機密。”夏爾頗為遺憾地搖了搖頭,“或者,我該按我們的行話答復你了:對不起,無可奉告。”
“哦!看啊!你是多么純熟啊……”安德烈一點也不以為忤,反而繼續大笑了起來,“夏爾,你是個天分很高的外交家,這一行你能干出事業來的。來,讓我們為了外交干杯!”
“干杯!”夏爾也不拖泥帶水,直接和他碰了杯,然后將一杯白蘭地一飲而盡。
烈酒一下肚,兩個人頓時就變得更加親近了起來。
“夏爾,我真的很高興你能夠以這樣的態度來對待我。”推杯換盞一會兒之后,安德烈的臉微微有些發紅了。“我原本以為現在很難見到你了,畢竟……”
“友誼有的時候是可以超越地位的,更何況其實這個年代。我們每個人都稱不上有穩固的地位。”夏爾笑著回答,“與其把心思花在擺架子上面。我倒是想要盡量多和別人維持下友誼,這樣等到我不幸失去地位的時候,至少還有朋友可找。”
“哎,你說得簡直太對了!”仿佛是觸碰到了心中的什么共鳴似的,安德烈喊了出來,“你知道,我已經不年輕了,我的父親也已經漸漸年老了。我沒有太多資本和時間可以揮霍。可是比起你來,我簡直可以說是一事無成,我把青春年華都揮霍到了這座城市里無休止的享樂當中……”
“今天你怎么變得像是個詩人了,安德烈?”夏爾有些奇怪地看著對方,“我記得你平常不是這樣的,而且你應該對此樂在其中才對。”
“沒錯,我樂在其中,并且以后還會繼續沉迷……然而,我得為自己做些打算,夏爾。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我父親年老了,不知道什么時候蒙上帝的召喚,而我的哥哥繼承家業之后可不會再對我慷慨解囊。”安德烈有些狡黠地笑了起來。“我得為未來做些打算,而你,你正好可以幫到我。”
“幫你?”夏爾停下了手,然后有些好奇地問,“怎么幫呢?”
“準確地說,是幫我的父親……”安德烈的聲音越來越低了,“是的,夏爾,我父親現在有個忙需要您幫。而且他樂于為此出錢。”
“出錢……請我幫忙?”夏爾更加疑惑了。
他的父親,別祖霍夫伯爵是俄國出了名的大地主。也是俄國屈指可數的大富豪之一,這樣一個人。居然想要請求自己幫忙?
莫非是有什么走私或者其他什么違法的勾當嗎?
還是……
“我很樂意幫助尊敬的別祖霍夫伯爵,不過……”夏爾含蓄而有保留地回答,“安德烈,你也知道的,我的立場不容許我罔顧國家的利益。”
“不不不,先生,我父親絕對不需要你出賣國家利益。”眼見夏爾如此回答,安德烈連忙擺手否認,“他只是……他只是希望你能幫他簽發幾張護照,讓幾個人可以安全從俄國來到法國而已。這對你來說只是舉手之勞,而對某些人來說是救命之恩,而且……我的父親還樂意為此出高價,你只需要動動筆簽幾個名字,就可以換到大筆的法郎。”
夏爾略微的明白了什么。
“有些東西可不是那么好簽。”夏爾冷靜地打量著對方,“我得知道他們是什么人,會不會對法國有損。”
“絕對不會對法國有損,相反他們還都十分喜歡法國,希望把俄國也變成法國那樣。”安德烈溫和地笑了起來,“夏爾,我就明說吧,如果不肯也請為我們保密。他們……他們有些反對沙皇陛下的言行,所以政府通緝他們,我父親需要把他們安全地帶出來。而且你放心,護照上面都是假名,絕不會有人因此牽累到你的身上,你只需要簽名然后收下法郎就可以了。”
賄賂我?以為我這么容易賄賂嗎?
不過……這似乎很有趣啊,身為俄國大富豪大地主別祖霍夫伯爵,明明是個既得利益者,但居然還是分子的支持者……有趣。
“法郎有多少?”他裝作十分異動。
“我父親打算出十五萬法郎來拯救他們。”安德烈不假思索地回答。
看來伯爵至少答應付二十萬,他肯定從中截留了。不過夏爾無所謂這個。
“我會考慮的,如果真的確定沒有問題的話……我會幫朋友一個忙。”沉吟了片刻之后,夏爾回答。
“謝謝你,夏爾,真夠朋友!”安德烈興高采烈,“這下我父親一定會很高興的。”
接著,兩個人繼續推杯換盞,只是談些有趣的事,仿佛剛才的交易不存在一樣。
“對了,我的朋友,我想問你個問題。”臨近走的時候,夏爾突然問。“你應該很專業的問題。”
“什么?請盡管問吧。”
“如果有個女孩子總喜歡調侃你,譏嘲你,還喜歡故作嚴肅地說自己喜歡你……”夏爾一臉迷惑地看著對方,“那么她到底喜歡不喜歡你呢?”
“肯定是喜歡咯,如果討厭我的話,哪個女的會多跟我說幾句話?”安德烈一臉的迷惑,“這不是明擺著的嗎?有些女孩兒就是喜歡口不對心,因為她們覺得過度表白自己會顯得弱勢或者難為情,所以她們想要用各種其他方式來逗弄你,借此來提醒你自己的存在而已,這種女孩兒雖然不多見,但是我也碰見了幾個,老實說有時候和她們玩在一起還挺好玩的……怎么,你也碰上了這種?”
安德烈好像明白了什么,一臉玩味地打量著夏爾,“這種女孩兒一般很聰明,你小心點兒應付吧。”
他可不在乎夏爾有妻子這件事。
“謝謝你,我的朋友。”夏爾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想你解決了我的一個難題了。”
哪怕靠著這句話,我也得幫幫你的忙了,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