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大清早,刑天家對門申公家的大門里,申公豹就穿著一身極其簡樸的灰撲撲的長袍,手里拎著一個小小的青布包裹,滿臉笑容的走向了刑天家的正門。那刑天家的老門子,揉了半天眼睛,這才從手指頭上彈飛了幾顆眼屎,用那種閻王好見小鬼難纏的口氣大驚小怪的叫道:「耶耶耶耶,這不是對門的公子么?怎么今日個有空,來我們刑天家踏春來啦?」
申公豹抬頭看了看天色,天空陰沉沉的滿是烏云。這已經入秋了呢,還踏什么春?腦子發病了不成?不過,深知安邑各家底細的申公豹對這老門子卻不敢怠慢,滿臉是笑的連連行禮:「您老說哪里的話呢?我和你們家大風大兄不是好朋友么?朋友之間相互拜訪問候,又有何不可?」
那老門子咳嗽了半天,終于艱難的一口黃色的濃痰噴了出來,把申公豹腳尖前三分處一塊地磚打成了粉碎,這才好容易憋出了一口氣來。「你和我們老爺的大孫是好朋友?嘖,怎么外面都謠傳說,你家老四整日里在背后給我們家大風捅刀啊?這可真是好朋友,感情明兒個你們還給得給我們大風扣頂變了顏色的帽子,這才舒坦不是?」
申公豹苦笑,連連作揖:「得了,瞧您說這么難聽干什么?就算我有那個心,我有那個膽么?您老為難我干什么?這安邑城內的小輩相互斗來斗去的,不都是老一輩的規矩么?要不是你們逼著我們不斷斗,我還巴不得成天和大風大兄去西坊找樂子哩,沒事我們的友客相互打個頭破血流的算什么?不都是你們逼的?」
老門子一口氣憋了半天,突然嘎嘎的笑起來:「小兔子倒是明白事理。你們年輕的時候不相互斗個你死我活的,長大了等你們掌權了,可怎么和海人、東夷的那群人斗哩?去,進去吧。不過,你不是來看大風的罷?」
申公豹朝著老門子嘻嘻一笑:「又被您知道了。您家院子里昨夜進來了這么多人,嘖嘖,怎么也沒見三爺爺他動手殺人呢?」
老門子嘿嘿的笑了幾聲,耷拉著一雙破草鞋走下了臺階,連連揮手:「滾,要進去就趁早。那些人又不是賊,喊打喊殺的干什么?他們要是賊,你大清早的又跑來作甚?」
申公豹呵呵呵大笑,晃了晃手上的青布包裹,就要邁上臺階。
那邊,街口處突然傳來了落葉被人踏成粉碎的聲音。申公豹好奇的扭頭看了過去,刑天家的老門子則是皺起了眉頭,低聲罵道:「大清早的沒個安靜,今日一個個都吃多了藥,燒得心慌不成?怎么是人不是人的都爬起來了?」
黃一穿著一身粗布短衣,很有精神的一路小跑了過來。一路上看到了地上的落葉,他立刻興奮的一個跳躍,狠狠的雙腳踏下把那干癟的落葉踏成粉碎。那條小黃龍懶洋洋的纏在他身上,腦袋擱在黃一的肩膀,一對眼珠子嘰哩咕嚕的亂轉,尾巴則是正好甩在了黃易的腰后,一看到地上的落葉,那黃龍立刻用力的抽動尾巴狠狠的抽在黃一的屁股上,逼著他跳起來去踏那葉子玩。
老門子笑了起來:「誒,總算是個人來了。來來來,小家伙,讓我看看這家伙,這可是稀罕貨色了,我們大夏,就這么一條龍了。」
申公豹在旁邊氣得差點沒暈死過去。剛才老門子還說是人不是人的都爬起來了,而今又說那黃一總算是個人來了,那豈不是在說他申公豹不是人么?奈何這老門子卻是他申公豹招惹不起的,只能是悶悶的哼了一聲,拎著那青布包裹沖進了刑天家的院子,抓著一個仆役喝問道:「你們大公子的友客,那個叫篪虎暴龍的蠻子,他院子在哪呢?」
那仆役看了看老門子,看到老門子點頭了,這才丟下了手上的笤帚,朝著申公豹欠了欠腰,一聲不吭的領著申公豹去了。
那黃一把身上的黃龍讓那老門子好好的摸玩了幾下,直到那黃龍不耐煩了,噴了那老門子一臉的吐沫,這才笑道:「老先生,我找篪虎暴龍,昨天約好了的,他現在在么?」
老門子有點惱怒的抹掉了身上的涎水,狠狠的敲了那黃龍的一下腦門,指著自己家的大門說道:「去,去,又是一個找那小蠻子的。這小子的運氣可真正好得不得了,看樣子他就要在安邑飛黃騰達啦。」
黃一卻對什么飛黃騰達的不感興趣,朝著老門子笑哈哈的微微一禮,在黃龍尾巴的監督下,又蹦跳著進了刑天家的院子。很自然的,他也找了個仆役,叫他帶自己去找夏侯。那仆役只是稍微一遲疑,就被那條頑劣的黃龍噴了一身水,渾身濕漉漉的。這仆役無奈何,只能苦著一張臉帶黃一去了。
夏侯精舍內,青苔、墨藻兩童子愁眉苦臉的坐在大廳外屋檐下,睡眼惺松,腦袋一耷一耷的直打瞌睡。大廳內,夏侯、烏光真人、滄風,以及通天道人門下弟子十余人,正盤膝而座,手捧殘茶余瀝,在那里講得是天花亂墜。
如何調兌陰陽,如何調和龍虎;如何吸天地精華,如何引朝霞靈氣;這金丹該如何琢磨,這嬰兒該如何溫養;這天人溝通是何等境界,那引氣入體又是何等層次,一群大老道小老道說得是津津有味。
和烏光真人攀談了一個晚上,夏侯這才知道,滄風的金丹還沒完全成型。可是滄風體內的真元,雄渾綿密,生生不息,
卻是夏侯體內真元的百倍以上,故他能一擊發揮出接近一鼎大巫的攻擊來。
除了佩服,就只有佩服。難怪前世的教官總是在那里說,太古的煉氣士要比后世的修道人強大太多,這從入門的門檻處就看出高低了。人家以數百倍的代價結成金丹,練就嬰兒,自然比你那顆耗費的成本不過人家數百分之一的廉價貨要強大得多。而這其中的玄妙,就是太古煉氣士的高深之處了。
就以烏光真人說來,烏光真人煉氣兩百年,是在半年前才堪堪的結成了金丹,和如今的夏侯是同一個境界。但是烏光真人隨意的放出一點氣息來,就能讓夏侯渾身僵硬,體內的真元都無法動彈,差距何止天高地遠?而煉氣數十年的滄風,也不過在金丹的門檻上晃蕩,體內真元卻也比夏侯強太多了哩。那日若不是夏侯拼命并且運勢極佳,滄風卻又沒有爭斗的經驗,夏侯早就落敗了。
而烏光真人也是心里暗驚。夏侯這個來自蠻荒的沒開化的野人,言語精奇,談吐間對于天人大道的理解,簡直就已經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地步。夏侯隨口的幾句話,就能讓烏光真人思索半天的。比如說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這一句,就嚇得烏光真人半天沒回過神來。
精辟、精到,簡直猶如手術刀一樣鋒利的形容出了大道無形的狀態。烏光真人覺得,甚至就是自己的師尊平日里傳授道業的時候,也難得說出這樣精辟的話來。他哪里知道,夏侯這廝卻是直接剽竊了老子真人的著作在這里賣弄。這是老子對天道的最終闡釋,精深玄微之處,哪里是現在的烏光真人他們敢于揣測的?
烏光真人只能是在心里大聲叫喚:「奇才,天生的奇才呀!」他原本還想應滄風的要求,把夏侯收歸門下的,現在一看到夏侯對于天道的理解已經到了這樣一個恐怖的境界,他哪里還敢動這個念頭?
「怕是只有掌教大老爺,才能收他做徒弟了。」烏光道人以及滄風等一眾老道,心里無不暗自思量。
夏侯心中也是在大叫great,簡直太棒了。他不過是把那些他根本無法理解的概念性的東西往外拼命的吊書包哩,結果換來的,是烏光真人等煉氣士獨門的煉氣法門。雖然烏光真人并沒有原原本本的把自己煉氣心訣教給夏侯,可是,禁不住他的心訣,和夏侯的玄武真解是一脈相承的啊。烏光真人三言兩語就給夏侯天大的好處了。
夏侯兩眼直發光,一顆心臟跳得彷佛他初戀時偷吻自己心儀的女孩,卻被女孩的母親發現時那等速度。烏光真人不經意間泄露的幾句口訣,已經讓夏侯找到了如何在不提升自己境界的情況下,盡最大可能加強自己真元的方法。
「難怪神話傳說中,這些太古的煉氣士,一旦飛升就是大羅金仙,而那些特聘的教官,面對一個天劫都嚇得魂飛魄散。完全不在同一個檔次上嘛。這些煉氣士渡劫的時候,雖然境界是一樣的,可是他們已經擁有了神仙一樣的力量,區區幾道天雷算什么?」夏侯心里那個興奮啊,就差點跳起來歡呼了。一道完全嶄新的大門,敞開在他面前,讓他能不歡呼雀躍么?
而這等在境界不提升的情況下最大可能的增加自己真元,也就是烏光真人他們所謂的先天真氣的法門,比起烏光真人他們鍛煉元神的手段,卻又相形見拙了。
夏侯的玄武真解也能鍛煉元神,讓他的神識,說白了就是精神力不斷的增強。可是如果說夏侯那是小溪里面的水流逐漸的匯聚成池塘,烏光真人他們鍛煉元神的法門,就是長江大河匯聚成海的層次。他們修煉一年的元神,效果就趕得上夏侯苦修百年的水準。
而神識,也就是精神力有什么用處?巫力呀!這是巫力的源泉!
所謂巫力,就是被五行元力融合后的精神力。
所謂的大巫,他們的精神力是由血統決定的,血統好的,精神力的潛力就大,就有可能達到極強的境界。而血統差的,也許就只能在三五等的巫武巫士中廝混了。大巫的修煉過程,不過是不斷的挖掘自身的潛力,盡可能的把自己全部潛能發揮出來,以及追求巫力運用技巧的過程。極少有大巫能夠通過后天的手段,讓自己的巫力境界升級的。
可是對于夏侯來說,這一切都不成問題。他天生巫族,卻有修道的法門在體內做后援,精神力可以不斷的擴張,最終達到九鼎大巫甚至超越九鼎的境界,都是有可能的。無限的可能啊!這還是在他使用玄武真解來修煉的情況下。而烏光真人隨口指點的幾句口訣,就能讓夏侯元神的修煉速度提升百倍以上,想想看他的巫力能夠以多高的速度提升?
更強的巫力,帶來的就是更強的肉體。而更強的肉體,就能容納更多的真元在體內。更多的真元,就能把金丹萃煉得根基穩固,導致精神力更加的強大活潑。而更強的精神力,經過五行元力的鍛煉后,又能生成更強的巫力!這是多么美妙,多么前途無限的一個良性循環啊!
「奇怪了,如果大巫和煉氣士能夠聯合起來,怕是他們早就脫離人的范疇,達成神仙境界了。可是怎么通天教主的門人來安邑設一個道場,都還這么小心翼翼鬼鬼祟祟還低三下四的求人的呢?」夏侯異常不解這個問題。
把那細雕花的白玉杯內冰冷的茶水一飲而盡,把那粉末狀的茶葉也咀嚼吞下了肚子,夏侯伸了一個懶腰,似乎無意的問道:「烏光真人,晚輩卻是不明白,為甚煉氣士卻不修煉巫族的法門,把自身的軀體煉制得更加強大呢?」夏侯尋思著,如果不是滄風的身體脆弱得近乎是一觸即潰,王宮校場上,自己是很難戰勝他的。
烏光真人也同樣把茶葉咀嚼后吞了下去,拿那茶水漱了漱口,滿臉笑容的說道:「你有所不知,我煉氣士鍛煉的是元神,這才是本命的根源所在。掌教大老爺說,這一身肉皮囊,若是最后能達到大道無形的圓滿境界,卻是無用的,我們鍛煉他作甚?」
冷笑了幾聲,烏光真人看著夏侯,很認真的說道:「我等煉氣士,吞食天地之氣,揣度天心道義,求得是與天地萬物共生不朽,這才是真正的無極大道。那巫族只求自身皮囊里的功夫,耽擱了本源的鍛煉,性命最長的大巫,不過數百年的光景就化為濁土一杯,可見落了下乘,我們卻又去修煉他們的法門作甚?」
夏侯點頭,原來是觀念的不同,自己早就應該想到的。至于煉氣士的口訣能夠給巫族帶來的好處,恐怕是除了自己,天下沒有任何一個巫族關心此事的。高高在上的巫族享有中原九州的一切,煉氣士在他們心目中,不過是弱小的異端,他們哪里會在意這些煉氣士到底修煉的是什么東西?更何況,看滄風這次來安邑建立道場的經過,煉氣士們的活動,還是異常隱秘的,哪里又會讓巫族的人知曉他們的實際情況呢?
一時間,夏侯不由得有點沾沾自喜。也許自己將會是天下唯一的一個,綜合了道法和巫訣的長處,得到其中天大好處的人罷?
煉氣士不屑于修煉大巫的巫訣。大巫們甚至根本不屑于理會煉氣士的存在。他們一個鍛煉自身的小天地,一個鍛煉自身和外界大天地的溝通交流,這是背道而馳的兩種極端的教義,是完全不可能生生的捏在一起的。
「唉,看來,這等天大的好處,也就只能便宜我了!誰叫我是一個修道者,卻又舍不得大巫們這一強橫無比的肉身呢?臭皮囊?罷了,這樣強大的臭皮囊,頂在身上又有什么不好的?」
夏侯心中樂開了花,臉上的笑容,掩飾不住的流淌了出來。
烏光真人卻是暗自點頭,以為夏侯是聞道而喜,不由得心中贊許道:「孺子可教也。看來,把他推薦給掌教師尊,卻是再好不過的。如此天生具有道性的人,難得呀。」
突然,院子里傳來了申公豹的聲音:「篪虎大人,我申公豹特意登門造訪,求見昨天來的那幾位朋友。」
夏侯的臉色立刻就陰沉了下來,他心里一陣的別扭,就好像看到自己的玩具就要被人搶走的小孩子一樣,別提有多憋悶了。這申公豹大清早的跑來做什么?他又怎么知道有人來過了?莫非烏光真人他們來的時候,還被安邑的大巫們發現了不成?那昨天烏光真人他們來的時候,怎么又沒有人出面呢?
申公豹看到一陣沒人回答自己,語氣里又帶著笑意的說道:「昨天這些好朋友來的時候,可實在是隱秘至極,煉氣士所修的法門,果然有其獨特之處。若不是我家曾祖正好路過刑天家,怕是還真不知道有人就這么潛入了。」
夏侯皺著眉頭站了起來,大步出了大廳,喝道:「什么潛入?你當是抓賊呢?申公豹,上次承你借了兵器給我,可是我們卻也沒有什么太好的交情,你沒事找我干什么?」
申公豹舉了一下手上的青布包裹,笑吟吟的看著夏侯直樂:「我可沒來找你,我可招惹不起刑天大風如今手下最得力的友客。我是來找那幾位昨天剛來安邑的煉氣士的。篪虎兄弟,有好處你可別一個人吃獨食呀!」
吃獨食?夏侯彷佛吃了一窩大頭蒼蠅進肚子,說不出的難受。自己還真想吃獨食呢,可是你申公豹跑來了,還吃什么獨食呢?
且慢!申公豹!難道,眼前這容貌古怪的年輕人,就是那個歪頭申公豹不成?夏侯背心一陣寒毛直豎,心臟跳動的速度猛然爆增倍許,強勁的心肌把一股股熾熱的血液沖進了血管,夏侯只感覺額頭青筋直跳,不知道為什么,他本能的退后了一步。申公豹么?真的會是他?難道真的是他?可是看來,就是他了。
命運么?莫非這就是命運?
夏侯傻乎乎的站在那里不動了。烏光真人則是端著一個白玉茶盞慢條斯理的走了出來,朝著申公豹瀟灑的單手稽首道:「這位先生,海外煉氣士烏光有禮了。」
申公豹連忙還禮,笑吟吟的把那青布包裹奉上:「大夏丞公申公酈一脈長孫申公豹,見過烏光先生。此乃些須微末之物,是我特意備齊了贈奉與先生的。」申公豹慢慢的把包裹奉上,烏光真人沒動手,滄風走上去,把那包裹接了過來。
鼻子抽動了幾下,滄風驚訝的叫嚷道:「包裹里是日金花、妁陽草、牽機苔和百靈葉四種靈藥?」
申公豹連忙夸獎道:「滄風先生好,呃!」申公豹突然發現這話沒辦法說下去了,這包裹還沒打開呢,不能說滄風的見識多廣,莫非要自己夸獎他的鼻子真靈,就和馴養后的牙狼一樣么?
滄風也想到了這個碴兒,不由得臉色微微尷尬,朝著申公豹再次行禮,退到了烏光真人的身后。烏光真人隨手把那茶盞丟了出去,那茶盞飛出了幾尺遠突然消失,過了些許時刻,突然又憑空飛了出來,被烏光真人接到手中時,里面已經是滿滿一盞碧綠的茶湯,熱氣騰騰,茶香四溢。隨手展示了一手玄妙的法術,烏光真人微微頷首道:「這些靈藥卻是可以煉一爐上好的聚神丹了,對我煉氣之人有大用。申公豹,你有心了。」似乎知道申公豹要提出什么要求,烏光真人直接稱呼起他的名字來。
申公豹打蛇隨桿上,連忙說道:「小意思,嘿嘿。其實,我申公豹也是有私心的。我申公豹從來不說好聽的虛話,總之就是,還請烏光先生把我引進貴師門門下。」
烏光真人看了滄風一眼,滄風無奈的搖搖頭。烏光真人臉上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容,喝干了茶盞中的茶湯,雙手背在身 后,站在大廳門口的臺階上,居高臨下的俯視申公豹,問他:「為何要入我門?申公豹,你是大夏王庭四大巫家之一的血親,大巫之力足以開天辟地,排山倒海,你還求進我門是什么道理?」
申公豹眼里射出兩道精光,異常坦白的說道:「滄風先生在王宮一戰,以自身之力引發十數倍天地元力的力量,我申公豹就要學這本事。其他的巫,看不上你們煉氣士的手段,可我申公豹不同。天地間無數法門,只要能帶來力量的,我申公豹就有興趣!」
烏光真人緊緊的盯著申公豹,無比認真的說道:「你們巫族之人,怕是無法理解我們煉氣士的玄妙法門。你們修得是自身神力,我們修得是玄妙之道,乃是大相庭徑的兩條道,若你悟通不了,你進了我們煉氣士之門,怕是也摸不到門徑,白白浪費了你大巫的先天資質。」烏光真人說道這里,本能的看了夏侯一眼,他尋思著,也許夏侯是巫族中唯一的一個異類,居然能夠對所謂的天道領悟如此之深的。
申公豹皺起了眉頭,不解的問道:「我加入你們的宗派,你們傳授我法訣,我按照法訣修煉就是,大巫的修煉,就是如此。最頂級的巫訣,也不說需要什么領悟,照著做就是。哪里有你說的這樣麻煩?」
烏光真人聞言沉吟片刻,突然笑起來:「如此,卻也不好直接拒了你。等得機緣到來,我把你引見給我掌教師尊,卻看你有沒有這緣分可好?」烏光真人決定不同的人享受不同的待遇。夏侯這樣的修道奇才,那是一定要握在手心里。至于申公豹這個送上門來的大巫么,既然他家同樣是輔弼相丞之一的大巫家,那,呃,利用一下也好。
申公豹咧咧嘴,不滿的哼哼道:「你要我就要,不要就算,說什么緣分機緣這些虛詞作甚?」不過,申公豹的確是有自己的打算的,就見他朝著夏侯行了一個大禮:「如此,以后我申公豹在安邑城內的時候,就要不時來煩擾了,篪虎大人不會見怪罷?」
夏侯沒好氣的說道:「見怪你做什么?叫我篪虎暴龍就是,什么篪虎大人不大人的,我新軍營都沒去了。」
申公豹直笑:「你打敗了這么多海人戰士,按照大王的許諾,那就是斬首八千多的大功勞,怕是現在要升篪虎大人官的王令都要下來了,只是還沒到篪虎大人手上而已。」申公豹說著說著,就這么大大方方的上了臺階,背著手往烏光真人身邊一站,顯然就是賴上烏光真人了。
烏光真人臉上含笑,只是不說話。院門突然敞開,黃一身上纏著那條小黃龍,一搖一擺的慢吞吞的走了進來,剛進來就朝著夏侯大叫:「篪虎暴龍,你不想我把你在王宮龍苑里小解的事情說出來的話,就趕快給我說,找誰教我本事哩?我可丑化說在前面,我黃一可是天生的平民,一絲巫力的潛質都沒有的。你找個大巫教我巫訣,那我可要翻臉了。」
那黃龍為了加強黃一的語氣,強調他言語中的厲害關系,猛的抬起頭來,朝著夏侯昂昂的叫了幾聲,嘴巴一張,幾條水箭唰唰射出。
一直趴在夏侯精舍屋頂上酣睡的白突然驚醒,從喉嚨里發出了一聲憤怒的咆哮,身上白毛一根根的豎起,猛的從屋頂上跳了下來。他揮手間就把黃龍的幾條水箭打成粉碎,雙目中血光閃動,露出了猙獰的笑容,慢慢的逼向了漸漸開始有點發抖的小黃龍。
那黃一嚇得直叫:「篪虎暴龍,篪虎大哥,我的篪虎爺爺,你趕快把你那頭貔貅叫開。一頭快成年的貔貅欺負我家黃龍作甚?噓,噓,給我讓開,讓開!」
夏侯咳嗽了一聲,躍前一步,攔住了因為聞到了黃龍身上那神獸的氣息而變得有點焦躁不安的白。烏光真人卻是眼里透出了一道奇光,風一樣的飄向了黃一,右手一探,已經抓住了黃一的肩膀,無比熱情的問道:「娃娃,你可愿意投入我截教門下?」
夏侯猛不丁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名詞,身體卻又抖動了一下。那黃一則是上下看了烏光真人半天,皺眉道:「截教?那是什么?篪虎大哥,你給我找的教我本事的人,就是他么?我黃一可是不愿受拘束的。」那黃龍眼看著白被夏侯抓住了,頓時膽氣一壯,又神氣活現的搖頭擺尾,昂的一聲,對著烏光真人吐出了一條水箭。
無奈的搖搖頭,夏侯尋思著,今天大清早的怎么就這么煩亂呢?申公豹莫明其妙的跑來要拜師學藝,黃一卻還說什么不愿意受到拘束!
罷了,自己操這么多心思干什么呢?狠狠的拍了一下白的腦門,夏侯喝道:「咄,不要招惹事情,欺負一條小龍,很有意思么?等他長大了,你再和他比斗卻也不遲。」扭過頭來,夏侯朝烏光真人說道:「烏光先生暫且休息,我出去辦點事情。想那道場占地極大,怕是要一些護衛充門面的才好。」
烏光真人不置可否的點點頭,一副心思都放在了渾身百脈俱通,經脈內更是有一股特別的清氣流動的黃一身上。比起渾身死肉疙瘩,除了對于天道的理解極深,卻似乎并沒有煉氣士氣質的夏侯來說,黃一真正是一個萬年難逢的修行胚子。當下,他回頭對滄風吩咐道:「滄風師侄,你就陪他走一趟。這兩天就把道場里外的閑雜事情給處置好了,選個良辰吉日,我們開門收徒。」
滄風一聽,得,看來這開設道場的事情,自己師叔是徹底甩手不管了。他看了黃一幾眼,卻看不出來黃一到底有什么希奇的地方,讓自己師叔如此的失態。當下他把那青布包裹丟給了身邊的一個同門師弟,拍拍手,跟著早就不耐煩的夏侯出了院子。
到了門口,夏侯突然回過頭來,深深看了黃一身上那盤著的黃龍一眼,低聲的含糊的說道:「也許,這是我唯一能夠原諒自己的借口。」
白也同樣回頭看了那黃龍半天,不過他的目光總是在那黃龍身上游走,爪子輕輕的撕扯著自己身上的鱗甲,盤算著如果自己全力抓下,是不是可以把那黃龍那金燦燦漂亮的鱗片抓出幾個大窟窿來。
兩人一獸匆匆的走了不到百丈遠,就突然聽到了后面刑天大風大聲的叫喚:「申公豹,你沒事跑來我家做什么?怕我不能打破你的頭么?」
似乎刑天大風已經操起了某些兇器沖向了申公豹,而刑天玄蛭在那里干巴巴的假惺惺的勸著大家冷靜、不要動手,而烏光真人卻又在大叫千萬不要誤傷了黃一和那條小黃龍,總之夏侯的那院子里面,一下子就熱鬧起來了。
「走,走,我們不理會這些事情。反正有刑天大風出面,什么事情都是他頂著。」夏侯絲毫沒有一個友客的覺悟,拉著滄風就是一陣狂奔,幾次呼吸間就跑出了刑天家的大院,朝前幾天打聽到的,各種行會、庭、院最多的安邑東坊行了過去。
此時除了一隊隊夜間巡邏的衛司士兵正在列隊走回城外的軍營,大街上罕見人影,所以夏侯和滄風盡能走得很快。一邊快步行走,滄風一邊不解的問夏侯:「我們開道場,有了那商烏送的仆役打掃殿堂也就夠了,還請護衛作甚?」
夏侯攤開雙手,聳聳肩膀,同樣一臉無奈的回答他:「我是在西坊喝酒的時候聽說的,安邑城內,不管什么道場、行館開張,總有人上門生事。莫非你要你的師叔或者同門在安邑城內大打出手么?這種事情,自然是請一些專門做這行的人才好。」
滄風繼續不解的問他:「就算動手,又有何不可?」
夏侯低著頭一陣疾走,等得身邊一隊衛司士兵走過去了,這才緩緩說道:「你們煉氣士已經有了多少門人?發展了多少年?為何不公開的開宗立戶,反而要在安邑設立一個小小的道場來收受門徒呢?你們動手懲治那些上門搗亂的閑人那是容易 至極,可是若是你們引起了那些大巫的注意,有事沒事上門來找你們拜訪、切磋,你們還有時間收徒么?」
滄風吐了一下舌頭,搖搖頭不說話了。他覺得,夏侯說得有道理。但是他還是不解的問道:「那,為何其他那些道場、行館的人,要來找我們的麻煩呢?」
夏侯翻了個白眼,看到前面已經出現了一棟青色巨石搭建的極高大的房屋,正好符合他打聽來的情報,這才放慢了腳步,緩緩說道:「無他,踩著你們出名而已。這安邑城啊,我是無法形容他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地方了。」夏侯很是有感慨的,很深沉的嘆息了一聲。這嘆息聲弄得身邊的滄風一陣的莫明其妙,下意識的抓了抓自己臉上的胡須,再看看夏侯那年輕的臉蛋,臉上只能露出一絲不解的苦笑。
站在那青色大樓緊閉的石門外,夏侯無奈道:「若不是大清早的那申公豹和黃一就跑來擾亂,我也不會拉著你這么急匆匆的出來,省得聽他們的呱噪。不過,這里號稱是中州最大的專門供人雇用各種人物的場所,想必清早就給他送生意,他不會生氣罷?」
并沒有太多在人間行走經驗的滄風大咧咧的走上前去,一掌重擊在了那青色石門上:「開門,開門,生意來啦!怎么還關著門哩?」他這一掌,不輕不重的用了一點點的真元,結果那大門的栓子嘎噠一聲斷成兩截,高兩丈、寬三丈的石門整個被他拍得朝里面陷了三寸。
夏侯嚇了一大跳,滄風更是被自己的一掌嚇得跳得退后了幾步,干笑道:「失手,失手,沒想到這門這么不結實。」
他在這里尷尬的解釋,可是門里已經傳來了沉重的腳步聲,一個粗魯粗獷的聲音大吼大叫的咆哮道:「哪個大清早討死的蠢貨,沒事跑到這里來擾人好睡?不知道爺爺我沒錢,只能睡在大廳里地板上么?耶,奇怪,這門怎么縮回來了?」
石門被一股蠻力推開,一條比夏侯的塊頭只大不小,渾身上下滿是黑毛,就下體上裹了一塊花色斑斕獸皮的大漢探出頭來,大吼道:「剛才是你們敲門?怎么用這么大力氣?我睡覺被吵醒了,你們賠錢不?」
滄風眼角突然一跳,驀然退后了幾步,右手掐成一個古怪的印訣,皺眉看著那黑大漢說道:「一頭黑熊成精?怎么也跑來這里了?」
那黑大漢憨頭憨腦的看了滄風一眼,口水四濺的說道:「精怪怎么了?精怪就不能來城里賺錢好酒好肉的快活了?俺可是聽說了,這安邑城有規矩,只要我不胡亂揍人,那些巫都是不能隨意欺侮我的。你這么瘦干巴的一個小人兒,你說我是黑熊精,又怎么了?」
夏侯上前了一步,打量了一下這變成了人身起碼還有四五百斤重的黑大漢,干脆的說道:「我是來雇人的。你能打贏幾個人?如果你很能打,我包你好吃好喝好房子住著,每個月還給你開一大筆錢。怎么樣?」夏侯在腰袋里一抽,隨手抽出了一個黑色的布袋抖動了幾下,里面傳來了清脆的玉錢和銅熊錢的撞擊聲。
黑大漢的嘴角立刻掛上了一條口水,大著舌頭說道:「好,好。我能打哩,我剛來這里的時候,一個什么八等的巫武找我的麻煩,被我一拳打暈了哩。呃,這里誰不知道我能打架?只是那些人都看不起我,雇人的時候都不要我哩。」
夏侯看了滄風一眼,滄風上前幾步,湊到了夏侯的耳朵邊,低聲嘀咕道:「這黑廝起碼有五百年的道行,修成了人身,大不容易啊。」
手上的錢袋抖動了幾下,眼看著黑大漢眼珠子就愣愣的看向了那袋子,夏侯微微一笑:「好啊,如果你真的這么能干,就雇了你吧?我們找這里的主人家作證,先簽份契約了再談其他的,我可是要長期雇你的。」
用腳尖輕輕的頂開大門,夏侯邁步進了大門,低沉的說道:「不過,一個不夠啊,這保鏢護院么,總要幾十個人才好看的。」
一個老頭兒已經披著一件黑色大衣迎了出來,枯瘦的臉上滿是笑容:「一個自然不夠,要多少才夠呢?這位大人若是喜歡雇用精怪的話,我這里保證有安邑最好的精怪供給你。只是,他們吃得太多,脾氣又不是太好,一般的商會,卻是不愿意要他們的。」
夏侯看了他一眼,沉聲道:「你管這么多作甚?我請他們,自然有我的用處。也不一定是精怪,有巫武巫士,只要是真正的厲害的,你開個價錢就是。」
瘦老頭笑得更開心了:「說得好。就是這個道理,我們從來不管客人雇人干什么。不過,您看,我給您找人之前,是不是先把這大門的錢陪給我們?您的力氣也大得離譜了,我們這扇石門都用了百多年了,今天可壞在您手里了。」
夏侯啞然,旁邊滄風更是不說話了。
突然間,一個夏侯很耳熟的聲音響起:「這里的主事是誰?我們要雇用高等的巫武,越多越好,可有好的人選么?」
夏侯回頭看過去,那帶著幾個隨行的護衛走進來的,不是昨天在王宮內見過的商湯又是誰?夏侯心頭疑惑,他雇用這么多巫武做什么?